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会以什么模样出场了。
管家离开后,餐室内安静了许久,玩家们沉默地用着餐盘中的食物,各怀心思。
下午,薛琅说他在地下二层受到的精神损伤有点大,还没缓过来,打算在房间里休息,于是池殊一个人前往了四楼。
他要打开公爵的房间。
虽然在管家抓到违规的玩家之后,肯定会提高警惕,但池殊向来信奉的原则是想到什么就要去做,畏手畏脚反而得不偿失。
在走上前往四楼的楼梯前,池殊在入口处布置下了道具【隐形传递】,一旦有实体通过,它就会发出警报。
昏暗的火光下,纵深的楼道很快就到了尽头,他迈上最后一节楼梯,朝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站在公爵的房门前,池殊拿出钥匙,插入锁扣,咔嚓一声响后,门应声而开。
走廊外的光顺着扩大的缝隙倾泻进来,照亮了室内的部分空间。
和池殊之前在[特殊场景]内看到的一样,公爵房间里的家具高大而阴森,它们重叠的影子像未睁开眼的怪物。
一切都浸泡在死寂里,就连稍重的呼吸声都仿佛会惊醒潜藏在黑暗中的事物,停顿几秒后,池殊走了进去。
门在他的背后缓缓合拢。
第31章
池殊先是来到书架前, 那里面摆满了一排排厚重的书籍,书脊上的文字复杂而怪异,他随手抽了几本出来, 发现里面的内容一点也看不懂。
应当是种现实不存在的语言。
书桌很整齐,看来主人有在经常打理, 桌面以及抽屉也堆着类似的书本,池殊依旧看不懂, 翻了下就放回了原位。
直到他检查储物柜的时候, 在他之前找到钥匙抽屉的上一格内, 发现了一沓类似于记录的手稿。
它们被主人随意地丢弃在里面,用牛筋绳捆在一起,年代久远, 边角泛黄破损, 许多字迹也已模糊。
手稿上有两种文字, 一种池殊能看懂, 另一种则是类似书页上的语言,它们被交替着使用, 他只能拼凑着读懂一部分。
【第两百零三次尝试……
失败了,又失败了, 没有任何回应, 什么也没有。
双腿已经跪得麻木, 身体僵硬,我闻见腐烂的气味, 它们在我的体内流淌、沉淀, 仿佛要产下虫卵,蛀空我的身体。
祈祷如同石沉大海,自她死后到现在, 我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从来没有。
我已然整整四个日夜没有合眼,我翻遍了所有的书,尝试了我能找到的任何办法,最终都失败了。
我曾以为自己不会轻易地被打倒,哪怕失败一千次、一万次,也要继续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结,但现在,我终于意识到,我所走的是一条注定没有黎明的绝望长路,希望在哪里?它或许从未存在,在踏上它的那一刻,我的命运已经被写定:在尸体和鲜花的气味里,我将同爬满蛆虫的骨骸相拥而亡。
难道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第三百五十次尝试。
失败。
倘若神真的存在,那为何对世间挣扎于苦难的人视而不见?
她一生没有作恶,为何要如此对她?
我愤怒地撕碎我能看到的所有的书页,听见它们发出生命最后的惨叫。我躺在它们苍白的尸骸之间,痛苦地闭上了眼。
哪怕仆人每隔几个小时就会为她换冰,但她的气味还是充斥了整个房间,沉默地胀大、发酵,乃至楼道都飘散着隐约的臭气。
我疲惫地走过去,将一条条白色的虫子取出她的身体,用镊子将它们夹成两段。
但虫子仿佛无穷无尽,她的体内像有一个黑洞,布满了虫卵,有一些甚至从她的眼睛里、耳朵、嘴巴里流了出来,肉白色的幼虫,它们翻滚,蠕动,吃下腐肉,淌出恶臭的黏液。
恍惚间,我看到那虫子的身上出现了一张张脸,就像微笑的神的面孔。
圣洁的。高尚的。仁慈的。
他们张大嘴巴说:
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得救。】
【第。五百二十二次。
失败……】
【失败。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我已经用尽了一切的办法,可到底为什么,到底哪里出了错!
