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不止,瓦勒莉在马车上将裙子从侧面扯开,如金蝉脱壳一般钻出来,转瞬间她完全成了另一个模样。
一身黑色紧身衣,牢牢包裹住傲人的身材,头发被塞进衣领之间,全身只有脸部露出来。
马夫挥舞着鞭子在无人的街道上狂奔,他面朝前方,嘴里快速说道:“东教区通往圣殿山的道路被雨水淹没,另一条道路上的桥也已经被我们炸塌,教皇将在凌晨一点钟经过里恩监狱,只有那条路能通行。这是最好的机会,如果行动成功最好不过,即使失败你也可以跳进里恩河迅速游到下城区。”
瓦勒莉换上一双长靴,靴子前藏着可以伸缩的刀,她将一把锐利的匕首放进靴筒中,这样可以及时抽出匕首。
她语气淡然:“不要还没*开始就已经想着失败的结局。”
车夫有些迟疑:“其实你这样还是有些冒险,在教皇那里你已经是一个不安分的人了,如果被怀疑……”
瓦勒莉打断他:“奥古斯特会为我解释的,我今天只是一个乖乖听家长话来相亲的单身女性。并且圣临节的到来大家都很躁动,穷凶极恶的人不满神权的人那么多,跟我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干系呢?”
她拉起一块黑布,这下连姣好的面庞也遮住了,只剩下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瓦勒莉装备好后从车厢里钻出来,拍一拍车夫的肩膀:“将车驾去帕帕熊旅馆,会有人接应,到时候旅馆老板娘会乖乖待在旅馆里歇息的,不要太担心。”
车夫点头,放慢车速。
瓦勒莉此时在夜幕的掩盖下跳下马车,贴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潜行而去。
车夫又挥舞马鞭,沿着道路缓慢地行驶,往下城区跑去。
***
车轮划破水面在监狱前停下来,秃顶的男人抱着头跑进监狱,他有些心疼皮鞋上沾的水,因为那是昂贵的小羊皮,沾水容易变形。
雨始终没有停的意思,祝尧今天难得的没能正常下班,因为狱警们喝的如同被拍了一掌的鸭子,晕头转向。
整个监狱里除了犯人们,还清醒着的居然只有他。
秃顶狱长进来看到这东倒西歪的一幕也顾不上小羊皮鞋了,他拎起来总管,总管已经不省人事只会憨笑了。
“是谁让你们上班喝酒的!”狱长大怒。
他环顾四周发现没一个还能站起来的,崩溃地捂住了头。
祝尧拿着拖把从水房走出来,他在拖地上的呕吐物,好在狱警们只喝了酒,他需要处理的只是水。
狱长连忙问祝尧:“是谁拿来酒喝的你知道吗?怎么能全部醉了,这样值班怎么办!”
祝尧摇摇头:“我来到这他们就已经喝了很多。”
“真是糟糕!”狱长烦闷地踢开地上横着的狱警,“不过好在下着暴雨呢,不会有上级过来巡查。”
他转动眼珠对拖地的祝尧说:“现在这么大的雨估计很难回去了,不如你在这里待久一些等雨停吧。”
祝尧有些迟疑,可外面的确风雨肆虐,他带来的伞无法抵挡,除非他想全身湿透。
“……好吧。”其实他也知道,狱长是希望他能留下来值班的。
狱长满意地点头,特意去杂物间搬来一张窄窄的床摆放在中央休息区。
“累了就在这里歇息就行,每隔一个小时巡逻一次。”
见到祝尧在看地上的醉鬼们,他愤愤地说:“不用管他们,就让他们在冰冷的地上待着吧!”
