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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许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连易延竟然觉得很累，这种感觉比他过去打完了整整一场BO5的比赛还要累，疲惫扰乱了他的心神，他不由得烦躁起来。
“所以呢？”连易延忍不住问，“那又怎样？”
Will继续盯着连易延，他的目光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倘若换做旁人肯定早就心生不悦，可连易延对他这种目光甚至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如果你想表达心意最好将行动的目标对准洛鸢，我不认为你在这里对我宣示主权会有什么意义。”连易延说。
“因为Link，你就是我感情上最大的阻碍。”
“与我无关。”连易延冷冷地答道。
“真的吗？”Will突然提高音量，“你敢说鸢生病也跟你毫无关系吗？”
连易延静默了一瞬，然后问：“什么意思？”
“你以为鸢身体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发起高烧，”Will逼近连易延，他的神色有着隐隐的愠怒，“Link，你该不会不知道那条鸢尾花项链吧？”
连易延沉默片刻，他没料到会忽然从Will口中听到这条项链，他也没想到这条项链竟然跟洛鸢的高烧扯上了关系。
“拍摄宣传片的那天，鸢半夜才回到基地，那个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找他找得快要疯了，谁都没想到最后他竟然会一个人回基地，他浑身湿透地从外面走进来，我看到了，我看到他的左手还紧紧地攥着那条项链。”Will缓缓地说，“后来我亲自去房间里问他，他只是告诉我，这条项链丢了，但幸好，他找到了。”
他的话语好似一道平地惊雷，炸开在连易延心里，所有的因果串联成线，表面背后的原委如同展开的画卷，露出了全貌。
难以想象的事实冲击着连易延的内心，他像一艘漂浮在暴风雨海面上的船，摇摆不定。
“Link，我想你一定没想到吧？”Will忽而笑起来，那笑容看起来有点悲哀，“没错，鸢为了找那条项链，他前前后后跑遍了场馆周围的每个角落，而且还在大雨里整整淋了两个小时，最后，可能是上帝也不忍心看见他淋雨吧，他总算在一个隐蔽的草丛里找到了项链。”
连易延确实记得，在拍摄结束后回酒店的路上，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那么大的雨，洛鸢竟然为了那条项链在雨中找了两个小时……真是疯了。
相较于自己，洛鸢并不是个狠心的人，但连易延偏偏期望着他能在这些方面学会狠心，至少要做到不留牵挂。
到底还是强人所难。
“回基地的第二天，鸢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发低烧，一直到今天。”Will继续说，“本来今天的比赛我并不想让他上场，因为凭我们的实力，就算鸢不在，照样能够战胜对手，何况还是这种弱队。但鸢还是执意要上场参加比赛，今天早上他的身体就非常不舒服，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临时带上了二队的AD替补，果然，鸢没撑到比赛开始，他额头烫得要命，连路都走不稳，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不停地跟我说他要上场，因为他要对队伍负责。”
到这种时候，Will的语气里还是不经意地透露出对洛鸢的称赞与爱慕，看来在他心中，洛鸢确实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无论作为什么身份，Will都能够真心实意地相信他。
“我知道这条项链对鸢来说很重要，因为他几乎贴身不离地戴着它，只有在洗澡的时候，他才会把项链拿下来。但我没想到……没想到它会这么重要，重要到让他不惜淋雨，都要把项链给找回来。”
连易延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如果要说内心没有波澜，那是不可能的，但事到如今，任何波动都不会掀起什么浪花。
Will一口气说完了事情的原委，然后他深深地吸气，仰头看着夜空。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又转过头来，望向连易延：
“那条鸢尾花项链，是你送给他的吧？”
Will的语气笃定，这其实不是一个疑问句。
“他告诉你的？”连易延问。
“No。”Will摇头否定道，“我猜到的。但我的预感很准，如果这条项链不是你送给他的，它的意义就不会那么重要。”
“既然你知道我跟他的关系，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其实，就连你们的关系，也是我猜出来的。”Will用自嘲般的语气说，“鸢从来不会对别人说他的感情经历，我的队友们都以为他没谈过恋爱，但我可是离他身边最近的人，只有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连易延也明白，洛鸢绝不可能对别人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即便他不说，这个秘密也迟早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用刻意去掩饰，有些东西早已成定局。
就像那条鸢尾花项链，无论它是被洛鸢扔掉还是捡回来，都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
