第33章
陆辞言脸上还带着湿润,本就白皙的脸如浸水冷玉,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还带着水汽,深蓝眸子被水汽一蒸,更加的剔透澄澈。
江凛含笑的眸子望着他,并不说话。
【系统。】
【……】
统已经放弃抵抗,熟练地掏出相机,咔嚓咔嚓。
照片自动归类。
江凛满意了。
陆辞言微微侧头,躲避他这样直白的目光,视线落在窗外,想要抬手摸摸脖颈,又放下,干巴巴地说,“走吧。”
“嗯哼,走吧。”
江凛的声音很轻快,掩饰不住的好心情。
两人回去时,祁文柏和余罄书正研究图书馆的告示。
祁文柏,“你之前也没有看到这个告示吗?”
余罄书摇头,轻声开口,“看过,这个告示有什么特别的吗?”
祁文柏的手指划过印着条条准则的纸面,指尖的湿润沁湿薄薄纸面,浅黑色的水渍晕开。
江凛目光掠过他的手,略微扫一遍早已记住的规则,“特别在于违背规则会发生什么。”
余罄书不解,“我违背了学生手册,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也许这个规则,对我并不适用。”
她仰起脸笑了笑,“你们和我不一样,我看得出来。”
江凛,“所以你愿意触碰规则吗?”
余罄书一愣。
江凛继续说,“我很好奇,所有规则对你来说都是摆设吗?还是说你存在某种认同,所以不受某套规则限制,真正限制你的是哪一套规则呢?”
他走到一层图书馆大门门口,三米高、梨黄色的实木大门虚掩着,他将手放在门把手上。
手心冰凉。
“你对自己的认同是什么?余罄书。”
余罄书垂眸看着自己脚尖,身侧的手绞紧裙摆,沉默了许久。
江凛耐心等她的回答,她抬起头,看着江凛欲言又止。
祁文柏抱着手臂靠在门旁看好戏,“为难女孩子可不好,江凛。”
余罄书也点头,“抱歉,我现在不能说。”
“呵呵……”江凛轻笑,向后一步让出门口的空间,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如此,那试试看吧,让我看看你对自己的认同有多坚定。”
余罄书犹豫着走上前,握住门把手,“我……”
“你可以不做,我不会逼你。”
江凛并不是一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他只是把选择摆在余罄书面前,是或否由对方决定。
“可是这也对你有利不是吗?”
江凛眸子冷静如常,“我想你误会了什么,从始至终都是你有求于我,我只是为你指条明路而已。”
余罄书想要再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低垂着头,语气低到几乎难以辨别,“我不确定……你是可以相信的吗?江凛。”
江凛无所谓地挑眉,“这不该问我,你应该问自己,我没义务对你做出什么保证,不是吗?”
余罄书目光移向事不关己一般站在一旁的陆辞言,“那他呢,你有义务对他做出保证吗?”
被她目光扫到的陆辞言从沉思中回神,冷峻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闻言冷冷开口,“我想你误会了,我不需要他对我做出什么保证。”
江凛低低哦了一声,不知可否。
余罄书深吸一口气,惴惴不安地推开门。
沉重的厚实木门被推开,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
眼前的图书馆和普通的图书馆并没有什么区别。
整齐排列的书架,靠窗那一侧是深棕色长桌,零星几个学生坐在桌前埋头看书,几人的到来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雨声仿佛远了,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欻欻声,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余罄书的心脏提到了嗓子尖,她目光惊慌地飞速打量着室内,熟悉的景象让她略微松了口气。
门侧的岛台后,穿着白衬衫,胸口别着蓝色工牌的图书管理员对他们点头致意。
又举起笔和本子,示意过来签字。
江凛接过他的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后,瞥一眼陆辞言的手,顺带把陆辞言的名字写上。
他的字迹并不端正,反而是笔触锋利,每个字都很有棱角,尖锐得仿佛要从刺破纸面。
余罄书接过笔时,颤抖的手在纸面上划破一道痕迹,她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人,他依旧笑意盈盈,耐心地看着余罄书颤抖的笔尖在册子上划出不规则的痕迹。
余罄书咽了咽口水,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江凛拉着陆辞言离开,在成排的书架里穿梭,不时拿起一本书从头翻到尾,不过几眼又放回去。
陆辞言微微歪头,终于在江凛翻完十几本书后控制不住地凑到那本书前面。
别在耳后的长发垂落,软软地搭在江凛手腕。
细碎的发梢挠得人痒痒的。
江凛手里拿的是一本人类发展史,此刻停在一页,密密麻麻的文字中间,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
因为年代久远,照片已经很不清晰,只看得到正中央的年轻人穿笔挺军装,笑得灿烂,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在照片的下方,有两行小字。
“远征联盟第一军团河光舰队上校——蔺时”
“未来在等待我们降临,人类文明将在新的星球闪耀!”
