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何所思,“你呢?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弟弟,但你和潜君之也没有很深的感情吧。为了他的计划而死在这里,你觉得值当吗?”
何所思依然不回答,只盯着王得良身后那根不断舞动的尾钩,“……[毒蝎],一种自带剧毒且善于偷袭的[野兽],被刺中的人或其他[野兽]核心不会马上致命,但会饱受折磨,且被打上标记,如非特殊情况,将永远能够被你追踪。”
“很适合你的[野兽]。”何所思淡淡评价。
齐四闲咽了咽口水,“组长,现在是该挑衅的时候吗……”
话音未落,王得良骤然爆发出一大团黑雾,数根尾钩齐齐朝两人扎下!
何所思撑起血盾,却轻而易举被尾钩冲碎,只能狼狈地再次往一旁侧翻,手脚并用地试图逃离尾钩的攻击范围。
“啧。”何所思咬牙扬起血刃,试图砍掉那些尾钩的连接部分,但那些虚虚实实的黑雾却坚硬如铁,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A级和S级,竟然能相差这么大吗……
何所思的瞳孔无可奈何地放大,眼睁睁地看着尾钩无限延伸过来,即将就要直直扎进他的眼球。
潜局平时……到底收了多少力在跟他们对打?
他条件反射地一闭眼,却迟迟没能迎来想象中的疼痛。
“你在干什么!”似乎是王得良的声音在怒吼。
何所思不敢置信地睁眼,却见齐四闲眼白都要全部翻出来了,却依然勉力支撑着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的[饕餮]虚影。
那[饕餮]此时张着大嘴,在吞食——不,是在吸食着王得良的黑雾?
王得良一副痛苦万分的样子,身体扭动挣扎着,似乎想把黑雾从[饕餮]的嘴里挣脱出来。
但没过几秒,他脸色一变,直直地倒了下去。
而[毒蝎]的黑雾则全被[饕餮]吸了进去,只有很少几缕幸存者迅速钻入王得良的体内,再也不出来了。
何所思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猛地回头,“你做了什么?”
齐四闲此时已经收回了[饕餮],难受地直掐自己的喉咙。
见状,何所思连忙跨步过去,把齐四闲的手扯下来控制住,“冷静点,吞了[毒蝎]的是[饕餮],不是你自己的身体!”
齐四闲剧烈呛咳几下,好不容易才顺了气,又条件反射地扶墙干呕。
动静响了一阵,齐四闲才彻底缓过来,心有余悸地喃喃:“这种感觉也太恶心了……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何所思皱着眉把人拎起来,“你干了什么?”
“就……很难解释,刚刚有人这么对我来着,想要吸收掉[饕餮],我就学着那个感觉试了试,没想到真能把王得良的[野兽]给吸收掉了。”
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何所思没太听懂,只明白过来齐四闲赶来前已经和其他人交过手了,“潜局和祝昇呢?”
齐四闲:“他们还在那里……因为想防止我的[饕餮]被那个人吸走,所以把我赶出来了。”
何所思略一思索,拉着齐四闲就走,“走。”
齐四闲被扯得一趔趄,快走几步跟上何所思,“去哪儿?找潜局他们吗?我知道他们——”
“不,是去总部的中控室。”何所思语速极快,“刚刚这边发生的动静肯定藏不过监控,但至今为止还没有响起警报。不管是因为什么,但似乎目前中控室还没发现这里的情况,我们得赶紧过去控制住那边,瞒下这边的动静。”
齐四闲连忙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走着走着手机却震动起来。
齐四闲边跟着何所思小跑边拿出手机查看,微微一愣,又马上抓住何所思的袖子迫使对方停下,“等等,秦光说中控室那边他已经把人支开了,现在只有他在中控室,让我们不用过去了。”
何所思脚步一停,马上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接通后那边还没开口,他就迅速说道:“上来一趟,这边需要你们。我在十五层电梯口等你们。”
齐四闲茫然:“你在跟谁打电话呢?”
“覃禧和覃栎。”何所思微微呼出一口气,回头看向走廊那头不省人事的王得良和那名研究员,“这两个人不能留在这里,不知道这边的负责人什么时候会过来,也难保万一他们提前清醒坏事,得让覃禧覃栎过来把他们关进茧里。”
齐四闲:“那……我们现在去电梯口?”
