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长子路德维希殿下早已经习惯这种处境,因为就连在游行中国王的礼车都得跟在教皇的礼车屁股后面,那么他的儿子又怎么比得上教皇的孩子。
祝尧的目光也看着前方的人,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那两张脸竟然有一种莫名地熟悉感,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笑,他们是什么样的身份,难道他能在哪里见过他们吗?
路德维希没有像亚马蒂斯姐弟一样选择坐在第一排,甚至他与赫德森也没有眼神交流,只是在众人忽视他的时候默默坐在角落。
旁边的人和其他人一样,也在看着最前方的人,眼神看起来呆呆的,也许他在想着怎么巴结对方,他这样想。
但那道目光很快转移到他的身上。
对方似乎十分礼貌地询问:“听说他们是教皇的孩子呢,你跟在他们身后一定也是非常显赫家族的孩子吧。”
路德维希呆住,但随即是升腾而起的怒意,他不想在公众场合比如开学第一天就闹出不愉快,即使他此时非常想拽住这人的领结让他睁大他的眼睛看清楚。
国家的王子即使再不起眼也该认得吧!
但对方似乎真的不认得,他又说:“我叫祝尧,怎么称呼你呢?”
“……路德维希。”他绝望地说。
对方对这个名字也是毫无反应,只朝他微微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确认了,这个人是不知道从哪个偏远地方来的土包子,他可能连国家历史都不清楚,甚至不知道教皇与国王分别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是的没错,祝尧对约撒尔的认知就是这里是权力政治中心,国王和教皇同时存在,并“友好”携手共治国家。
而帮助他了解约撒尔的小册子上也并没有图画和具体名字,其中只是单纯用教皇与国王代替。可能是编制册子的人也不会想到有人能无知到这个地步。
“你……”路德维希忍不住想说些什么,但是对方黑色的清澈的瞳孔疑惑看过来的时候他又咽下去那些刻薄的言语。
算了,即使是讽刺他他又能真的听懂吗。路德维希倒是对那双黑色眼睛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是十分稀有的颜色,还有他那一头金色长卷发。
校长在上面发表演讲,祝尧在听了一会后对身侧人身上的扣子产生好奇。
圆形排扣,材质是非常珍贵的贝类,只存在于地中海附近,在阳光下会呈现五彩的颜色。
路德维希不耐烦极了,身边的人一直盯着他的胸口看,目光实质性到忽视不掉。
他偏头看身边人头顶的发旋,问:“你是男性还是女性?”
祝尧的小脸抬起来看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当然是男人。”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你在说什么胡话的指责。
从路德维希的视角来看,身边人像发育不良的豆芽,坐着比他矮一节,脸还跟他的巴掌差不多大,比女孩子的脸都小。
面上有太阳曝晒后的瘢痕,但从露出的脖子来看皮肤十分白皙。
“男人盯着我看什么。”路德维希说,心中腹诽他一点也不像男的。
“对不起。”祝尧真心道歉,他以为的隐秘目光被人指出来后便坐正身体,脑袋端正向台上看去。
路德维希脖子上系着白巾,他有些喘不过气,解开后才深深呼出一口气,但是脑袋却越来越晕,甚至脸色苍白。
就在眼前模糊一片时,鼻尖忽然传来一阵清香,脑中的混沌被利剑劈开,瞬间清明。
祝尧将那颗药丸递给他,目不斜视地说:“这是用薄荷做的香丸可以提神醒脑,你的呼吸声太重了,并不是我在窥视你。”
“谢谢……”路德维希没有强撑,他拿过那颗黑黝黝的半截拇指大小的薄荷丸又嗅了一会,那种不适才彻底下去。
直到演讲接近尾声,他的身边空空荡荡,那颗薄荷丸被他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祝尧率先离场,他得知了一个噩耗,他以为神学院会减免他的一切费用,但显然不是,他只被减免了一年的学费,这些在录取通知里面并没有被详细说明。
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自己负担额外的衣食住行,就比如他现在穿的这身衣服就需要支付一个金币。
自从迈入约撒尔,除了帕帕熊旅馆,这里的基础计算单位似乎是从金币开始的。
他找到招生办的主任,对方的温和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提出了自己的决定。
“什么?你是说你要在第一天开学的时候退学!”
第16章 课堂争斗结识诺尔
“你知道你将错过的是什么吗,这里是神学院,下一位教皇可能就会在此产生。”主任惊诧地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因为所有学生都以能在这里读书为荣。
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祝尧悲哀地想。
“我没有办法负担这庞大的开销,我的全部资产只有区区四枚金币,而我还在第一天就挥霍了两枚。”祝尧感到难过,为他的慷慨与无知。
主任的眼光忽然变得复杂,他立刻明白眼前的男孩不是贵族或者富商,他家境穷苦,可能是某个村镇上的有些天赋的孩子。
只是男孩的外表让他忽略了这件事,因为他看起来就像是被家里宠爱着长大的贵公子,尤其是在穿了这身学院制服之后。
主任沉吟片刻问:“你叫什么名字?”