“你在找什么?”
陆辞言目光触及到照片上的人,动作停滞了,熟悉的人和熟悉的话语勾起某些潜藏在脑海深处的回忆,好像有谁对自己说过他。
但仔细一想,又捉不住四散的片段。
啪地一声。
江凛毫不客气地把书合上了,抬手放回原位。
陆辞言直起身,看着江凛又从书架上取下来一本书,明明对方面色如常,只是薄唇轻抿,陆辞言却觉得江凛似乎有些生气。
不过他为什么生气?
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陆辞言拿回刚刚那本书,自己也开始翻找。
还未打开,江凛伸手夺过去吗,面色不善地放回书架。
陆辞言:?莫名其妙的
江凛淡淡开口,“没在找什么,随便看看而已。”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迹模糊的纸条,随便夹进书的某页。
“走吧。”
陆辞言皱着眉,对他的做法并不赞同,他知道江凛想做什么,但是自己放入的纸条和规则中的纸条是否可以画等号还需要打一个问号。
江凛绕过几个书架,找到余罄书,对方正抱着本书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江凛把书递过去,余罄书慌张地看他。
“书里有纸条。”
余罄书接过,手心出了点薄汗,翻开书的手肉眼可见的颤抖。
她找到那个纸条,模糊的字迹并不能看清写的什么,也可能有心理作用,两个字迹似乎无法被理解,一团乱码。
“上面写的什么?”
江凛看了一眼,“直走。”
“什么意思?”
余罄书抬起头直直看着面前将路堵死的墙壁,直走是到哪儿?
江凛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指指岛台后的图书管理员,“也许他知道。”
第34章
年纪尚小的女孩还做不到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慌张,她手心的薄汗将本就模糊的字迹染得更加模糊,那张纸快被她揉皱了揉破了。
“您好……”
图书管理员抬起头,嘴角笑意不变,连微小的弧度也完美复刻,“怎么了同学?”
余罄书把手心的纸条举到他面前,“我发现了……这个。”
图书管理员的神态变了,“给我吧,然后忘掉纸条上的内容,离开图书馆。”
说着他伸手去拿余罄书手里的纸条,还未触碰到,余罄书却把手收了回去。
她咬牙开口,“你知道什么对不对,直走是往哪里走,我为什么要忘掉,我忘不掉啊!”
她的眼底涌出泪花,“我怎么可能忘掉。”
图书管理员攥着她的手,力量大得几乎把手骨捏碎,“我会帮你,遵守规则对你我都好,现在,把东西给我。”
余罄书拼命挣扎,细嫩的皮肤通红一片,泪水已经成股流出,“那你告诉我啊,你为什么存在,我为什么存在,你为什么要遵守规则,不遵守规则会发生什么,你们怎么都不说呢?”
“我是试验品吗?为什么我要这么清醒的活着,如果我和他们一样是不是就不会痛苦了?”
她没有挣脱开,指着被她声音吸引的几个同学,那些人脸上的神色带着厌恶,不悦地看着这个打扰到自己学习的女同学,但并没有动作。
十几张脸齐齐对着她,她诡异地没有感到恐惧,有股说不出来的力量和倔强在支持着她,在这十几张模子刻出来一般的面孔中,她看到了江凛的脸。
毫无疑问江凛的模样放在任何一个场景中都是不逊色的,更何况那种冷静和沉默为他蒙上一层难以揭开的面纱,让人不自觉深究,到底什么才能撕开他冰冷的面具。
而此刻,他也如往常一般,黝黑的眸子沉静地看着余罄书,没有厌恶或是嘲弄的情绪,似乎只是一个看客,一个局外人,将自己亲手导演的闹剧搬到众人面前,而自己却隔岸观火。
余罄书心被刺了一下,她意识到江凛的不会对她的行为负责不是在开玩笑。
她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定定地望着图书管理员,“你会怎么帮我?”