何所思点点头,“听你的说法,潜局和祝昇的敌人能够吸收囚室身上的[野兽],那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适合再过去了。那边就交给他们吧,我们稳住外围的情况就好。”
第92章
潜君之冷着眉眼侧身避过狂乱甩过来的尖刺, 余光瞄到那些黑雾构成的数种攻击手段竟有越来越接近实体的趋势。
祝昇的身形已经完全隐没在了浓重的黑雾中,只能偶尔隐约看见白色的衣角。
老人在踏出那一步后,自体内释放出的重重黑雾转瞬彻底包围了这间小小的屋子, 即便站在那样近的距离之下, 哪怕潜君之反应极快地马上伸手要抓,却依然没能抓到老人的身形。
此时, 也不知对方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但这样强度的黑雾显然不正常。
潜君之在黑雾中静立,周身有[暴君]的黑雾保护,游离的其他黑雾暂时近不了他的身。
祝昇和他说过一些, 他们也曾真切地交过手,[帝王]的能力远没有那么强大。它能做的仅仅是一定程度上控制[野兽]的强度与动向,但做不到将一个普通人类——甚至是老人——的身体强化到如此地步。
那个人,恐怕早就对自己的身体做了无数次实验, 甚至也许在一起开始,她的体内本就藏有着一个原生的[野兽]。
等等, 原生?
潜君之猛地惊醒,大喊道:“祝昇!过来!”
黑雾骤然波动几下,似乎正与某个敌对力量激烈搏斗。
不消片刻, 祝昇从重重黑雾中退出来,有些紧张地上下打量一番潜君之, 以为他出了什么状况,“怎么了?”
潜君之神情凝重,“虽然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而言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祝昇眉头微微一皱, 直起身道:“你直说吧。”
“你能让[帝王]听一下, 那个人的体内有‘同类’的声音吗?”潜君之紧紧盯着祝昇的眼睛,“我怀疑,她的体内, 可能有和你一样的原生未登记[野兽]。”
祝昇脸色几变,有些无奈地苦笑出来,“能不能听见……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闭眼凝神,尝试了半晌。
“……不行,什么都听不到。”祝昇摇头,“别说她体内有没有声音了,[帝王]也早就不说话了。”
他略一停顿,看向潜君之,“你发现什么了吗?”
潜君之静了一会儿,突然提高了声音说:“怎么,为什么不继续攻击了?这可不是刚刚齐四闲还在这里时你的攻击强度啊。”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
祝昇却微妙地眯了眯眼,明白了什么,看向刚刚自己从黑雾中脱出的方向,“刚刚把齐四闲身上的[饕餮]吸走的那玩意儿……如果我没猜错,那个能力没有被系统记录在案吧?”
“是后期被悄悄隐瞒下的从其他省市捕获的[野兽],还是从一开始就没被发现过的……”
潜君之突然抓住祝昇的手肘,“地下!”
两人连退几步,堪堪避开无声无息蔓延到他们脚下的如同草地一般的细密黑雾,那片黑雾细微地蠕动着,好似消化道的管壁,一层层泛起不起眼的涟漪。
祝昇低声道:“我可没有给怪东西起名的习惯……”
潜君之毫不留情地接话:“你也没那个天赋。”
话音未落,两人不约而同地对向冲出,大片[暴君]的黑雾爆发,几乎榨干了[暴君]剩下的所有力量,转眼间就清空了一大片潜君之所经过的区域!
突发情况下,那原本充斥着整个室内的黑雾下意识往空出来的区域倾斜,试图阻止潜君之的前进。
然而顾此失彼,祝昇前进方向的黑雾被调走,脑内杂乱无章的声音瞬间少了许多,连带着感知到的气息也纯粹不少。
大概是潜君之那边又做出了什么动作,甚至引起了一声巨响,但祝昇没有看过去。
果然,下一秒,一个隐约而模糊的气息受到惊扰,露出了第一个破绽。
祝昇闭上眼,尽力撇去感知中其他所有杂七杂八的[野兽]气息,抓住那唯一一个全然陌生而特殊的波动。
【停下!】
“呃——”
一声痛吟突然从某个角落里传出,同一时间,浓重的黑雾突然被削减掉大半,剩余的也尤为不安地散乱舞动,全然没了刚刚气势汹汹的模样。
黑雾大批散去,另一边的潜君之身形也终于得以清晰。
两人对视一眼,皆知猜想得到了证实。
“收手吧!它不可能保你一辈子!你迟迟不对我们下死手,不吸收我们的[野兽],就是为了用我们的情绪与欲望去喂养它,以此来维持你的身体。”
“[帝王]的控制不可能让一个老年人的身体在一夜之间变得强壮到可以承受如此多的[野兽]……你的身体早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潜君之与祝昇一人一句,共同逼近那些黑雾收缩的尽头。
“你真有把握在你被你自己孕育出的[野兽]吞没之前,研究出可以让人复活的[野兽]吗?”潜君之停在三步之外,沉声道,“再这样下去,你会先死在这里。”
老人的面孔在消散的黑雾中露出来,本就可怖的脸上此时白如纸片,一副气血尽失的模样。
刚刚那一瞬间的失控,就已经几乎足够把她的身体彻底撕毁了。
“……当我死去的那一刻,我所掌握的资料会全部流向全世界。”老人渐渐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软软地滑倒下去,“你们能阻止我,可你们能阻止所有人吗?”