“我不会回心转意，他不会重蹈覆辙，过去无法改变，我跟他没有未来。”连易延语气冷硬，面无表情。
“真绝情啊，Link。”Will冷笑着说，“我想也是，就算鸢再淋一场雨或者再发一场高烧，你的心也不会因此动摇半分，你果然是个冷漠的男人。”
在实际与连易延面对面交谈过后，Will才领悟到什么叫做真正的视若无物，能够让这个人在乎的东西太少了，他眼中有着你的倒影，却不代表他能够看到你。
“如果你真想跟鸢分手，别出现在他眼前不是更好？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地牵扯，算什么？你还不肯放过他吗？”
“从我复出再度回到这个圈子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我有跟他偶遇的机会，”连易延不为所动地说，“虽然我也不希望这种偶然发生。”
“是啊，多幸运的偶然，偶然间你跟他见面了，偶然间鸢还是能再次找到那条项链。”Will愤恨地说，“好像连上帝都站在你这边呢。”
连易延倒是真的希望上天能眷顾他一点，可惜这么多年以来，上天总是喜欢跟他开玩笑。
Will咬牙切齿地看向连易延：
“游戏里游戏外，我都是跟他最亲密的人。我们一起拿到了世界冠军，我以为一切都很顺利……但看到他手里死死攥着项链的那一刻，我觉得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在你面前，我始终赢不了你。”
Will并不是要向连易延低头，他只是清楚地意识到，即使分手了，在洛鸢的心里，连易延始终有着一席之地。
“只要鸢还放不下你，我跟他就只能永远做队友。”
“不，你错了，输的人其实是我。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在输。”
Will愣住了，在这一刻他终于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名为情绪的存在，连易延目光如潮水般汹涌，悲哀只是一闪而过，不留痕迹。
他的目光悠远而深沉，仿佛Will已经从他的眼前消失了，他看到的是久远的过去。
过去的尽头有什么，是荒凉的废墟，还是虚无的海市蜃楼？
Will不知道，但他感受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的悲怆与凄凉仿佛在他的心脏上凿开了一个小洞，他被连易延的视线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姑且感谢你对我说出事情的真相，但……已经不重要了，洛鸢不会再想跟我有任何瓜葛，也不想跟我纠缠不清，我已经成为了让他唾弃的对象。”连易延的神情异常平静，“他厌恶我，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我们之间不存在可能性。”
从酒店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在他们身边走过，连易延冷峻的侧脸在夜色中辨不出表情，接着他偏过头，语调低沉：
“我能够跟你说的只有这么多，这场谈话到此为止，再见。”
他背对着Will快步走进夜色深处，走到马路边上，身影最后消失在出租车里。
——
坐在后排的连易延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窗外繁华的城市街景落在他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里，像是一幕幕无声的电影画面滚动播放。
即使坐在封闭的车里，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空气沉闷，闷得人头脑发晕，仿佛有座看不见的墙堵在胸口，窒息感蔓延开来。
朦胧的水滴附在透明的玻璃窗上，落下，划出一道道蜿蜒的弧线。
起雾了。
痛意会平息。
第35章
连易延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在楼下的训练室碰见了游杰，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键盘鼠标声在寂静中回响。
游杰看到连易延很是惊讶，他从电脑屏幕前站起身来，表情有点不安地望着连易延，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连易延率先开口，问他：“其他人都回来了吗。”
“啊……”游杰怔愣几秒过后才反应过来连易延的问题，连忙回答道，“大家都回来了，他们刚刚训练完，回房间去了。”
“复盘做了吗？”
“做、做了。”游杰眼神躲闪，好像有点害怕与连易延对视，但他还是认真地应答道，“比赛结束后，我们直接就在场馆的后台复盘了一次。”
连易延冷淡地点了下头，表示他知道了，随后他望了一眼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白光的电脑显示屏，目光扫过游杰那张局促的脸，什么也没说，就转身上了楼。
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其他的队友们都回房休息了，唯独游杰还坚守在训练室里，对着电脑拼命地练习、排位，努力地想要证明，勤能补拙。
如果单论游戏天赋，游杰确实不及洛鸢，毕竟洛鸢是百里挑一的天才，而游杰只是一个像很多其他选手一样的、玩游戏超出旁人很多倍的优秀玩家，在洛鸢这颗钻石的对比下，竟然显得有些平庸。
游杰也深知自己的不足，所以才如此卖命地努力练习，也许在很多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游杰也依然在默默地努力着。