在这里有一扇小窗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只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雨声传进来。
狱长少见的没有直接回到他那豪华办公室,而是倚靠在窗台下抽着卷烟,味道很浓烈,闻起来像喝了一口烈酒般呛鼻。
祝尧从水房探出头来说:“狱长,下水道似乎堵住了。”
狱长摆摆手,“不用在意,整个约撒尔的下水道都失去了作用。我回来的路上士兵们在不停地疏通,但还是毫无作用。”
地面上堆积一层水,祝尧经过三区牢房时,犯人们大都睡了,甚至亚当斯伯爵还十分好眠的打起鼾。
祝尧往赛罕的牢房里看了一眼,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为何,他的牢房比其他地方的地势要矮,似乎凭空低下去许多。
大量的水淹没地面,甚至能淹到脚踝。
祝尧抿嘴,打开大门,外面的风雨始终没能停下,里恩河的水面却罕见地降下去了,里恩河承担了约撒尔的排水重担,全城一半的下水管道都通向里恩河。
按照狱长的说法,里恩河早该被雨水填满了,可此时这种情况只能说明通往里恩河的管道被堵塞。
他撑着伞走到河边,往下看去,黑压压的水面看不出什么,好在河边有人们用来拎水和浣洗衣服的台阶,目测里恩监狱的下水管道就在这附近。
如果雨这样一直不停,里恩监狱就会被水淹没。
祝尧身上的衣服被淋湿,好在他准确的找到管道的位置,那里果然被一团东西堵着,塞得严严实实。
他犹豫片刻,在有可能落水的情况下还是伸出手去。
***
机械师天堂三号公馆内
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坐在柜台后,大大的展厅内各式各样的机械构件被摆放在玻璃罩后,公馆内只幽幽点着一盏灯。
门前铃铛响起,有人携着风雨走进来。
“请问要点什么呢先生?”黑袍人的面庞隐藏在黑色兜帽下。
来人也穿着从头挡到脚的黑色长袍,这是隐藏身份的最好装备。
“情报果然没错,三号公馆总在深夜开门售卖一些市面上见不到的东西。”来人声音年轻,却带一丝沙哑,挺拔的身影靠近柜台。
黑袍人笑了一声:“只要有钱,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公馆为这些人服务。”
“说得真好听啊,不过是为了利益。”那人嗤笑。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人会对金钱无动于衷。”
黑袍人闻到空气中除了雨水的腥味外还带着遥远地方独特的花香味道,也许这个人本身没有意识到这个味道,但那香味足够特殊。
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啊,不知道是要买些什么才能满意。
客人看了一眼外面:“还有人在等我,我需要一把能在三百米外将目标一击致命的武器。”
“你的情报看起来还挺精准的。”黑袍人挑眉,“那可是这些年来不可多见的好货,上个月才被机械师制作完毕拿来售卖,我们还没对外放出消息。”
客人虚假的笑了一声:“直接说需要多少钱吧。”
“一万金币。”
“……你们真不是来抢钱的吗。”客人顿了半晌,“一个小城市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如此了。”
黑袍人说:“我们只是代替机械师售卖作品,赚取一点点费用,具体定价是机械师本人。武器的价值取决于用它的人,和它的效果,如果您不满意为什么要专门来询问它呢?我们还有其他不少优秀的兵器。”
他指指展厅里摆放的那些东西。
“好了,不要废话了。赶紧拿出来吧。”客人有些不耐烦了。
黑袍人立刻转身向一个上锁的房间走去,没人会拒绝半夜上门的大肥羊。
客人站在展厅内晃荡,看那些玻璃后的作品,有枪,有刀剑,甚至还有用来给羊剃毛的小物件。
值得注意的是,展厅内有近三分之一的作品内侧都有一个小小的字母“J”,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他猜测,这可能是制作者的名字。
黑袍人从房间内走出来,手上并没有看起来疑似能在三百米外射击的武器。
面对客人质疑的目光,黑袍人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柜台上:“机械师以游隼命名它,游隼的飞行速度每小时395千米,快与精准是它的优点。”
放在柜台上的东西形似弩箭,虽然没有短铳那般方便携带,但是它通体呈现出阴寒之气,是黑铁打造,使用时同样需要架在手臂上。
“游隼……倒是个挺有意思的名字。”客人欣然一笑,准备伸手拿过来。
但是黑袍人忽然按住他的手,客人了然:“哦,钱嘛!不会少了你的。”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张支票,上面是约撒尔最大银行的徽章,悻悻地说:“本来带了不少金币,没想到你们狮子大开口。”
黑袍人一手迅速收过支票,另一手却没有松手。
“怎么,要驴我?”客人手上青筋暴起,目露凶光。
黑袍人笑笑:“只是想提醒您使用事项,这是它的弹药。”他又拿出一个匣子,打开后里面发出一阵刺眼光红,光芒褪去,只有一枚静静躺在匣底的锥形水晶,红色不知名液体在水晶内流动。
“你没在开玩笑吧,这东西可以当做弹药?”客人眼睛瞪大,他以为只需要那个载体搭配枪药就可以发出非同一般的效果。
“当然,不然为什么你背后的大人物指名要它呢?”黑袍人合上匣子,“一击致命,只要你能命中目标,它会在人的身体里炸开,侵蚀血液,神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这是机械与炼金术的结合产物!万中无一的奇才造就!”黑袍人捧起匣子,声音狂热。
客人却皱起眉:“那岂不是说这所谓的游隼就是一次性产物,”他瞪大眼睛,“一万金币就买这么个东西?!”