“祝尧。”祝尧在考虑身上这件衣服现在脱下会不会要他赔偿,也许他可以在约撒尔找份工作暂时维生。
这个简短的名字主任印象深刻,他来自神国边缘,距离约撒尔非常遥远,一座闭塞的小镇,神也会忽略的地方。
但是这名学生的成绩非常耀眼,在基础学科上表现出色。
“祝尧同学,据我所知您的第一年学费是减免的,没有理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不是吗。”
“可是……”
主任打断他的话:“学院有设置勤工俭学的岗位,那是一笔不错的薪水,足以支撑你第一年的其它支出。并且学院会组织学生前往教堂学习工作,到时候的薪水会非常可观,相信我,它能够支撑你的学业。”
他微微躬身平视祝尧,这给了祝尧极大的尊重,祝尧看着眼前这个和熙的男人,忽然放下心来。
他提起一口气,“是的,我会努力的。谢谢您的帮助老师。”
“你可以叫我安德鲁,也许未来你会成为我的学生。那么跟我一起去了解一下你之后的工作岗位?”
安德鲁是神学院军事理论课程的教授偶尔兼任招生办主任,同时也是赫德森校长忠实的副手。
外界对于他的薪水有过很多猜测,认为能对赫德森如此忠心耿耿的下属一定是赫德森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了他。
然而赫德森并没有兄弟姐妹。
学院内部是成群的城堡建筑,令人眼花缭乱地分布在学院的各个角落。
沿着正中央的长道走,那是一条可供八匹马同时通行的大道,往前走最中央立着一座灰白的高大雕像。雕像左侧是高耸的钟楼,铜钟在最上方静静悬挂。
安德鲁指着那座硕大的雕像和钟楼说:“你只需要在空余时间将教皇的雕像擦拭干净即可,还有钟楼也交给你负责。”
“这雕像看起来可真高大漂亮啊!”祝尧仰起头惊叹。
“那是教皇大人,这是他当初在加冕仪式上的英姿,被记录下来雕刻在神学院内,是种精神象征。”
雕像的左手伸向苍穹,头顶戴着冠冕,右手环绕胸前,抱着石头雕刻而成的圣经。
面部已经模糊,但可以看得出他的眼神在看向伸出的手。教皇是神在人间最大的神使,代替神行使权力。这一幕像是他得到了神的指引,因被赋予这项权力而感激。
***
这无异于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祝尧顺利作为学生留在神学院,这意味着他还是有可能成为一位神使。
他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第一天就拿着抹布沿着教皇伟岸的雕塑擦了一遍,甚至将落在教皇头顶的鸟屎也擦得一干二净,在此之前,这座雕塑可从未清洁过。
约撒尔的必修课程就是神学,为他们日后成为神职人员时能准确说出教义。
神学指“神”和“话语”,意为对神的论述,由此信仰有了根据。
为他们上第一节课的是东教区的主教大人,也就是祝尧当初看到的那位游行的红衣主教道格拉斯。
“我是道格拉斯贝克,各位可以称呼我为道格拉斯主教,相信各位对我并不陌生,在无数个晚宴上我们曾彼此熟识。”
说到这的时候他向温莎尔以及多德投去目光,但那两个人根本没有看他,神色冷漠的看着窗外的飞鸟。
道格拉斯眼角抽动,但他面上微笑不减,向后面快速巡视,像在寻找目标,目光犹如毒蛇舔过皮肤一般让人湿冷。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他摸着自己有些秃顶的头,“日后是否能聆听神的旨意,这取决于你们在学校里的表现,现在关于神圣知识的领域将向你们展开。”
他在滔滔不绝的传授一些大多数人早已接触熟识的东西,能真正引起思考的反而是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头秃。
可祝尧听得格外认真,他对于知识全盘接受,用一种渴求的态度对待那些还没进入他脑袋里的东西。
手指在纸张上滑动,每一个词语都让他流连。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活泼的男孩,即使是校服这种死板的衣服都被他穿出不羁的味道,一开始坐在课堂上,他便向周围自我介绍叫做诺尔亚当斯。
本来对他的活泼有些欢愉的学生们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冷淡下去,这让诺尔撇嘴,倒是祝尧非常友好的回应他。
于是他挤在祝尧身边,在得知祝尧只是乡下来的孩子之后也没有丝毫嫌弃避让的心思,反而更加活跃。
并且细心地为他介绍起所有他熟识的人。
“坐在最前方那两个棕色头发的姐弟,是教皇的二女儿和小儿子,但最著名的还是他们的兄长,叫菲尔德,那可是个神气的家伙。另一边,那个坐姿挺拔的是现任国王的独子,路德维希殿下,这是个可怜的家伙,总是被人压住风头……”诺尔有些唏嘘。
祝尧这才知道开学典礼当天坐在他身边的居然是一位王子,还好这位王子并不小心眼。
“至于那位道格拉斯大人,嗤,”诺尔冷笑一声,“教团的败类,全约撒尔都知道他的贪婪与荒淫。”
诺尔对祝尧始终在做笔记的行为不屑并扔给他一本书:“他说的那些东西全是《神学导论》这本书里的基础知识,照本宣科甚至还有错处。”
祝尧看着这本书说:“这不是我们的教材……”
“当然!”诺尔扬起下巴,“这是智者编制的书籍,整个约撒尔都没有售卖的地方。”
“送给你了。”他说。
祝尧捧着书感到不解,这应该是一本非常珍贵的书才是,诺尔就这么送给自己了?
