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官爷,我等可是正经小老百姓,平时就做个糊口买卖,这不……还没到夜禁呢?”
“糖炒栗子,两斤。要现炒的带走。”
萧烬安从荷包里给钱。
碎银给得足,老摊主夫妇这才放心,暗中松了口气,又慌慌张张赶紧开火。
萧烬安不着急,站着等,一动不动。
栗子下进小石子里,浇上糖浆,摊主用铁铲搅拌,不多时大锅白气腾腾,冒出了浓郁的焦糖香。
他看着糖炒栗子,不说话,夜里这样子实在让人渗得慌。
老板娘壮着胆子,跟人搭话:“这位官爷也爱吃我家的糖炒栗子,在咱们上京城可是出名的,若是白天,这条街许多人排队买……”
萧烬安凝了凝,继而,冰冷的表情融化,大鹅似的抬头:“我妻子喜欢。”
老摊主拌栗子的手腕顿住,然后继续。
老板娘眉开眼笑,居然也不觉得可怕了:“那他看到你给他买栗子,一定很高兴。”
“嗯。”他会高兴,很单纯,很好哄。
“糖炒栗子!!!”
人还没进屋,白照影闻着味儿就出来了。
白照影今天游走于各府,打点家事,虽然也被很多人招待,但是毕竟今天过得不是很尽兴。
一包糖炒栗子,临睡前看看话本子,单调的生活就可以变得很丰富。
他去抢糖炒栗子,偏偏萧烬安幼稚地举过头顶,让白照影扑了个空。
那白照影就只能挠痒痒。
萧烬安也许有痒痒肉,他嘴角微抽,装栗子的纸袋降落。
他当胸正面撞进个白照影,在他的身前挨蹭:“来试新衣服!”
“又试新衣服?”
萧烬安被白照影拉过门槛。
屋里的侍女全都默契得撤了出去。
大虞朝,或者说古代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主人的衣着代表家庭生活状况。
皇室成员要遵守的礼仪更多,尤其费衣服,有时候参加某个场合,甚至得带好几套衣服。
萧烬安一进门,见到外间的桌椅上搭了许多套衣服。
“有你的,也有我的。”
“我特地这次选了情侣款,因为年底要参加的场合比较多。”
“宴请同僚,表哥大婚,除夕守岁,元日拜年,初五初七,元宵灯会……”
“好热闹,讨厌你们家的规矩真是多,我都变成了奇迹狐狐。”
白照影总是会说些奇怪的词语。
萧烬安纠正:“不遵守也无妨,我没那么多讲究。咱们家。奇迹狐狐……是狐狐的新品种?”
“才不是,你还想要几个狐狐?你最烦人了!”他说着烦人,却拎起件正红色的吉服接近自己。
萧烬安接过来,不舍得他服侍自己穿,他目光落在手里的衣服上略停顿片刻。
他旁边白照影已经脱下原来的外衣。
屋里暖和,他里衣单薄。
丝绸里衣勾勒出白照影流畅的轮廓,为什么天天喂他好吃的,腰还是那么瘦?
