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瞬,他的瞳孔紧缩,扳机下压,整个人瞬间起身掀翻身上的杂草,拎着那把没用了的枪就开始玩命狂奔,他甚至放弃了剧院楼梯,直接从房顶上跳到另一处房顶,几个闪身就开始逃窜。
街道上士兵的步伐凌乱,掏出长铳就开始向剧院楼顶胡乱射击。
娘的!没人告诉他这玩意发射的时候效果这么炸裂啊!恐怕东教堂都能看清楚剧院上空的爆闪和那声弹药从枪管飞出的呼啸。
“嘭——”
祝尧看向前方,半空中一个快速移动的物体迅速逼近眼前,甚至完全来不及反应。
只有一抹鲜艳的红色残留在黑色瞳孔中,映射出那东西的轨迹。
众人惊呼,这一巨变令所有人争相逃窜,市政厅的士兵们扯着嗓子大喊:“不要慌乱,小心踩踏!”
巨大的白色灰尘笼罩住高台上的教皇,那一瞬间在场的人神色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寻找掩体。
菲尔德咬紧牙关看向远处剧院的方向,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去寻找凶手,他大步跨过台阶,向父亲的方向飞奔。
在弥漫烟尘中,祝尧冷静的将衣服上的灰尘抖落,最后时刻,弗吉尼亚一把扑倒了他,祝尧扶起教皇,想还会有第二颗吗?
那枚射过来的弹药偏了轨道,不然以它的威力足以轰掉他们的脑袋,祝尧淡淡笑了下,其实那样也挺好的。
如果他这时候带了一把匕首就好了,先捅进弗吉尼亚的心脏再捅进自己心脏,一切就大结局了。
可转念一想,他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死去。
“小心——”有一道声音大喊。
祝尧似有所感,猛地抬头向上方看去,那个架在东教堂顶上的十字架在建筑被震动的情况下居然松动向他们坠落下来。
弗吉尼亚推了他一把,喊:“快跑。”
实际上这种情况下他们谁也跑不了,因为比十字架更先砸下来的是一块石头,砸到祝尧的腿上让他的移动速度变慢,胳膊上还架着一个教皇。
未散的烟尘中忽然出现两道身影,其中一道异常高大的身影犹如闪电一般抓住祝尧的胳膊,直接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祝尧转头看去,教皇被另一个人救走,那人的目光沉沉的看向他。
十字架砸下来,巨大的冲击和碎石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烟尘笼罩住半个广场。
抱住自己身体的身躯是如此宽大坚硬,还带着熟悉的温暖,祝尧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东西在不停流失,令他发晕。
一只手掌死死捂在他的腿上,带来刺痛,祝尧昏沉间想起,哦,是血,他在流血。
我可真弱啊……他抬起头,总是让人来救我,还总是同一个人——头顶上,那双蓝色的眼睛静静看着他,露出一丝笑意。
第45章 菲尔德的探望祝尧受伤留在阿瑞斯圣殿……
“是你故意把他推到我身边的。你早就知道她有了孩子,但是现在才让他走到我面前?”
是教皇的声音。
“我没有那么手眼通天,他来自一个叫撒格鲁的小镇,以优异成绩进入神学院才让我看见他。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自己的利好政策。”赫德森说。
那个允许偏远乡镇学生可以进入约撒尔学校的政策,弗吉尼亚恍惚,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要让他们遇见。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身边不是什么好地方..”弗吉尼亚语气缓慢,他脑子里想了太多事情,无一不是在围绕着内室里的那个孩子。
“那他还能去哪呢?他的养母病故,亲生母亲也许已经死了,每天奔波在约撒尔的大街小巷挣一些买面包的钱,下一年的学费都要交不起,他还能依赖谁呢?”赫德森轻声说。
他们都明白,那句话就是在对方的心上扎刀子,血淋淋的谁也幸免不了。
“你知道的,我实在是迫于无奈……”弗吉尼亚有太多话想说,但是赫德森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好了弗吉尼亚,如果你不愿意接受这个孩子,那我很乐意留下他。”赫德森冷声说。
弗吉尼亚摇头,他向里看去,那双深情的眼睛有些悲伤:“他的来临对我来说也许是一种赎罪的机会。”
赫德森忽然很想抽烟,他往后退了半步,强忍着那种不适的感觉往旁侧张望。
这一眼让他看到那个在圣临节出了大力气的蛮族人,他躬身坐在中庭的花坛之上,在他的衬托下,那原本宽阔的花坛都显得窄小,而他只穿着一件遮到大腿的兽皮裙,看起来像个野人。
“你怎么把他留下来了?”赫德森皱着眉说。
弗吉尼亚看过去:“我们跟达日尔族的人谈判破裂,他们已经对这个曾经的将军宣布放逐,任我们处置,一个失去了国家民族的人还有什么威胁性呢?他只会憎恨抛弃自己的人,而这样的人何尝不能为我们所用。”
“他太危险,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更恨神国?”赫德森不安地说。
“但是昨天发生的事已经证明了一切好吗?”弗吉尼亚安抚地拍拍赫德森的肩膀,“他会是个好帮手,还能帮助我们更好的了解西陆和达日尔族,并且教廷不会完全放任他,他始终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赫德森想起来昨天他冲上去之后,烟尘散去,蛮族将军宽大的身影显现,他一手顶起巨石,一手抱着昏迷的祝尧,身上是大量鲜血,那个人看到他,将手中的男孩递过来,让他看祝尧腿上可怖的伤口。
赫德森的呼吸猛地停滞,那些血居然都是祝尧身上的,他几乎腿软,连忙先进行止血又抓紧召集马车将受伤的教皇和祝尧一同送往圣殿,这个人也跟了上来。
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他,即使是菲尔德冲了上去也会是三个人同时身受重伤。
也许是感受到被人打量,花坛上的人忽然转过头来,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没什么情绪的静静地看向他们,但跟他的身躯一样,给人巨大压迫感。
赫德森立即转头,他换了个话题:“骑士团有抓到那个刺客吗?”
