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的尘土落得人身上都是,却没什么人在意,等到了地方,随便拍拍也就是了。
车轮不时的歪上一下,进了一个浅沟,牛车上的人下意识的“哎呦”一声,很快把手抓紧。
“哎呦。”
又是一声哎呦,牛车彻底不动了。
车夫下了车,往后一看:“都先下来,车轮子陷得深了点,推一把在走。”
牛车上没了人,车夫一人便给推了出去,没一会牛车上又坐满了人。
第46章
其中一个小孩子, 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却是个嗓门极大的,嚎起来把人震得不行。
抱着他的妇人小声的哄着, 却怎么也止不住, 只能带有歉意与不好意思的目光看着身旁的人。
“是不是饿了啊。”
“还是渴了,你瞧这哭的, 鼻子都红了。”
妇人低着头,手上不断的拍着,嘴里说着:“不哭了, 不哭了,马上就到家了。”
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哭的这般厉害, 平日里坐牛车也不曾这样啊。
梁安默默的往后缩了缩,小孩子真得是太能哭了, 只可惜现在都在牛车上,连躲都没地方躲。
小孩的哭声逐渐小了点,原来是手里不知道谁给了一个小玩意, 把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这才停了哭。
“呼。”梁安把手放了下来, 揉了揉额角,要是郎君在就好了,现在还能倚靠在他的肩上眯上一会。
冷风似是一把把的小刀, 刮得人脸都忍不住的扭到一旁。
嘴唇被吹得发干, 连发丝都变得有些凌乱了起来。
牛头不耐得动了一下,车夫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护着草帽,眯着眼睛往前赶着。
抬眼望去, 周边的树像是一颗颗的枯树,不见一点生机。
过了一个路口,刚好对上了拿着黄纸,抬着棺材的几个人。
牛车猛地停了下来,让几个人先行过去。
梁安看着棺材越走越远,眼中平静极了。
牛车上无人在说话,连那闹腾的小孩都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牛蹄不断的走着,车轮一圈又一圈的打着转,不知不觉便到了停车的地方。
坐在最边上的人先一步拿着东西下了牛车,三三两两的往不同的方向走,梁安拿着自己的东西,最后一个走了下去。
走着看到地上那一块大块的土,一脚给踢得往前了些,踢了没两下,便没了兴趣。
走到村口里面一点,便听到了一阵阵的哭声。
梁安扭头朝着巷子里瞅了一眼,一户人家门前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灯笼。原来刚刚遇到的,就是这家的人。
他继续往前走着,再也没有回头。
“哎,梁安。”
张柯扬了下手,却见梁安未曾回头,不由得嘀咕道,“是我喊得太小声了吗?”
唢呐声即使离得远些也能让人听得到,梁安刚把东西放好,大门便被敲响。
“三叔母。”
“安哥儿,我刚刚来过一趟,你不在家,现在回来的刚好。”陈甜说着,指了下村头的位置,“吕家的二大爷走了,这不请我们去帮忙呢。”
谁能想到,前一天还说笑的人,晚上就突然走了,唉。
人才刚走,这吕二家的孩子,一大清早的便请了里正,连田地都分好,这棺材便是分的最多的那个大儿子出的。
家里最小的小哥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双眼睛红肿的都不能看了。
“好。”梁安点了点头,把门关好。
到了那门前,好些人手里都拿着白色的布,还不太懂事的小孩在不远处玩闹,被大人们训斥了一声,顿时委屈的眼里都涌上了泪水。
穿过人群,陈甜拉着梁安直奔后院。
剪纸,剪布,分好数量,最后又去厨房帮忙。
没请别的人,买好了菜,都是邻居或者走得近的亲戚帮着做一顿。
棺材停在堂屋的正中央,两侧还跪着人,头上都带着孝布,有些低着头,有些哭的脸上都发了红,还有的便是一双眼睛,半点也挤不出来泪水。
梁安送着布,往堂屋里瞅了两眼,便又回了后院。
两口大锅支在院中,里面是滚烫的水。
不知在谁家搬来的两个案板,怼在了一起,上面放着好些的菜。
做饭的人绑着围裙,手里拿着一个大勺子,不时地往锅里放着调料。