连易延不讨厌努力的人。
况且，游杰这副拼命的模样让他想起某个人，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也有一个像游杰这样勤勉的少年没日没夜地坐在训练室的电脑桌前排位练习，只为了一个胜利。
连易延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地洗漱过后就上床睡觉，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身体已经很累了，脑袋却清醒得可怕。
Will对他说的那番话反反复复在连易延的脑海里回响，简直就像是魔咒，连易延闭上眼睛是那条项链，睁开眼睛还是那条项链。
那条鸢尾花项链经由他的手，最后辗转交到洛鸢手上，在送这个礼物的时候，连易延没想到这条项链竟然会引出那么多的事端。
为了这条项链，他们大吵一架，为了这条项链，洛鸢淋了两个小时的雨，甚至发起了高烧。
Will怨恨自己，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Will喜欢洛鸢，所以他心疼他，这既合情又合理。
但自己心中的这份感情又要怎么解释呢？他因为洛鸢产生的这些情绪，这些感触，像个没有答案的谜题，它不合理，甚至不配有答案。
连易延试图入睡，但做不到，所以他想，起码他要想些别的东西，于是他尝试把自己的思绪放到KAE后续的赛程上去，然而徒劳无用，最后他放弃了，在经历不知道几个小时的煎熬之后，连易延终于睡着了。
久违地，他做了梦，久违地，他梦见了洛鸢，梦见了跟那条项链有关的过去。
陷入沉睡中的连易延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也有人坐在床边，盯着躺在掌心中的鸢尾花吊坠，回忆着相同的曾经。
——
洛鸢初次登上职业比赛的舞台就遭遇到了不小的挫折，但幸好的是，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不仅帮助队伍获得了胜利，还一连拿到了无数个MVP，成为了那个赛季当之无愧的新星。
受挫后在赛场上那次丢脸的哭泣也成为了他的黑历史，广大网友拿着“鸢妹”这个外号调侃洛鸢已经是常态，就连联赛官方也时不时会玩这个梗，还将洛鸢泪洒赛场的画面列为了名场面之一。
对洛鸢质疑的声音逐渐消失，电子竞技实力说话，他凭借实力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然而洛鸢与队友们却一直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在整个队伍里，洛鸢最亲近的人一直都是连易延。
有人说洛鸢是故意讨好身为队长的连易延，借此稳固队内的地位，毕竟连易延的资历深厚，在队内的话语权又最大，而洛鸢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洛鸢觉得网友们的想象力确实太过丰富，别人怀抱着怎样的想法他不知道，但他从来不喜欢干拉帮结派的事，他所需要做的只有打好游戏，赢下每一场比赛，然后……他就有资格待在连易延身边了吧？
洛鸢不打算把待在连易延身边的机会让给其他任何人，他希望自己能在连易延身边待得更久一点，要待够很久很久，如果可以，洛鸢希望是永远。
发现自己有这样的念头的时候，洛鸢的内心甚至很平静，对于这个想法，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需要任何理由和解释，他坦然地接受了会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
感情的萌发无需契机，一瞬间的心动对洛鸢而言太过单薄，只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被连易延所吸引。
为什么会是连易延？洛鸢也不太明白，在外人看来，连易延的缺点实在是太多了，淡漠薄情、不易近人、冷心冷面……可同时洛鸢也知道，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像连易延那样吸引着他。
因着这份不可言说的感情，连易延的这些“缺点”也成为了他身上令洛鸢迷恋的特质，危险的、异于常人的，甚至是……令人心动的。
洛鸢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点击着鼠标，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窗帘将午后炽烈的阳光隔绝在外，聒噪的蝉鸣起此彼伏，室内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这是盛夏中最炎热的时刻。
洛鸢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游戏上，今天是赛季期间难得的休息日，整个队伍放假，不少队友都出门玩去了，基地的训练室里只剩下洛鸢一个人还对着电脑，显得有些孤零零。
然而下一秒，训练室的寂静却突然被人打破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连易延端着水杯走到洛鸢座位旁边，他看了眼洛鸢的电脑屏幕，问了句：“在练英雄？”
“……嗯。”洛鸢其实被突然出现的连易延吓了一跳，心想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但他努力强装镇定，脸上没有显出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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