弗吉尼亚表情凝重地摇头:“那个人太迅速太警惕了,没留下什么痕迹,圣临节那天大街小巷里都是人,根本没办法锁定目标,所有人都有嫌疑。”
“唯一的线索只有那枚打偏了的子弹。”弗吉尼亚掏出一个木盒,里面是碎裂的水晶碎片,上面还有红色像血的液体,但他们都知道并不是,因为那上面散发着强烈的刺鼻味道。
“是血腥石……”赫德森面色微变,他手指捻起那红色液体,呈现的并不是水状,而是一团细密滑腻的粉末。
作为神学院的校长,他对炼金术比弗吉尼亚的了解更深,因为早在很多年前,炼金术是被称为禁术的存在,贵族们是不被允许了解学习的,他们称之为邪恶之术,直到后来技术发展,炼金术才逐渐进入大众视线,但真正的炼金术士仍十分稀少。很多秘法都随着传承断代而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血腥石其实是一种常见的矿石,其石通体血红,味道刺鼻,容易吸引野兽,早期的采矿人见到如此奇异的石头都当作宝贝,但是它数量奇多,且气味不受大众喜欢,没有其他价值。久而久之采矿的人见到血腥石分布都绕道而走,因为血腥石出现也就意味着周围不会再有其他珍贵矿石。
“很多人不知道血腥石还有一个特殊能力,那就是它吸引野兽,同时能够置野兽于死地,但凡锐利的石头进入体内划破内壁,吞噬血腥石的野兽都会爆体而亡,因为它会跟血液发生剧烈反应。”赫德森说。
弗吉尼亚的瞳孔张大:“能将这种东西运用到极致的只有炼金术士,剧院离教堂很远,而把这枚弹药发射过来给予它充足发挥空间的只有机械设备。”
“所以我们可以从三号公馆开始查起,有这种能力的机械师不可能没在最著名的机械师天堂露过水花。”两人对视。
“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那个刺客为什么会打偏,这就好像你的面前就是一大片湖泊,但你偏偏把石子扔到了对岸,这种错误几乎不可能发生。”赫德森摸着下巴思索。
弗吉尼亚冷哼:“想要在神的节日刺杀神的使者是蠢货才会想出来的计谋,他注定不可能成功。与此相比,我太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的才能可远比他的枪法吸引人。”
“……”
祝尧静静听着门外人的交谈声,他看向床幔上方,这个居室十分空旷,但无论是床幔上的金色丝线,还是身下柔软的床榻,以及那柔和的香料味都说明这个地方并不普通。
他动了一下头,看向门口,有机灵的侍女发现他醒来,打开那扇门。
弗吉尼亚和赫德森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内室里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祝尧。
但祝尧的目光却并未被他们吸引,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高大的蛮族将军,依然赤裸着上身。监狱一别,他居然来到了教皇这里,也是天大的本领。
他们隔着遥远的距离和人群对视,直到视线被阻挡,弗吉尼亚走进来坐在他的床边。
“我听他们说你叫祝尧,是个奇妙的名字。”教皇说。
祝尧眨了眨眼,心里好笑,别人听到时都觉得这是个奇怪的名字,但是他却偏偏用了奇妙这个词,不愧是教皇。
“我这是在哪里?”祝尧开口问。
“阿瑞斯圣殿。”弗吉尼亚柔声说:“你受了重伤,这件事我感到十分抱歉,所以在你的伤养好之前请都在这里待着吧。”
祝尧从醒来后腿上的确有一种灼热的感觉,痛且痒,看他们表情,看来那块石头给他造成的伤势不轻。
他犹豫不决地看向一旁站着的赫德森。
赫德森说:“还是不要劳烦尊贵的教皇了,我的学生我还是可以负责的。神学院也有上好的疗伤药,没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叨扰教宗。”
他说着要上来抱祝尧离开,祝尧的视线又转到弗吉尼亚脸上。
此时教皇的表情十分挣扎,赫德森的动作极慢,祝尧都要伸出手了他还没靠近床沿。
最终弗吉尼亚伸出手拦住了赫德森,他说:“就让他留在这里吧,圣殿的侍女非常细心,更何况他还是因为我受到牵连,请让我为此向神赎罪。”
