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实际上,幽兰教并没有消失, 只是行事更隐秘了吗?
幽兰教也要杀大魔王……还打着三皇子的名义杀他们。
白照影眼前好像有三股势力,皇帝、三皇子、幽兰教,都很不友好,脑子转不过来了。
萧烬安:“押下去,先锁在王府。”
屋外来了两名家臣, 将刺客堵嘴拖行出去。刺客因为听见并不是关押进北镇抚司, 几乎没有挣扎的动作。
临被拖走时, 身上一块三皇子府的通行令牌掉出来, 镀金令牌摔到地板,兵器室响起串连续的嗡嗡声。
但如果今天这个刺客被抓住时服毒自尽, 是个死人, 他们不一定能迅速联想到幽兰教。
高、朔。
萧烬安指端轻轻叩击着桌面, 片刻后道:“带高朔进来。”
高朔被五花大绑带进兵器室。
从始至终,高侍卫并没表现出任何抗拒,就算将他蒙起眼睛, 刀架在脖子,使他彻底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家臣:“行礼!”
高侍卫顺从恭敬道:“拜见四皇子,四皇子妃。”
家臣诧异地望向高朔蒙着的眼,确定盖得严严实实。
难道他是通过呼吸声,清楚地分辨出,对面那张椅子坐着两个人的?
家臣死死地屏住气息,生怕让这人瞧出自己对他隐有震撼。
高朔表现得浑然不觉,嗓音疲惫却不减浑厚,环绕于兵器室:“四殿下这是愿意答应,要我为四殿下效犬马之劳?”
“你说我母妃救了你的儿女,”萧烬安语气平淡,“她天生仁慈,这不足为奇,本王也不是萧明彻母子,不需要对你挟恩图报。”
高朔本已提起的期待落下。
萧烬安:“你走吧,认亲我不拦阻,至于何时能得到认可,这不是我该干预的事情。”
高朔沉重地直起上身。
他看不见,但是隔着那层黑色的遮眼布,都能让人感觉出他瞬间的茫然。
这种茫然维持了不到片刻。
高朔道:“是我害得大姐砍伤了二郎,他两个多年来相依为命,所以对这件事介怀颇深!”
“如果仅凭我……我……”
“他们不想再多看见我一眼。”
除非能够加入四皇子的麾下。
他们同时被四皇子差遣,高朔就能顺理成章接近他的两个孩子。
高朔怀着这种想法再度恳求。
但是他发现萧烬安与萧明彻不同。
他引以为本钱的身手,无法改变萧烬安的想法。
他想来交换条件,实际上结果是,他在被萧烬安完全牵着走,对方却根本没有威胁他半个字。
萧烬安不是个自己能掌控的人。
萧明彻难怪输得彻底。
他终于放弃了拿引以为傲的武艺做交换,也放弃了立刻成为萧烬安客卿的意图。
高朔叩首:“谢殿下容我入府禀奏,殿下没有携恩,是我心甘情愿,我会随时听候殿下的召唤。”
然后高朔就被家将带出去了。
白照影今日亲眼目睹萧烬安应对朝廷局势的全过程,不免认为这样的萧烬安,既是他熟悉的夫君,又有一点点陌生,感觉很奇妙。
若是仔细体会这种神奇的感觉,白照影想,大概这是由于萧烬安对别人和对自己,态度完全不一样吧?
等高朔刚走萧烬安就开始捏他的脸颊:“不高兴了?想替他说话?”
“不想,谁知道他是敌是友。”
“所以才不能被他摸透,也不能让他以为我缺他不可。他若真有认回两个孩子的诚意,无论被我怎么晾,只要想找,一定能找到他。”
“夫君是再对他试探?”
“日久见人心,看他能坚持多久,也看他是不是还跟七皇子余党仍有来往。”
当他能真正参与萧烬安的世界时,萧烬安在白照影眼中,也多出了新鲜的模样。
他亲眼目睹了萧烬安冷静,缜密,不可被忽视与控制,像宝剑闪着幽冷的光。
白照影面对萧烬安,清浅一笑,被萧烬安又捏捏脸:“笑什么?”
