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真相一角
“什么。”谢濯玉觉出他这话的深意,眉毛紧皱,厉声警告道,“你若是敢为了晏沉造谣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诶,打住!”容乐珩不等他说完就急忙打断了他的话,表情急躁又委屈,“你要这样想我,我真要急了啊!我又不是畜生!”
“我们进去说行不行,你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还站这里说话,真不嫌腿酸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向住处走,用眼神示意他跟上。
谢濯玉站在那没有动,看着他的眼神很冷。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起了他的几缕头发,裹着厚重狐裘的谢濯玉站在那,莫名给人一种单薄的感觉,好像他并非此世之人。
逆着光的角度让容乐珩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不必看清他也知道,谢濯玉此刻的表情一定比霜雪还冷。
容乐珩被他盯得后背发凉,正要紧着头皮再开口,却见他长腿一迈走向大门。
他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赶了上去,主动去开门殷切得过于狗腿。
他们俩刚进主殿,谢濯玉随意在桌边挑了个位置坐下,容乐珩在他身边落座。
下一刻,两个长相清秀的侍女就端着放着茶具的托盘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手脚麻利地给他们俩斟茶,然后又识趣地退下。
谢濯玉瞥了一眼那还冒着袅袅热气的清亮茶汤,只一闻就能辨出那是名贵的凤凰单枞。
但他没有要伸手捧杯的意思,只是盯着容乐珩,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好话”的模样。
容乐珩捧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气,在脑中整理了一下自己查到的一些消息,权衡了一下拣着说:“你说的那个竹青,据我所查,他是某个城主送来讨好晏沉的脔.宠,晏沉总是收到这种‘礼物’。”
谢濯玉皱了皱眉,垂下眼盯着茶杯上不断冒出的白汽。
在听到某个词时他的心狠狠抽了一下,紧随其后的就是说不上缘由的心头发堵。
容乐珩注意力一直在谢濯玉身上,自然是瞥见了他愈发冷凝的脸色,当下就急急忙忙找补:“很多人给晏沉送人,他们都想万一他看上哪个以后给晏沉吹枕头风能为自己族带来利益。”
“不过晏沉都不感兴趣,从来没收下过,更别提做点什么了。”
谢濯玉轻嗯了一声,看着就心不在焉,语气淡淡,落入容乐珩耳中却让他心惊肉跳:“我刚在极乐城醒来就有所耳闻他的凶名,那些送给他的人都死得很惨。
“嗯……当时有魔女说我一定活不过三日,还猜我的死相会有多难看。”
容乐珩笑容僵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喝了一大口茶却被烫了一下,舌头瞬间火燎燎的。
他嘶哈嘶哈地吐了几下舌头,说话都有点大舌头:“所有人都知道晏沉残暴嗜杀,送来的美人都被虐杀。”
“可是谁又知道,各大魔族城主都各怀鬼胎,隔三差五献上所谓的美人,为的是杀了他好取而代之,”容乐珩说着叹了口气,声音都变得干涩了许多,只觉每个字都吐得艰难,“无人为晏沉解释,他也不在乎恶名远扬,只说所有人都怕他更好。”
那年仙魔大战,晏沉落败受了重伤,魔界被迫接受和谈。
而他此前一统十境的铁血手腕确实震慑了各族,但到底仓促,怀有不臣之心的魔族数不胜数。
魔族的慕强和不安分与生俱来,而晏沉的重伤让那些家伙蠢蠢欲动,以为机会来临,不断试探。
容乐珩还在蛋里时就已经有了清晰意识,所以那时虽然才刚破壳,却也能记事了。
魔宫危机四伏,晏沉便把他带在身侧,他因此得以见了许多。
还没化出人形的小黑龙绕在晏沉手腕上,看着风格不同却都貌美无双的男男女女站到晏沉面前,或羞或怯。
他们前一秒还娇声软语、身子柔弱无骨要攀到晏沉身上,下一刻却会拿出淬毒的刀甚至是簪子向晏沉伤处捅去,一心要取晏沉的命。
被重伤和心魔折磨的晏沉脾气又烂又臭,精神状态也很糟糕,可以说是个疯子。
惹了这样的疯子,那些失败的刺客下场可想而知是生不如死。
晏沉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管七十二道刑的冥界阎王来了估计都会瞠目结舌甘拜下风。
那时,从地牢里传出来的凄厉惨叫日夜不绝,血垢积在刑具上将其染得看不出本色,地板上的血汇成小溪……天地间第一的炼狱就在魔宫地牢。
而晏沉坐在台上软榻表情漠然地看着一切,没有半分触动。
可若有人去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深黑的眼底猩红无比,尽显癫狂之色。
容乐珩现在想起那些血腥的场好像还能闻到那种腥臭的散不去的血腥味,整个人都觉得遍体生寒。
所以很快,整个魔界就无人不知晏沉残暴嗜杀,喜爱虐杀美人。
容乐珩成年后离开魔宫去他界游历,发现这恶名早已传遍各界。
晏沉是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已成许多人共识。
容乐珩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出口的却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些事,晏沉不会愿意让谢濯玉知道的,所以他也必须烂在肚子里。