萧烬安没换。
白照影没注意,正把一套款型相似的同色外衣往身上穿。
他没意识到,萧烬安越牵越高的嘴角。
他只是觉得这件衣服太大了,他松松垮垮,衣服把他整个人套住。
他狼狈得像是个穿了大人衣服的小朋友,唯有脸小,眼睛很大。
他举起两袖,袖子耷拉下来,萧烬安就把他给抱住了。
“……唔?”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触动萧烬安的情.欲。
被包进那件很大的衣服里,他想伸出两只手,但伸不出。
他被萧烬安托起后脑,下巴微微向上扳,他不由自主张开唇瓣,然后滑进嘴里温热的舌头。
他口腔被侵占时,身体跟着到处变得火热,红色激发了男人的烈性。
白照影被萧烬安抱起来,就势扔上椅子,衣服乱七八糟的都落下来了。
他看见自己两条腿搭在椅子上,那椅子前腿腾空,白照影就吓得往萧烬安身上扑,自投罗网迎接大灰狼。
坏蛋就是坏蛋,毫无征兆地变成坏蛋。
给他买栗子的好夫君变成了坏夫君。
试新衣服试到了后半夜,然后侍女姐姐们直接走流程,浴桶热水毛巾一条龙。
今后不行还是给萧烬安开点清心降火的药材吧……白照影想。
他今生很健康,但对方更健康,简直精力过剩。
白照影疲惫地趴趴在床里。
补充点能量,吃糖炒栗子。
栗子壳丢在小盘,不一会儿硬壳变成座小山。
栗子的质地沙糯,味道令人欲罢不能。
今晚试了六套衣服,全都差不多,都可以穿,不用改也不用换。
大虞朝的新年真的是很热闹,跟现代比起来,古代的年味就很足,街上现在就开始张灯结彩,到处都有种没有融入现代商业气息的自然古朴。
白照影拱了拱,趴在坏夫君的身上问:“你今年不仅要陪我逛庙会,看灯展,只要我们拜完年,你忙完,你的时间都是我的,你答不答应?”
对,你就是我的古代生活体验搭子。
套圈圈,做糖画,去祈福……我还有好多想干的事情呢!
萧烬安:“好。”
“不准骗人。”
“好。”
“骗人是都督,今后要四条腿走路!”
“好。”
白照影这才放下心来,香山赏红叶之约萧烬安没践行,其实他现在还记仇呢!
这次他连说了三个好,总不会再出错。
白照影躺下,放过萧烬安,不再追着他允诺什么,栗子也放下了:“睡觉!”
“王……王爷。”
是成安的嗓音,屋内的气氛霎时一紧。
成安重伤初愈,如今还有些有气无力,所以不敢大声说话,显得异样的谨慎。
“兵部那边传来了封急报。”
“咱们在兵部的人同时将消息递进皇宫和您这里,殿下,东南出事了。”
第177章
那声“东南出事了”, 距离萧烬安答允白照影陪他玩耍,也就是前句后句的工夫。
成安没有走, 身体紧挨着房门,门扇映出成安的黢黑色的轮廓。
成安身体还未恢复,他站不了太久。
外头风凉,成安小声咳嗽。
但是因为不敢打扰萧烬安跟白照影,成安只乖乖地等着,没有再催促。
白照影期待的目光, 变得有点黯然。
视线下垂往脸颊看,萧烬安用指节温柔地抚弄他的脸。
他清楚地看到那双眼睛里面的抱歉和依恋。
萧烬安出去接成安的情报,交代了几句,成安点头走了。
萧烬安不背人, 字条给白照影看。
字条拆开,白照影靠在床头仔细盯着纸条瞧了一遍,写得是“海患再起”。
偷偷传出来给萧烬安的书信,当然不可能赘述太详细的内容。
至于倭寇袭扰了哪里?当地情况如何,是否有伤亡, 抗击情况怎么样……这些都不知道。
这代表, 萧烬安过不多时就要进宫。
萧烬安:“汪。”
那声音很轻, 是身居高位的萧烬安绝对不会做出的举动。
白照影已经哭了。
如今以白照影与萧烬安的默契, 早就能做到见微知著。
萧烬安这个造船使,因为处理兵变后续, 与三皇子同时监国, 后两件事更为紧要, 所以暂时处于交代给心腹代替履职状态。
唯有沿海才能造船。
船入海水,即可投入使用,绝没有在上京造好巨船, 再一路搬到海边的。
如今萧烬安的心腹,与他招揽的东南所有船工都在台州府船厂。
第一艘龟船就要下水,沿海倭寇就有动静。
两种情况撞在一起,机会难得,他要亲眼见到实战,拿倭寇测试战船!
