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修也看到了他手里的琴，看他呆站着。
谢明修轻叹了口气，说：“站那做什么，过来啊。”
第41章
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可现在什么都问不出了。
还是谢明修先看见了谢玉手里的信封，脸上挂了苦笑。
“你都知道了。”
谢玉低着头，看着谢明修手背上的针孔，感到一阵心疼。
“琴，还喜欢吗？”
谢玉点点头，还是一言不发。
他这样，反倒让谢明修心里没底。
“不告诉你，是怕耽误你……”
一滴眼泪滴在谢明修手背上，他发觉谢玉的肩膀有些抖。
“说谎。”谢玉紧握着谢明修的手，“说谎！”
“嗯，是骗你的，因为是我让你走的，我没脸见你。”
谢玉猛地抬头，眼眶仍然发红：“我以为你让我走，是因为讨厌我，我以为你这么多年没来看过我一次，要我早知，我不可能在外面留这么久！”
谢明修看着谢玉的样子，鼻头也有些发酸。
“你说走就走了，我也以为你不留恋这个家。”
“我留恋的是你，可你不要我。”
谢明修沉默了一阵，说：“你知道，我从来都没不要你，我也说过，我永远是你哥。”
谢玉上前一步：“你也知道，我从很久之前就不想只当你弟弟，我的整个青春都是你。”
谢明修看了谢玉一会，脸偏过去低下，将手抽出来。
谢玉没让他抽走，重新抓住他。
他抬头，谢玉距离他不过一公分。
谢玉的眼睛很漂亮，瞳孔漆黑如旋涡一样，拉扯着他一步步往前。
“哥，你逃什么？”
谢明修觉得他的手在抖。
“我……我没有……”
谢明修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有人进来了。
他很快地将谢玉推开，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着。
新的病号办理入住，家属和医护人员的交谈声逐渐变大。
谢玉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牵着谢明修的手。
“我想回去一趟。”
谢明修心里一紧，眼里那一闪而逝的紧张被谢玉看到。
他观察着谢明修的表情，慢慢地说：“我的工作大部分都在那边，那边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我想尽早回去，你既然不喜欢，我不再强迫你。”
谢明修稍微侧着脸，终于是把手抽回去了。
“年也过完了，你是该回去了。”他说。
谢玉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试探着：“我明天就走。”
谢明修脸上彻底没了表情。
“好，随你。”
谢玉却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把帘子拉上，挡住了其他的视线。
“拉帘干什么？”
“我一会要走，不想让别人看见你。”
“你……一会走？”
谢玉弯腰，悄声问他：“哥，不舍得我？”
谢明修没有直视谢玉，但他没说话，没承认，也没否认。
在谢明修这里，谢玉了解到，只要是他没否认的，就等于他承认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别扭的人。
谢明修打了点滴很快睡着了，谢玉在旁边陪了一夜。
天蒙蒙亮时，四下里安静，谢明修还睡着，谢玉不舍得吵醒他，轻轻地亲了他几口，在他的脸上、鼻尖、眼睛、额头，最后，才是嘴唇，厮磨了一会才离开。
谢玉走后，谢明修在灰白的空气里悄然睁开了眼睛，他转了下身体，唇边勾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意，但他看了一会窗外，笑意又全收尽，重新闭上了眼睛。
早上，谢玉买了机票回去，他走之前给谢明修打了电话，并没有当面告别。
电话里，谢明修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没有挽留他，这让他感到一点失落。
候机室里，谢玉坐在椅子上，只拿了一个小箱子，谢明修送他的那把小提琴和他自己原本的那把全都没有带。
不知道林霄从哪里打听到他要回去，买了同一班的飞机。
这半年林霄一直在谢玉身边打转，谢玉对他不冷不淡的，他也就看出来什么意思了。
林霄问他，真的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
谢玉只冷冷地回复道：“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也别在我哥身上花心思。”