不远处坐着休息的人,双手时合时分,说得激动时一嘴的唾沫星子都喷了出去,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陈甜快速的切着菜,侧过了头对着梁安说:“安哥儿,你去倒两碗茶水来,渴得紧。”
“好。”
梁安边走边找,茶壶不知道被谁给拿走了,原本有的几个茶壶,竟是一个也不见了踪影。
“哼,虽说大哥出了那棺材钱,但到底多占了一亩地,我还是觉得亏得很。”
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却难掩火气。
“行了,行了,这不已经比我们想的多了点了,这么多人呢,在让人听了去。”哥儿的声音里难掩疲惫。
“哼。”
梁安抿了下唇,悄悄的往后退去,本来是看到不远处的一个茶壶,谁知道还能听到这句话,还是在再别处看看吧。
又绕过了几个站着的人,看到桌子上的茶壶,当即拿了起来,回到后院倒了两碗茶水。
“三叔母,给你。”他说着把碗递了过去。
“今日多谢大家前来帮忙了。”
“客气客气。”
“哎呦,里正,您老也来了。”
声音大的后院都能听到一两句,陈甜别过头去,小声得对梁安说:“你瞅瞅这样,老爹刚死,这哪像是个孝子的模样,也不怕旁人说。”
梁安眨了下眼睛,没有说什么,各家有各家的事,自己也懒得去掺和那么多。
另外一个做饭的婆子拉着陈甜小声的说起了小话,不多时又有一个人加了进去,没说几句,便各自去装碗去了。
到了晌午,前院后院都摆了几桌,每个桌子上都挤了不少的人,坐不下的便站着吃,一盘子菜刚上了桌,便被人给夹了个干净。
做的肉菜,里面菜多肉少,做的素菜,也没能夹个几筷子也就没了。
更有手快的,夹了一大筷子肉,当即放进了不知在哪里掏出来的碗,把肉用力的往下压着,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送菜的人,一旦看到是肉,一双筷子已经准备好在了手上。
端菜的是另外的人,陈甜和梁安还有两三个帮忙的人,单独的留出了饭菜在厨房里。
刚开始也算是没人争抢,到了后面开始上肉时,等不到三个数便被人给夹了个空。
看到被夹干净的骨头,梁安问道:“这骨头应该没人要了吧。”
夹了最多肉菜的人,刚一张嘴,还没出声,梁安便快速的把盘子给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在不端快点,连这根骨头都保不住了。
看到骨头没了,那人撇了下嘴,把离自己近一点的素菜也给夹到了嘴里。
吃到最后,陆陆续续的都离了席。
盘子里几乎都没剩下什么东西,便是有一些,也被后面的人给倒走带回了家。
梁安扭头看了一眼灵堂,里面跪着的人就只剩下了一个人,散落的一缕发丝看不清他的神色,门前的白色布条随风而晃,盖的严实的棺材前还放着一碗素面。
扛棺材的人吃饱喝足,也都起了身。伴随着唢呐的声音,棺材在大喊声被抬了起来。
家中的孩子走在最前面,棺材后面跟着一群的人。
大树旁是扬起又掉落的黄纸,触碰到地面时又被一阵风给卷了起来,飘飘扬扬的不知到了何地。
吕家的地要远一些,地里是已经挖好的坑,旁边还有一座坟。
棺材慢慢地放了下去,拿着铁锹的人一点一点的把棺材给掩埋住,多出来的土便一直往顶上放去。
一群人跪在坟前。另一群人在地头前看着,不时的说些小话。
坟上的土看起来很湿,不像旁边的土那么的干,旁边坟上的杂草像是从来没人去拔过,枯黄而倒。
看得人越发得少了,陈甜和梁安也在回去的路上。
“安哥儿,你刚刚吃饱了吗?”陈甜扭头问道,“我那桌子上,上一盘空一盘,连根菜都不剩。”
速度快的,前面自己硬是没抢过。
“吃饱了,三叔母你呢。”梁安点了点头,自己本身也不怎么饿,虽然吃得不多,但也算是饱了。
待会把这骨头带回去给小狗啃,还真别说这骨头上的油还是有点的,现在手都感觉油汪汪的,不舒服的很。
“我也差不多吧。”陈甜轻扬了下嘴角,虽说前面没抢过,但是后面自己可是吃了一大块肉。
就是这肉做的不太好吃,熟倒是熟了,但是味道差了点,连盐味都淡的很,差点以为没放盐。
“嗯。”
回到了家,梁安锤了锤自己的后背,又扭了下脖子,今日还真是有些累了。
“嘬嘬嘬。”
听到声音的小狗顿时摇着尾巴从厨房里冲了出来,直往梁安的身上扒拉,只不过狗腿太短,只能扒拉到他的小腿处。
兴奋地险些都要蹦跶了起来。