但随即有人为他解惑。
“不过是一本十年前早已经烂大街,每个家庭至少有三本的书居然被我们诺尔少爷拿来送人,真是好大方的行为啊,我好崇拜诺尔少爷啊!”
戏谑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诺尔的脸瞬间涨红,但那人还没有停止。
“怎么不跪下来感激诺尔少爷呢?毕竟这本书那么珍贵,价值整整两枚银币呢~”那个人把手搭在祝尧的肩膀上。
他既嘲笑了诺尔忽悠人的行为,又嘲笑祝尧没有见识。
祝尧肩膀卸力,让那人的手腕狠狠砸在桌子边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那是骨头与坚硬桌面贴合的声音。
“米尔顿,你不要太过分!”诺尔转头恶狠狠地说。
“哈,”那人吃痛的咧嘴,抱着手腕说:“怎么,要告诉你老爹让他来揍我吗?那个莽夫怕是要在牢狱里吃些苦头了吧!”
这一句话更加惹怒诺尔,他将桌子上有的东西一股脑砸向米尔顿,书籍,墨水瓶。
“诺尔!”祝尧帮诺尔挡住对方也朝他脸上砸过来的一瓶墨水,那墨水砸到地上,晕开大片黑色墨迹。
他抱住诺尔的腰,想让他冷静下来,但显然没用。
互殴的两人看起来是熟识的,像死敌一般揪住对方的痛处进行口舌之战,两个人头抵头互相角力。
如是如此也就罢了,那个恶劣的米尔顿记着祝尧砸他手腕的仇恨,一把拉住他的头发把他也扯进这场战争。
这堂课被他们彻底毁掉了,道格拉斯在前面跳脚,大吼他们毁掉了他精心准备的开学第一课。
“来人啊,快拉住他们!”
没人上前,优雅的少爷小姐们站起身围成一圈,装模作样地捂住嘴,好像十分厌恶这场粗鲁的打闹,如果忽略他们兴奋好奇的目光的话。
祝尧被扯住头发从而被迫低下头,米尔顿实在是有很大的力气,在一只拳头挥向诺尔的时候另一只手还在紧紧抓住祝尧的头发。
诺尔撕扯米尔顿的脸大喊:“放开祝尧。”
“你算什么敢命令我,你就应该和你父亲一起去监狱吃牢饭,居然还能安稳地坐在课堂上手舞足蹈。”米尔顿不撒手。
“你妈还是小三上位呢!逼死原配生下粗暴的你全约撒尔都知道,你知道大家在背后怎么说你们的吗?一只阴暗的母老鼠生下该进下水道的小老鼠哈哈哈。因为这件事你父亲在教廷里一年都没有抬起头!”
诺尔牙尖嘴利根本不退步。
祝尧被他们怒吼的声音震的不辨南北,心想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无论是他们的爹还是妈自己都不认识,只有他的头皮快要被扯掉了。
争斗中他的侧脸露出来,围观的路德维希认出了这个有一双黑色眼睛的少年,他迈出脚步。
温莎尔的手臂挡在他身前,仰着雪白的脸蛋嘴角微笑说:“殿下怎么能参与进这鄙薄的打闹中去呢?还请您呆在这,道格拉斯大人已经去请校卫了。”
多德是他姐姐的跟屁虫,对着路德维希翻了个白眼:“你管他做什么,爱多管闲事就让他去呗,到时候被打的鼻青脸肿丢人的又不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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