“笑你可能真是这套题的答案啊,怎么以前我就没想到呢……”
他这样子,萧烬安莫名其妙,凑过去啄白照影的嘴角,啄走粒甜甜的绿豆糕。
***
“三殿下,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殿下……”
夜里,三皇子府只点了盏孤灯。
灯火幽暗的光线,甚至都填不满整座书房。
明黄色垂幔因风而起,大风拂过博古架。
风势越发猛烈,萧明朝抬头望了眼架子上的文物,想过去扶。
可身体刚刚站起来,萧明朝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那道鬼魅般的声音又响起:“殿下……殿下啊……”
“别,别装神弄鬼,你不要给我装神弄鬼!你别过来……滚出去!”
萧明朝虚张声势,提起嗓音。
可是与他对话的那个人非但不为所动,语气还显得饱含嘲笑。
“猎苑那晚若非有我,殿下即将被叛军包围。”
“殿下当时身上带着那么多宝物逃命,几乎变成了叛军的活靶子,这些殿下都忘了吗?”
萧明朝喉咙发紧。
猎苑兵变那晚,他走投无路时,被一支神出鬼没的小队救下。
那只小队带他躲避起来,直到兵乱结束送他返回朝廷。
萧明朝本想感激,但从此迎来了噩梦的开始。
这个神秘人对自己的情况完全了解,拿到他的通行令牌,知晓他的心魔所在。
甚至他还摸清楚自己和城中一些专业做赝品的古玩商的交易情况……
萧明朝自是不愿意让他买赝品的事情公之于众。
对方则是句句往他心窝子上捅:“你是宫婢之子,自幼丧母,无依无靠。”
“如今萧明彻死了,你本该有机会得到天下,作为国君富有四海。”
“——是谁让你战战兢兢,又心有不平?”
是,萧烬安。
眼前清楚浮现出萧烬安的脸……
萧明朝皱起眉头,他没有什么本钱,当初拼尽全力尚且斗不过七皇子,现在更别想跟萧烬安抗衡,争夺这个皇位。
他清楚萧烬安志在必得。
可他确实不甘心!
萧明朝粗喘了几口长气,他的手按住书桌上的茶杯,掀起瓷盖迅速地喝了一口。
他不敢跟萧烬安为敌。
因为萧明彻正是前车之鉴!
萧明彻被烧得尸身不保,萧烬安态度寡淡,不能跟个疯子虎口夺食。
三皇子满脑子盘算着利害关系,最终还是堵上耳朵,不想听外头这个神秘人说话。
可怕的是,对方的言语一句一句,仍然钻进他耳朵里。
“三殿下,你母亲是宫婢,尚且是个清白女子。萧烬安他娘却是上京城人人唾弃的□□。”
“他比你年轻,非嫡非长,若是他夺得皇位,今后是否你能忍受得了?”
“别说了……”
萧明朝站起来。
萧明朝拼命拉扯窗帘,将帷幔掩住。
因为他的动作,屋里那盏孤灯颤抖,明暗不定的光线加剧了萧明朝的焦灼感,使得萧明朝处于犹豫又不敢前进的状态,逼得他要发疯。
但是这时,来自三皇子书房外面,有逐渐变急促的脚步与人声。
三皇子府的家臣,手里捧着个盒子,在门外向三皇子禀报。
“殿下。”
“我没事……你,来干什么?”
门外的家臣自然看不见门里,三皇子几乎失魂落魄的状态。
家臣如实禀奏,将捧着的红漆木盒缓慢地放下,说:“这是四殿下让送给您的东西,交代我们,再晚也要送到您的手里。”
刚提起萧烬安,萧烬安冒出来,强势地体现出他的存在感。
那声四殿下给萧明朝造成的心理阴影难以描述。
萧明朝强行稳住情绪:“是……什么东西?”
“小人不知。”
“滚,放那里,滚吧。”
“是。”
萧明朝走到门边,打开门,一只木盒安静地融于夜色。
木盒只是普普通通的木头,没嵌珠宝,没有雕琢,随意得几乎就连上京城任何的平民家里都能够找到。
可即便如此,萧明朝也不可能低估萧烬安的财力。
拿外物证明自己,萧烬安用不着。
三皇子未免加剧了他心里的酸楚感,他鼓起勇气掀开木盒。
盒子里鎏金质地的通行腰牌翻滚着砸下地板,发出响亮的动静。
砰嗡嗡嗡……
萧明朝豁然站起连退数步!
血液刹时间全部涌向大脑,萧明朝手脚冰冷,曾经最不想要发生的情况,在他身上完全应验。
他嗓音发颤地道:“是谁给他的?”