大概是因为在沈知婚礼上的那件事，知道林霄在中间捣了什么鬼，他知道那个人是他朋友，也知道是他让他朋友去找谢明修搭讪的。
看在曾经是朋友的份上，谢玉只和他断了来往，反正本来就是不重要的人。
很快，飞机便起飞了。
病房里，早班的护士来抽血，量血压。
她看着血压表说：“血压有点低。”
谢明修没当回事，但他一上午都感到心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血压太低缘故。
下午吊着盐水，他接到一通电话。
刚听了开头，他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毫无血色，一阵眩晕来袭，“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谢谢你们即使我写得很糟糕但还是愿意给我评论呜呜
第42章
这通电话无疑是噩梦。
谢玉的航班飞机失事，倒在地上的是谢明修愈发苍白的脸，他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水里，呼喊声遥远地传来。
他的意识里出现各种和谢玉在一起的场景，初遇，朝夕相处的陪伴，相拥而眠的夜，分离，再相遇，那从天黑到天明的日日夜夜的缠绵，如同将死之时闪过的一帧帧有关他生前的画面。
谢明修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他在家里的窗户前趴着，小小的桌上放着一叠试卷，翻开的作业本正写到一半。
下面几个小孩儿吵吵闹闹的，吵得他静不下心学习，于是便跑到窗户那儿，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他们在玩一种很幼稚的游戏。
谢明修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无聊的游戏他们却这么笑得这么大声。
他的手放在玻璃上，站着看了好久，迟迟没有离去。
突然，外面响起开门声，他马上回到椅子上。
他妈妈回来，问了他功课。
后来谢立平也回来了，两人不知因为什么又吵起来，吵得谢明修头疼。
他习惯地找出耳塞带上，躺在床上蒙上头。
他们总是吵架。
十岁上，他已不再感到恐惧和不安，伴随他青春期的只有麻木，除了后来他养的一只狗，可以带给他一些慰藉。
那是一只德牧，被人遗弃的。
谢明修遇见它时，它很小，快要死掉了，他恳求了顾言芝允许他养它。
这只狗陪伴了谢明修一年多的时间，一次中考前夜，它走丢了。
谢明修出门找了一夜，下着雨，第二天浑身湿透地回来，谢立平训了他，责怪他不该在考试前还出去找狗。顾言芝说了他两句，让他快去换衣服。
“就考这个名次？”
“我下次会考好。”
因为淋雨加熬夜，谢明修考试失利。
他的狗似乎嗅出了他的不舒服，跑过去挡在他面前，冲着谢立平吠了几声。
“都是因为这狗。”谢立平指了指它，“把这畜生送走，不准再养了。”
“爸，我下次一定会考好！”
可谢立平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把他的狗送人了。
而他妈妈，站在一旁没有阻止，谢明修在那时看到了他们的冷漠。
他们甚至不记得，那天是他的生日。
父母都是高知识分子，法学教授或者副教授，当他们的儿子，平庸是罪，似乎不努力学习就对不起他们把他生下来。
他喜欢小提琴，可谢立平让他学法律。他不喜欢，不喜欢条条框框，不喜欢那些冰冷的律法条文，可无形之中，他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他的人生遇到谢玉是个意外。
谢玉成年以后越发令人惊艳，他的天赋和感性，赤诚与热忱，逐渐搅乱了谢明修原本的世界。
他知道谢玉的感情，甚至任其发展，他曾陷在痛苦两难里无法自拔，又在这极度痛苦中获得一丝丝的快感。
他到现在才明白，一切都不重要。
谢明修清醒以后，拔了手上的点滴，从医院里开车回到家。
家里还留着谢玉的东西，沙发上的外套，桌子上抽了一半的烟，就连小提琴也在。
谢明修安安静静地看着这把琴，脸色仍然苍白，眼底却猩红。
他浑身颤抖地往前走一步，却是撑着一旁的柜子才不至于倒下。
他不该让他走的，都是他的错。
谢立平赶到这里时，谢明修已将书房里的东西尽数砸烂。
那些证书、奖状、荣誉通通丢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他手里拿着一个相册，人疯魔了一般。
谢立平看到谢明修这样，勃然大怒。