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虫子的温床,苍白僵硬的皮肤微微隆起,下面满是正在孵化的虫卵,半透明的流质液体里孕育着幼虫。无数的蛆虫在她的体表钻来钻去,留下密密麻麻的黑色的洞。
幸好我将她的头颅提前割了下来,现在那张脸正静静地立在透明的储藏柜内,垂眼注视着我。
突然间,我看到她那碧绿色的眼睛滴下了浑浊的泪,泪的尽头蜷缩着一只虫子。
那一刻,我内心一直压抑的绝望彻底迸发了。
我开始大叫,撕扯衣服,疯狂地砸碎房间里的一切东西,烛台倒了下来,滚烫的蜡油滴在尸体上,瞬间燃起了青蓝色的火焰。
房间里的一切都点着了。
燃烧的木架轰然倾倒,赞颂着仁爱善与纯洁的书籍同天国一道消亡,幼虫在火中跳舞,神笑容扭曲发出好烫的尖叫……被惊醒的仆人连忙赶来灭火,我猖狂大笑,手舞足蹈。
火光之中,我突然看见了一个庞大的、模糊的影子。
它张牙舞爪,笼罩在所有人的上空,但没有一个人发现。除了我。
我愣住了。
它……也看向了我。
一张嘴在它的身上长了出来。
它说。
祂将回应你的愿望。】
【它又来了。
它告诉我我应付的代价。
很疯狂,非比寻常的疯狂,但或许正因其疯狂,才能做到那些神明无法做到之事。
我准备了足足七日,才将这些东西全部凑齐。
现在,我要开始了。
这是第五百三十次,也将是最后一次尝试。】
【她……醒了,但变成了一个怪物。
一个……怪物。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的模样,但无论如何,我无法将现在的她与过去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除了那张脸,它依旧美丽,温和,仿佛世间的任何事物都无法在它的上面留下痕迹。
那一瞬间,我浑身颤抖,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更深的、更隐秘的东西。
她看到我,轻轻地叫了我的名字。
就像过往的无数次。
……
她还记得我。
我突然释怀了。
……
怪物又怎样呢。
只要我也成为怪物就好了。】
池殊将手稿放了回去。
脑海中,系统熟悉的提示音突然响起,但这次与往常稍稍有些不同。
【玩家当前副本探索度:85%。
恭喜你已打破本副本探索度历史最高记录!
直播平台将会把你的直播间推送给更多的观众,希望玩家再接再厉,期待你更精彩的表现。】
探索度已经百分之八十五了。
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百分百?
池殊若有所思。
爱丽尔死后,公爵为了复活她,尝试了各种办法,最终都失败了,直到“它”的出现。
它让公爵付出了“代价”,换得爱丽尔的重生。
那些代价,大概……就是来古堡作客的客人?
公爵献上他们的性命,希求死去爱丽尔重返人间,哪怕……是以那样怪异的姿态“活着”。
但那些新娘呢,她们也是祭品中的一员么。
还有一点,池殊很好奇。
向塔瑞拉和公爵提供“帮助”的那个“神明”,到底是谁。
在文案中,祂的名字被一串乱码██模糊,在所有的故事里充当幕后boss的角色。只要痛苦的人发出祈求,祂似乎就愿意回应。
可真正的“神明”,会让人以灵魂以人命为祭品,来满足自己的愿望吗。
……那到底是什么。
池殊关上抽屉,又在房间内搜查了一圈,忽然间,在角落处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仰头看向天花板,那里有着两条并不明显的缝隙,刚好和墙壁的直角构成一个方形,看模样,像是能活动的砖块。
想了想,池殊拉过桌旁的椅子,踩了上去。
高度正好,他的手能在天花板处使上劲,捣鼓了一番后,那块方形发出咯噔一声巨响,而后像扇门一样自动往下弹开,露出一截木质的梯子。
机关?
池殊愣了一下。
梯子可以放下来,他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视野里一片漆黑,几乎看不清任何景象。
这个梯子……难道能通向五楼?