赫德森欣然收回了手,他站在弗吉尼亚身后冲祝尧眨眨眼,嘴里却十分遗憾地说:“那好吧,神学院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随时吩咐安德鲁。”
他转身溜溜达达离开了,临走时还斜眼看了中庭内的蛮族将军,满是腹诽地走远。
室内,弗吉尼亚握住祝尧的手,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祝尧也是,弗吉尼亚那张脸在他眼里也并不熟悉,两个血缘上的父子在这时表现的好像都不认识对方一般,一个比一个演技精湛。
祝尧缩回手,羞涩的笑了下:“教宗,没想到您是那么和蔼的人。”
“怎么?难道在你的认知里我是什么大恶人吗?”弗吉尼亚惊讶地问。
“……不,只是大家都说教皇是个很有威严的人。”
正当弗吉尼亚想再说些什么拉近两人距离时,侍女忽然走进来贴近他的耳边。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点了点头,接着看向祝尧:“我这里有些急事要处理,你在这里安心修养,别的不需要担心。”
“谢谢您。”祝尧抬起手在额头胸口上画个十字。
随着教皇走远,那扇金色宫殿大门重又关上,祝尧隐约看到蛮族将军那双古铜色的结实大腿……
他难道没有其它衣服穿了吗?高大的身躯围着个兽皮真的很有碍观瞻啊,又可怜又好笑。
祝尧想要起身,但右腿无法使上力气,他掀开被子,看到大腿上被层层白布包裹,从其中渗出丝丝红色血迹。
侍女连忙扶起他说:“医生说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大量失血,过些天血肉愈合就能下地走路了。”
“谢谢您……”祝尧仰起惨白的小脸笑了笑,看得侍女一阵心疼。
“您是贵客,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会服侍好您的!”年轻的侍女柔和地说。
“没有,请问能让我自己待会吗?”祝尧说。
侍女看着这个漂亮的男孩又重新躺回去便推门离开,她想,遇到那样的情况,他一定很惊慌,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平复惊惧的内心,于是安静守在门外,以方便门内的人能随时传唤自己。
她抬头,那个蛮族人已经消失不见了,真是奇怪,从昨天便待在门口不曾开口说过话,像个石头一样,现在终于走了,还好她不用在门口看到他,太吓人了。
弗吉尼亚从台阶上走下,看到他的大儿子站在马车旁边。
其实他很少关注这个儿子,就连他的第一任妻子他都没有太深的印象了,只记得是一个温婉的女人,就是命不太好。
如今这个儿子居然与他一般高了,就是性格不像他的母亲,也不像他,如果不是菲尔德那标志性的金发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眉眼,他几乎要怀疑这个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种。
菲尔德看到父亲走来,向他敬了个礼。
“很好,菲尔德,你现在已经有了军人的样子了。”弗吉尼亚上前抱了抱大儿子,“昨天你的出现很及时,看来我将你送去军校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能为父亲效力我应该感到荣幸。”菲尔德说。
“你曾祖父没说因为什么事情让我回去?”弗吉尼亚问。
“没有。”
“嗯。走吧,跟我一起回家。”弗吉尼亚搭着车夫的手率先登上马车。
“父亲……”菲尔德迟疑,“我想见一见那个男孩可以吗?”
弗吉尼亚眯起眼睛看着菲尔德:“你说什么?”
“那个叫祝尧的男孩。”菲尔德仰起头诚挚地说。
“……你有时候就是太聪明了,让我很不放心,所以我一直比较亲近温莎尔和多德,孩子愚蠢一点确实比较招人喜欢。”
“难道父亲会一直喜欢愚钝的孩子吗?”菲尔德反驳,“人不可能一直愚钝,就算是温莎尔和多德也一样。就连曾祖父难保不是因为知道这么一个男孩的出现才急着召唤你回去,如果哈里斯夫人也知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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