梁安笑着往前走,把骨头放到了狗碗里:“先等会,我去给你泡点馒头,要不然啃了骨头,又不肯吃这水泡馒头了。”
小狗不解得歪了歪头,看到碗被端走后,急得四个腿赶紧跟了上去。
梁安把茶壶里冷掉的茶水倒在了盆子里,又去抓了一把草木灰擦着手上的油,洗干净后,这才去舀了些水到锅里。
盖上锅盖,赶紧烧了起来。
给小狗泡上馒头,又去鸡圈里给鸡把没了食的盆子拿出来,舀上些麸皮后,便搅拌了起来。
饿得不行的小鸡,看到食就快速的往上扑了过去,连盆子里都踩上了一脚。
做完事情后,梁安这才回到了屋里,没一会便双眼困倦的不自觉地合了起来,还做了一个简短的梦。
突然一阵冷颤,让睡着的梁安猛地睁开了双眼,原来是窗户在不断地作响。
他起身去关窗,却发现院子里狂风大作,连忙去把晒着的衣裳都给收到屋里来,最后把厨房的门和窗也都关好。
刚吃饱的小狗,窝在窝里,听着声音抬了抬头,走过去看到是梁安后,又摇了下尾巴回了窝里。
第47章
刚回到堂屋里, 天上便开始下起了雨滴,“劈里啪啦”的雨滴不断地落在了地上、屋顶,乃至墙头所能落得之处。
原本的万里无云, 也被一片片的乌云所替代。
屋顶处的雨水顺着屋檐不断地滑落到地上的不明显小坑里。鸡圈里的小鸡拍打着翅膀, 往棚子底下直钻,偶有好奇的鸡探出了头, 淋了一脑袋的水又缩了回去。
屋里变得暗了许多,便是坐在桌子旁都不怎么明亮。
梁安站在门板旁,看着院子里被溅起的泥水, 心中有些庆幸,幸好回来的及时,若是在晚上一些,怕是到路上就被淋了个透。
路上的人们双手举过头顶, 为自己挡上一点雨水,嘴里还带了些埋怨:
“你说说你, 非要看到最后,现在好了吧,都淋湿了。”
“那你自己怎么不回来, 非跟我看干啥。”
说着,跑着的步子都快了许多。
留下身后的人, 气闷不已。
只是关着的大门被风吹得有些作响,伴随着一声大雷,闪电也现了身。
一连几日, 皆是狂风暴雨, 偶有小雨滴滴,也夹杂着小小的冰雹。
破屋烂瓦下,老人一边往外舀水, 一边喃喃道:“怕是要出事啊。”
“唉。”
一声沉沉的叹息飘荡在屋里,很快消失不见。
码头处,管事得打着雨伞,大声的吆喝着:“赶紧抬,加把劲。”
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的人用力得抬着箱子,便是雨水不甚入了眼中,也只是快速的眨着眼睛,把雨水给挤出去。
乌盛双手用力的搬着,青筋都露了出来,一同搬着的人更是脸都憋得通红,一步一挪。
他低头看着那红木箱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怎么能这么重。
管事的又喊上几句,便躲到屋里喝起了茶水。
没一会,有些忧愁的小曲从屋里穿过雨雾,飘荡在天地间。
管事得喝了一口茶水,扭头便吐了出去,大喝道:“你这唱的什么东西,换一个。”
“是是。”
曲子很快便换了一首更加轻快的,琴弦上却多了一滴泪水。
一曲终了,搬完了东西的人,也纷纷站到了领钱的地方。
管事得姗姗来迟,一屁股坐到凳子里,抬起手动了一下,身旁的人顿时往前走了一步。
“都站好了啊,今日的工钱可都在这了。”
“你,十个。”
“你,五个。”
“还有你,七个。”
“......”
“呦,你倒是搬了不少,十三个。”
数好的一把铜板递了过去,又接着喊道:“下一个。”
乌盛颠了一下手里的钱,放好后赶紧回了住处,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客栈的大通铺里面住着十个八个的人,若是想要洗澡,便要去找掌柜的或者小二单独付钱去洗,是以,能省则省。
“小二,跟之前一样。”
“好嘞。”
乌盛随便找个空的位置坐了下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等着小二把平时吃的两碗素面和一只鸡腿,两个鸡爪给拿过来。
这个客栈,除了整只鸡卖,也有卖些散的,价格自然也就便宜许多。
“小二。”
“哎,来了。”
门口又走进来两个人,朝着大堂里喊了一声。
小二端着盘子就走了出来,放到乌盛的桌子上:“您慢用,面已经在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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