正当池殊打算顺着它爬上去的时候,【隐形传递】突然在他的耳边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
有人触发了它,正在往四楼走来。
池殊心口一跳,连忙把暗门复原,椅子也推了回去,迅速跑出了房间,冲进对面的儿童房,关门背身,一气呵成。
他将耳朵贴上门板,听见隐约的脚步声自长廊的另一头传来。
对方走进了四楼。
那声音还在不断地在朝这里靠近,沉闷,不急不缓,它越来越清晰,最后几近贴着他的耳根响起,给池殊种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的错觉,伴着啪嗒一声,门开了。
他正对面的那扇门。
公爵的房间。
脚步声走了进去。
但并没有传来关门的声音,他继续站在门边,安静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
不知为何,对方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似乎停在了门口,一动也不动,像是在观察什么,而后,那步伐竟缓慢地、不偏不倚地朝池殊所在的方向走来。
他后退几步,如临大敌地紧紧注视着眼前的门。
……被发现了?
池殊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刚刚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失误。
椅子上面,还留有他的脚印。
公爵发现了有人进过他的房间,还打开了那道暗门。
金属把手被扭动,下一秒,儿童房的门猛地打开。
一道漆黑的、高大扭曲的影子映在冰冷的地面。
沉重的脚步声缓缓走入。
房间里静悄悄的,墙壁四面都贴着卡通壁纸,地毯上散落着玩具,毛绒玩偶并排放在床上,黑色的眼珠直视前方。
池殊躺在床板与地面的缝隙里,侧着头,注视着那双站在门边的黑皮鞋,狭小的空间内,他放轻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池殊按在胸口的掌心沁出了些冷汗。
那双鞋在原地立了半晌,突然朝床的方向走来。
池殊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不会吧。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双鞋尖就和他近在咫尺,他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快,下一刻,便见对方的脚调整了一下位置。
似乎……是想蹲下来查看。
他呼吸一窒。
只需要几秒的功夫,他就能彻底发现藏在床底的青年。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您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的动作陡然僵住,他直起身来,回过头去,看到了不知何时立在门边的瘦小的身影。
鬼童盯着他,稚嫩的语调尖利而森冷:“公爵先生,这是我的房间。”
伯恩垂眸,以一种僵硬生冷的口吻哑声问:“没有人进来过吗?”
青白的皮肤下,鬼童那漆黑的触须蠕动了一下,冷笑道:“如果有人进来,我这些玩具会很乐意陪他好好玩一玩的。”
“……希望如此。”
伯恩又沉默了半晌,点点头,朝门口走去。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住房,而是前往下一处房间,似乎是继续去寻找躲藏起来的入侵者。
公爵离开后,儿童房的门被砰得合上。
发丝凌乱的青年从床底艰难地爬了出来。
鬼童三步两步奔到他的面前,在池殊的注视下,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叫了声“妈妈”。他轻轻抚摸过它的头。
“你做得很好,乖孩子。”
它背后生长出来的触须像是因受到表扬而愉快地抖动着,扭捏地比成一个爱心的形状,歪歪斜斜地递到青年的面前。
池殊笑了一下,把手伸出去,任由那冰冷漆黑的活物缠绕上他白皙的指尖,亲昵地蹭过他的腕骨,缓慢收紧,就像一圈贴合皮肤的首饰。
隐隐约约的,池殊感到自己的体内有什么东西随之流逝了。
他突然有些冷,打了个寒噤。
很快,池殊把鬼童收回背包,决定继续在这里待一会儿,等公爵彻底离开之后,再走出去。
过了许久,走廊上恢复了最初的死寂,池殊小心地将门拉开一条缝,往周围看了看,确认无异常后,闪身出来。
对面公爵的房门紧闭着。
现在也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过来好好查一查。
池殊离开四楼,一路往下,感到有点渴,便打算去房间里喝口水,走入二楼后,恰好撞见了刚从门里出来的薛琅。
对方看见他,打了个招呼。
在池殊没走几步远后,薛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他。
“等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他道,“不会又撞见鬼了吧?”
池殊愣了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吗?”
见他一脸茫然,薛琅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还是回去自己看看吧。而且我总感觉,你有点……阴森森的,瘆人。”
池殊:……这又是什么破形容。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掉之后,走进卫生间,看向镜子。
镜中青年肤色苍白,浓黑的睫毛如扇子般低垂,洇深眼底的阴影。
他眉眼间无端携了几分阴冷的气息,无机质的眼瞳淡漠如死水,显得俊且冷,看着就让人难以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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