“是你……是你,对不对!”
“你摸走了我的腰牌,拿这块腰牌招惹萧烬安,你陷害我,让他对付我,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萧明朝嗓音发抖。
然而没有对神秘人产生丝毫威慑力。
那神秘人反而笑了,笑声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你一直以为萧烬安胜过你,你不服不忿,却不想改变,根本就不了解你现在正处于一个绝妙的机会。”
“我不想听!”
萧明朝欲出门直奔四皇子府:“我去告诉萧烬安,刺客不是我派去的,他不必警告我,他也不用威胁我……”
“敬贤帝不会让萧烬安独大。”
萧明朝迈出去的一只脚,像是突然灌了铅似的沉重,萧明朝缓慢地扭头。
收缩的瞳孔里,闪出萤火般的幽光。
萧明朝:“什……”
“你不了解你的父亲,他活在世上一日,就认为自己该掌控局面一日。”
“他不肯服老,要用萧烬安,更厌恶萧烬安年华正盛,他比你更恨他。”
父亲怎会厌恶儿子?
皇族父子便会。
平庸衰老的皇帝,面对优秀的继承人选,打从骨子里深深的防备与嫉妒。
三皇子这才听出神秘人话里的含义。
三皇子控制住喃喃自语的冲动。
他在心里想:“他的意思是说,我有可能,被父皇选中成为压制萧烬安的工具,父皇会从对我不屑一顾,到给我这个机会……”
太诱人了,幻想在三皇子脑袋里炸开了层层叠叠的烟花。
然而在现实中,他对书房外神秘人吐露出来的却是:“不要。”
第175章
隆冬, 养心殿殿外一片清寒气。
上京城这里是典型的北方天气,到处一片突兀, 干冷干冷。
白照影进了皇宫就维持着乖乖的皇子妃人设不敢搓手。
实际上,他冻得鼻子痛,耳朵尖尖也在痛,脚趾头尽管藏在厚实的靴子里,脚尖已经麻木。
但是不行啊,不能回家!
年底了, 该送节礼,萧烬安又是刚被册封为皇子,他们还明知老皇帝正在生病,老皇帝从叔叔变成了公公, 如此种种加起来,再不想见也得见一面呀。
白照影悲哀地暗中叹了口气。
他今天带着的是茸茸和府上几个下人,开着车来的,车上载了许多东西。
作为四皇子府的另一位主人,他必须得往皇宫走动走动。
指望萧烬安把这事办了——不可能。
别指望他去给人家送礼了!
他肯定会把所有人都得罪透!!!
白照影悲哀地叹出第二口气, 虽说被迫营业, 营业态度还得非常端正。
他从今天早晨就在挑选, 他该送给皇帝些什么节礼?
老皇帝富有四海什么都不缺, 可如果送的太不像样,反而会引起老皇帝不悦。
他可不想达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最后挑选的是一棵老桩雪松盆景。盆景层层叠叠, 做的是宛如流云般的造型。
松树常青, 代表长寿, 想来老皇帝应该对这样礼物挑不出什么理?
“四皇子妃到了,老奴给您请安了,外头清寒, 请随老奴先进殿等候吧。”
大太监兢兢业业地站在门口。
白照影跟着进去。
养心殿有地龙,所以殿里不见明火,温度还很热乎。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养心殿,这回复明了,他专注地打量着殿里的陈设。
走着走着,便与芳华姑娘碰个正着。
自从陈妃得宠,老实内向的芳华逐渐有人赏识。
芳华出迎连忙行礼:“王……四皇子妃。见过四皇子妃。”
芳华脸颊明显红了两块,不敢凝望白照影,一边低头一边说:“陛下跟朝廷几位大人们议政,精神不济先休息了。”
“陈妃娘娘正给陛下按摩头部,让奴婢跟四皇子妃知会一声,免得您冲撞了陛下。”
这是怕老皇帝的起床气撒在自己身上,陈妃当然是自己人。
白照影心里感激不尽。
那挺好,见不到也会有人把盆栽跟他来过的事情都告诉老皇帝,省得本人现身,能拖一天算一天。
白照影这样想着,对芳华点了点头。
芳华脸彻底红到耳根,声音轻得像蚊鸣:“四皇子妃,能不能……能不能,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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