所以,为了给晏沉说好话,容乐珩真是绞尽脑汁,只担心由他这个亲侄子说出来会少几分信服力。
然而对上谢濯玉那双沉静得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他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了。
“反正,晏沉并不是传闻中那样。他若是动手,绝对是惹到他了。”容乐珩顿了顿,下了结论,“所以,竹青受刑的缘由也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必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一味怪罪自己。”
谢濯玉伸手捧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已经温下来的茶,清甜的茶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热茶下肚后,他突然就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许多。
搁了茶盏,他重新看向容乐珩,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要用眼睛剖出容乐珩的心看上两眼。
“谢濯玉,晏沉按关系算是我舅舅,但是我绝对不会无原则为他开脱,更不会骗你。”
“方才对你所说的那些,句句属实,你可以去问半夏,她很早以前就是晏沉的属下了,”容乐珩话头一转,目光一瞬间锐利如箭,“你若谁也不信,便只问自己的心好了。”
谢濯玉撑着头垂下眼,剧烈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此刻的动荡。
手掌撑着桌案站起身,谢濯玉低着头往外走:“别再说了……我知道了。”
他的步子在离开院子就越来越慢,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容乐珩的那些话在他心底刮出了一阵巨大风暴,掀起了滔天巨浪。
暗杀被说得轻描淡写,他却觉得那时晏沉经历的定然比现在危险一万倍。
他根本不用再去问任何人,就已经信了容乐珩所说。
因为这几个月与晏沉接触下来,他未曾见他杀过任何一个人。
谢濯玉推己及人,想想那些与自己有关的荒唐传言,更觉传言不可尽信。
他突然就涌起一种迫切的欲/望,想要探查清楚竹青背后的真相。
他呼出一口气,突然就觉得好累,以至于接下来的路他伸手扶着墙走了许久。
然而走了一会,他又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低头,然后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的腰间空空如也,本该悬在他腰间的那个兔子玉坠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他实在想不起来掉到了何处。
谢濯玉眼前突然闪过了晏沉那夜的笑脸,那句听着别有深意的“别不要它”回响在他的耳边,重重地集在他的心尖。
他突然就觉得胸口无比窒闷,以至于喘不上气来,大脑更是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转过了身,沿着路低头寻起了那玉坠。
他寻得很认真,却一无所获。
不到半个时辰后,他又站到了容乐珩的院子门口。
那院门还是他离去时大敞着的模样,像是欢迎任何人进去。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敛眉进去了。
谁曾想这一进去,坠子还是没寻到,他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
容乐珩没有起身,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线里。
等神识探得他已经离开了院子,容乐珩噌一下跳了起来出了房间,一个飞身跃上房顶,甚至化出原型龙身窜上高空,急速赶往不归殿的方向。
一炷香后,他化回原型突然摔在不归殿院子里,疼得龇牙咧嘴。
不等晏沉黑着脸将他丢出去,他已经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噼里啪啦地将谢濯玉说的那几句话都透给了晏沉。
晏沉噌一下站了起来,伸手将桌上的一整套名贵茶具扫到地上全部砸碎,清脆的破碎声不绝如缕。
他的额头爆起道道青筋,原本冷厉的表情凶恶狰狞好似厉鬼。
“他居然是为了那个该死的东西才冷我!”晏沉着魔一般重复着这句话,神色愈发癫狂,可若仔细看去,又有几分委屈。
“不是那样的啊……”他突然跌坐回椅子上,有几分失魂落魄地喃喃念道。
把真相告诉谢濯玉不难,可是如何让他信自己,晏沉实在不知道。
他望着面前的空气,自言自语一般将前因后果说给容乐珩听。
谢濯玉站在房间门口后背紧贴着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听房中侍女的对话。
跟在容乐珩身边伺候的两个侍女她们在容乐珩也离开后就进殿收拾好了茶具。
她们无事可做闲得要命,索性约了俩认识的小姐妹来一起打叶子牌。
手上的牌打得激烈,嘴巴却也不停,仗着无人什么都说,谢濯玉来时恰巧听到她们在讨论自己。
几个女声感叹了一通晏沉对他的与众不同,忍不住就要拿以前那些人与她比,在谢濯玉之前被送来的竹青也就顺势被提起。
“所以,那人竟是君上主动留下,还主动安排去扶桑阁的?!”