“人类对永生的追求,对进化的追求,是永无止尽的。”老人抬起头,仰视着面前这两个即便一身血衣,却依然站得挺直的人,“这是人——不,是所有生物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拒绝不了的,最原始的欲望——活下去。”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如此抗拒这一切?”
第93章
那天的事情她确实记不清了。
但仅限于那个时候。
理智告诉她, 她们一行人最后只有自己活下来肯定有蹊跷。她的体能并不是同行人中最好的,跑的也不是最快的,没道理是她活了下来。
最后的记忆里, 身边有人与自己一起跑, 但那个人也消失在了黑雾中。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她一直想不起来。
久而久之,就连当时一同前往逃命的人的名字也都忘光了, 样貌也是。
好像那只是一场噩梦,死去的人都是梦里的路人。当她喘出第一口气时就是从梦中惊醒,那些本就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的人影自然而然地消散, 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但后来她切身地站在第一个被捕捉的黑雾面前,才真正从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惊醒——原来是真的啊。
那场事故与灾难除了她,没有人目睹。在一切混乱逐渐平息后,她当然受到了来自各方的询问, 也许称之为质问更加恰当。
对着来来往往的陌生人,还有那些很亮的灯, 她只是麻木地不断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很抱歉”……
没人比她更想要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一切,回忆起当时自己究竟是与哪些人同行。
她看着那一张张被展示出来的照片与名字,只觉得陌生。
她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这些人。
梦境感更强烈了。
真正改变一切的契机, 是一场火灾。
那不是一场普通的火灾。在她伤后治疗的过程中,有警方找过来解释, 说是放火人自称与她有弑亲之仇,问她是否有头绪。
啊,弑亲之仇。她明白了。是那场灾难中被她遗忘的人之一的家属。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警方。说有头绪吗?可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说是没有头绪吗, 但她却明确地知道对方的来意与恨意的缘由。
可惜她什么都回应不了。
她本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慢慢过去, 她的身体在那场火灾中受到了严重创伤,瘢痕增生无法抑制,医生一度认为, 即便她能从手术后撑过去,活下来,也会在严重的瘢痕增生中被毁掉五官与行动能力,大幅影响正常生活。
那几夜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全身上下的痛剧烈又持久到已经麻木,她不确定是她精神麻木了,还是真的已经丧失了感知疼痛的能力。
止痛泵是一直在用的,但她仍能感受到一股有一股的幻痛。
严重烧伤的预后难度非常大,她似乎没有亲人,即便是同事也只能偶尔来看看她,做不了什么。
那几天,她忘记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在每个彻夜难眠的夜晚,她与自己不断地说话聊天,以此撑过漫长的黑夜与疼痛。
因此,当一切过去,她终于能回到自己家中时,她几乎以为自己要人格分裂了——那个与她聊天的声音依旧没有消失,甚至热情地发表着对于她的家的意见。
她盘算着要不要去找心理医生聊一聊,也不知道对方知道她继失忆后又出现人格分裂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但心里的那个声音只用了一句话就阻止了她:你想知道那个时候的真相吗?
她拨打号码的动作停下了。
那个声音继续说:不过,你会承受很大很大很大的痛苦,火焰的灼烧会再一次舔舐上你的身体,挥之不去的幻痛会成为日日夜夜的现实。说真的,要是我,我就会选择一辈子都不要记起来。记起来有什么好的呢,只是徒增无力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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