“他说的都是真的？”谢立平指着谢明修，“你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
谢立平觉得恶心，说不出口。
谢明修抬头，看着谢立平突然笑了起来。
“是啊，你猜的没错，你说不出口的那些全都没错。”谢明修恢复了面无表情，眼眶里的一滴泪滚落，擦着脸颊掉在手中的相框上。
“不相信吗？你精心教育出来的儿子，其实是个乱伦的同性恋——”
谢立平重重打了谢明修一巴掌。
“爸，我其实只是你的一件作品，对吗？”
谢立平面目狰狞，哆嗦着，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谢明修无力地靠在身后的墙壁缓缓坐在地上，抱着相册，一遍遍打着谢玉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
来了，哥弟下一章见面
第43章
电话一直没通，可也不是关机或是其他，只是无人接听。
他知道空难很难有幸存者，但他没办法往那方面想，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侥幸里。
他撑着身体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没有亲眼看见他就不相信。
他拿着行李，却在出门的时候愣住了。
他看着门口的人，手中的行李掉在了地上，瞬间红了眼眶。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谢明修跑过去，抱住了站在门口跑得气喘吁吁的谢玉。
“哥？”谢玉被这突然的惊喜弄得不知所措。
谢明修抱得是那样用力，似乎在他怀里发抖，样子不太对劲。
“为什么不接电话？”谢明修双手紧紧抓着谢玉，渐渐哽咽，“我以为你死了！”
谢玉也愣了。
“对不起，我的手机开了静音。”
谢明修抖得厉害，谢玉不明白他不接电话和他死有什么关系，只能小心地安抚他。
“你还走吗？”
“我，我不走了。”
“留下来吧，谢玉，留在我身边。”
谢玉感到脖子上湿湿的，他猜着是谢明修哭了，可是又不敢信，他从没见过谢明修如此失态。
“好，就算哥赶我走我也不走了。”谢玉高兴得说话声音都颤抖了。
好在谢明修很快冷静下来，稍微抬起脸。
眼泪沾湿了睫毛，眼眶和眼下面还是红红的。
“哥……”谢玉抬手轻轻地用拇指触碰谢明修的眼尾，低声喃喃，“别哭了。”
“你坐的那班飞机不是出事了吗？你怎么……”谢明修有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会是你又找人骗我？”
想到这个可能，谢明修有些怒了。
谢玉连忙说不是，拥着谢明修往家里走，顺便关上了门。
“因为临时有点事，我就没走。”谢玉将谢明修抵在一旁的酒柜上，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放在了酒柜的格子架上，“所以，我差点就死了吗？”
“你还笑得出来。”谢明修拧着眉看着谢玉。
“我可是大难不死，难道不该笑吗？”谢玉说，“不仅大难不死，福气也跟着来了，我多幸运。”
谢玉靠他靠得近，他也不想再推开他，重新又环住了谢玉的腰，脸颊贴在他肩膀上说：“对不起，是我误了你的人生。”
闻言谢玉便不再笑了。
“哥，我的道德感没这么重。”
“我是怕你有一点会后悔。”
谢玉看着谢明修，态度坚定地说他不会。
他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坐上那架飞机吗？”
谢明修一言不发，等着他下文。
“我在机场遇见了林霄，因为林霄，我又见到了那个人。”谢玉说。
谢明修抿着嘴，视线落到了下面。
谢玉和林霄准备登机时，碰见了当年在沈知婚礼上和谢明修去开房的人。
那人已经成为了一名年轻的机长，恰巧谢玉想起来那杯果汁，便问林霄知不知道当时在那杯果汁里下了药，林霄说他不知，他只是要人去搭讪谢明修。
林霄一看见对方，便拉着谢玉上前打招呼。
那人似乎不认识谢玉了，看了一会脸色变了，谢玉便看出来他是认出他来了。
谢玉在这当儿停下来，静静看着谢明修。
谢明修不知他用意，却也不想再瞒了。
“那杯就是普通的果汁，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药是他后来才吃的，他手机关了机，算定了谢玉会来找他，如果没来，他也是打算在最后一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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