黑袍人点头,“很值啦朋友,要知道你不买的话外面可大把人愿意出更高的价钱呢。”
客人咬咬牙,支票已经给出去了自然收不回来,而且是雇主要求,没办法只能当这么个冤大头。
而让人难以忽略的是,无论是游隼还是红水晶,在角落里都刻着一个小小的凹痕,“J”字母,和展厅里其它物件上的“J”字迹完全一样。
远处街道有呼喊的声音传来,黑袍人将东西用黑布包裹,递给客人。
他轻声说:“市政厅的人在疏通管道,不想被发现的话就沿着这条路往东边去,从那里能绕过士兵。”
客人将东西收进怀里,“谢了,但你们是黑店也毋庸置疑。”
黑袍人莞尔一笑:“大家都这么说。”
那语气透露出“我们就是十分有逼格,如果你不爽可以不买,反正我们也不差你这点”的高傲劲。
不过的确,三号公馆号称机械师的天堂,它拥有着教廷与王廷都十分羡慕的人才资源,每个出名的机械师都会在这里挂上名号。
但是这个“J”却显得如此神秘,他从未公布过自己,更是不在人前露面,面对机械师庇护所三号公馆,他也只是以委托的形式售卖自己的作品,而非雇佣关系。
客人推门出去,铃铛再次发出清脆声响,他冒雨踏上路边的马车,将怀里的东西递进车厢内的人。
那双手白净,同样掩藏在黑袍之下。
“西蒙斯,你说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啊?”
西蒙斯扯动缰绳,驱动马匹顶着暴雨向东边驶去:“这是跟你无关的事情。”
他叹气:“早就说了不要跟着我,很危险的,你怎么天生就是有一股冒险家的勇气。”
亚娜扯下兜帽不服气地说:“我这是继承父母的性格!到底是什么重要的委托让你这几天那么紧张?”
西蒙斯没回答,他的视线因眼前的雨水而模糊,只能驱使马向东边走。
亚娜不再追问,她看向前方:“那边的桥断了,拐弯。”
第32章 刺杀“长官,这里的下水……
“长官,这里的下水道似乎都被堵住了。”士兵直起腰,从管道中拎起一大团不知名杂物。
正是它们牢牢堵住泄水口,使得上城区的街道上积起淹没脚踝的水。
市政厅厅长穿着雨衣,雨水打在雨衣上噼啪作响,他皱起眉头示意士兵赶紧扔掉。
另一边的士兵也从下水道中钻出来,怀中同样抱着一大团堵塞物。
“这都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人把垃圾堆放在下水道。”厅长骂骂咧咧的拿起汽灯靠近。
在光源照耀下,能够看到堵塞物是衣物与杂草混杂而成的,由于被污水冲刷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该死,这些衣服如果捐赠给穷人都能让他们高兴好一阵子了,偏偏扔在这里徒增烦恼。”
厅长挥手示意把这些堵塞物全扔到一边,他高喊:“加把劲,伙计们,我们得尽快清理这些垃圾,然后就可以回去喝点小酒睡觉,等着明天教宗大人的嘉奖了!”
道路上的积水从下水道倾泄下去,逐渐露出地面,雨还没停。
爬进管道的士兵抱怨:“真是见鬼,下着这样大的雨偏偏每一个下水道都堵住了,怕不是有人故意恶作剧吧。”
***
赛罕一直站在墙壁边盯着地面,那水已经淹到脚踝,似乎水下面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存在。
外面小狱警蹚着水从门口路过,赛罕抬起头看了眼,小狱警的裤脚已经湿了,那些醉酒的猴子把工作全扔给了小狱警。
他在黑暗中对上了小狱警的眼,但是他看不到他,所以赛罕可以肆无忌惮地关注他。
但很快,小狱警就离开了。赛罕百无聊赖地踢水,牢房里的草垫飘起来,他将草垫踢远些,继续盯着地面。
水面先是平静下来,接着荡开一圈波纹,波纹越来越大,直到激荡起水花。
里恩监狱地势低,潮湿,每次下雨墙角都会发霉,生出青苔,但是这样的积水并不常见。
赛罕在夜里视线良好,将地面的异动看得清清楚楚。
里恩监狱建造的其实十分粗糙,他们执着于在表面上耗费许多苦工,高耸的岗楼和墙壁,危险的刺网,而地面只有薄薄的一层水泥,水泥风化破碎之后就只剩下裸露的泥土。
一直若有若无被雨声遮掩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那是铲子铲动泥土的声音。
很快,那处地方的水流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周围的积水纷纷汇集而来,打着转地往下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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