她松开自己攥着的手,通红的手掌中纸条已经皱得像一张被使用过又丢进垃圾桶的纸巾。
图书管理员把纸条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夹在自己的笔记本中。
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模板刻出来的笑意,和煦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离开吧,同学,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
他扭头,扬起下巴看自己身后的钟表,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图书馆闭馆时间,按理说他并没有理由驱逐正在图书馆的学生。
不过他低声哀叹了一声,戴上口罩,走向那边的同学,挨个低声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他离开后,那些同学一个一个地离开。
走到江凛身旁时,江凛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书,装作认真看书,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模样。
图书管理员俯下身,用气声在江凛耳边低声开口。
“同学,实在抱歉,图书馆发现了老鼠,需要及时灭鼠,喷药消杀,所以能请您暂时离开吗?”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说话,江凛竟然没有感觉到他呼吸的气息。
见江凛没反应,他又继续开口,“同学喜欢这本书的话,可以借回去看哦。”
江凛嗯了一声,合上书对陆辞言使了个眼神。
陆辞言也收起书,两人走到岛台开始登记。
祁文柏那边却出了意外,只见他坐在那里,拿着书看得十分认真,八方不动,任由那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图书管理员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
祁文柏举起手中的书,一张纸条在他指尖。
他念出了纸条上的内容,“不要相信任何人,规则的制定者将尔等作为豢养的猪猡,去反抗,去斗争,如果……”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但并不是发生什么意外,祁文柏耸耸肩,“没了,后面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支着下巴思考,“是不是如果我们必须死,就不要像猪一样死去。”
祁文柏把书摊开,在他面前,这是一本诗选,夹着纸条的那页写着这样的句子。
【如果我们必须死,就不要像猪一样死去
在一个不光彩的地方被猎杀和圈养、
当我们周围的疯狗和饿狗吠叫时、
嘲弄我们被诅咒的命运。】注
在他的述说中,图书管理员僵硬的笑如同面具脱落,阴沉着脸面带死气,“自私自大的小鬼终将付出应有的代价,这是你自找的。”
祁文柏把书抛开,“是吗?我倒是很期待啊。”
图书管理员弯下腰在他脚边捡起书,手指拭去封面上不存在的尘埃,淡淡开口,“你这样的小鬼我见得多了,自大,自利,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的灾难,都是为了你存在,你好像救世主一样降临,解救所有人,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来自被你解救的猪猡的顶礼膜拜。”
他嗤笑一声,“幼稚。”
指针走了几圈,喀喀喀的声音开始响起,似乎是鼠类的啮齿啃食的声响,咔嚓咔嚓,似乎在咀嚼什么硬物。
起初只是微弱的声响,来自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之后便是四面八方的传来,似乎每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地方都有只“老鼠”,老鼠张开粘腻恶臭的嘴巴,露出结着黄色污垢的牙齿,一下又一下,孜孜不倦地啃食。
江凛落下最后一个笔迹,把登记本和笔放在原位,头也不回地走出图书馆。
图书馆总共四层,一二层打通做了挑高的阅览室,三层据江凛所知,是艺术生的教室和某些社团的活动室,四层是校长室。
而余罄书说,演播厅就在图书馆顶楼,也就是四层。
让他不由得想,演播厅和校长有没有什么关联。
身后沉重的木门闭合,劈里啪啦的雨声砸在图书馆一层的玻璃上,绕耳不绝。
江凛目光透过被洗刷干净的玻璃,投向积水的地面。
在雨水的冲刷中,玻璃倒影中模糊的人形轮廓摇动一下,忽然变大忽然变小,定定地站在原地和江凛对视。
然而在阅览室内,江凛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看到这模糊的影子。
它给人的感觉是冒犯的,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恨不得将鼻尖贴在人的后脖颈,呼吸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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