“是啊。想不到吧。”
“我记得,当初竹青可是声泪涕下苦苦恳求声泪齐下说被退回去就是死路一条,”一张牌甩在桌上的清脆声响,偏细的女声听着有几分唏嘘,“他苦苦恳求说愿意留在魔宫做个普通侍从,君上都懒得理他,最后还是半夏点头他才留下的。”
“人比人气死人嘛。”
“诶对了,说起竹青,我这次回来,好像一直没见到他呢。”
“我的好姐姐,竹青他早死了啊。”
“啊?这是为什么!”
那被问的侍女一下子就来了劲,絮絮叨叨地从头说了起来。
谢濯玉站在门外听了个全,表情和眼神都无比怔然。
一开始分去伺候谢濯玉的人其实就只有十三和十七,竹青是主动向半夏请求要去扶桑阁的。
谢濯玉是晏沉第一个主动开口留下的宠/姬,还被安排在离不归殿最近的扶桑阁,足可见其不一般。
竹青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其实被退回去他也有本事爬上其他魔族权贵的床。
可那些样貌不佳的魔族怎比的上长相俊逸的魔界之主!
所以他不惜自贬身份留在魔宫做个侍从,一待就是三年,只求寻得一个机会接近晏沉。而突然出现的谢濯玉就是他等的这个机会。
去扶桑阁伺候,他就可以趁君上来见到君上,到时候总是有办法露脸并接近君上的。
竹青算盘打得啪啪响,就差做梦以后上位魔后了。
可他去了扶桑阁,很快就发现不对。
第48章 最后邀请
第一日晚上,十三就来找他讨衣服,竟是要给那位主子穿!
就是再落魄的宠/姬,也不至于沦落到连换洗的里衣都要找下人讨的地步吧?!
他觉出不对后刻意好几日都没有露面,只在暗中关注着主殿那边的动静。
很快,他的担忧就被证实了——君上一次都没有来过。
而他那个利用谢濯玉获得露脸机会上位的计划自然是泡汤了。
竹青恼怒至极,又强忍着等了几天仍不见晏沉的人影后更是想直接带着细软离开扶桑阁,只是想想反正谢濯玉也没找过他,他又留了下来。
他一开始是说要留在魔宫当侍从,可凭着那一张好脸蛋和比起其他魔侍高了不少的修为,这三年他混得倒是如鱼得水,压根就没做过什么苦力活。
要他当个低贱的奴仆去服侍人,想都别想!
“那他怎么好端端的死了?”一个声音疑惑地问那个絮絮道来的侍女。
被问到的侍女像是就等她问这话,登时睁圆了眼,比了个让小姐妹凑过来些许的手势,声音却也没小很多,至少谢濯玉还是能听得清楚。
“有一日,他跟好几个魔卫凑在一起说话,不知怎的就说到了扶桑阁是那位。
“当时好几个人都说想知道那位到底有多好看,有人被半夏喊去帮忙搬东西时见过,当下就出来证言了。”她说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顺手再甩出一张牌。
“他那心眼子比针孔还小,哪能受得了别人在他面前夸人夸得眉飞色舞面当场就拉了脸来,然后他……”年轻的姑娘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流露出些许厌恶的神色。
“你别卖关子啊四儿……杠!”坐她对面的女子轻声催促道。
“他就说要带那几个人去扶桑阁直接看人,还说若是他们想,再做点别的也不是不行。”四儿拉着脸看自己的牌,想起当时听人复述的话只觉无比晦气,“大概就这意思。这是别人复说给我听的,我也不在现场。”
坐在她右手边的人适时接茬:“然后呢,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就……”她说着,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四儿突然打了个寒噤,话语却没没有半点同情,听着还有点大快人心的意味:“他们那话刚好都被君上听了个全,阿七说君上发了好大火呢!那几个魔卫都被丢去万魔窟了,竹青则是下了死间狱。”
其他三个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容乐珩的两个侍女原也是魔宫的人,魔宫无人不知死间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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