如今哪头也需要他。
当然他不该离开上京,把偌大个空窗留给三皇子。
可偏偏白照影知道,萧烬安他就肯定会这样做。
“狐狐。”
他擦掉白照影两颗眼泪,另外两颗掉下来,狐狐一直是水做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萧烬安道,“满朝武将,会打仗的不缺我一个,为海战破格提拔过五六个将军,他们全都摩拳擦掌地等着。”
“我如果南下,皇帝万一驾崩,留给我的就是很被动的局面。”
“我也不放心你。”
萧烬安顿了顿,继续说:“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白照影哭泣道:“可是你也想告诉松浦春繁和沿海倭寇,窝囊了几十年的敬贤帝代表不了大虞国运。”
“新一代的大虞将士们有钱,有船,年轻。”
“大虞要跟倭寇斗到底,让他们不敢再踏进沿海半步!”
妻子总是对他很了解。
尽管白照影已经能够猜测出,自己接下来想做什么,哪怕明知爽约在所难免,白照影没有半个字的干预。
他引发了萧烬安的惭愧。
白照影乖得让人心疼。
萧烬安:“我明年……”
萧烬安被白照影捏住嘴,突然没法说话。
他眼里映入白照影:“不要立flag。”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哥。
新婚初年,自己即将不在妻子身边,注定已成事实。
萧烬安躺回去,等待皇帝召唤。
闭上眼睛,听见了白照影在枕边轻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些才是你想做的。”
狐狐以为自己兼爱整个世界。
实现抱负是一方面,但他更自私地希望永远得到妻子的崇拜,也是为了给他的心上人,提供最优质的生活环境。
好狐狐,狐狐还是把他想得太伟大了。
***
腊月初十,东南海患再起。
倭寇意外地掌握了,当地沿海某项官方祭祀的时间,两千倭寇于宁波府登陆,趁虚而入,烧杀掠夺了当地的五座村庄。
年关岁末,败报传进上京城。
这给本就不太平的这一年,再度蒙上层浓郁的阴霾。
松浦春繁等贼匪,向来对敬贤帝不屑一顾。
想来敬贤帝被他的七儿子兵变之事,也已经徐徐地传到了倭寇们的耳朵里。
倭寇是否会让敬贤帝过个好年?
还是搞个大的,直接将老皇帝送走,答案已不言而喻。
因此朝野上下,目光聚焦于海事。
四皇子萧烬安,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自请至前线勘察。
萧烬安的决定刚一公开,引来的即是朝野震撼。
因为谁也知道,如今适逢朝廷新旧交替的重要节骨眼。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会儿萧烬安竟然放弃稳固既定地位,而选择对外抗击倭寇!
老皇帝下达命令,萧烬安可以调度沿海各省兵马。
萧烬安离去匆忙,带走了白照影默下的《牵星术秘诀》,还有锦衣卫的一支亲信队伍。
萧烬安留下来的,则是填满整座上京城的喧哗与骚动!
国之大者,利国利民。
他是出身最不堪的皇子,前些天,城中还遍布着,他母亲江川月“一女侍二夫”的风闻。
而萧烬安立即用行动堵上了所有谩骂者的嘴。
他迎难而上,此举尽收城中民心。
如今在城里,谁还敢诟病“四皇子生母不贞,是□□所出”,谁就得被百姓们的唾沫星子烂菜叶子淹没。
塞翁失马,因祸得福,公道自在人心。
就连四皇子府都因此成为了城中住民的重点照顾对象,府外街面,每天打扫得干干净净。
甚至有小朋友,巴望在门口等着看:
“四皇子妃!”
“你们瞧,这是四皇子妃!会造船还会看星星的四皇子妃!”
……
砰。
三皇子府书房,萧明朝气息起伏,大动肝火。
他本想把桌上的砚台扫到地上。
奈何那方端砚,是他整张桌面为数不多的真品。
而他如果站起来,去多宝格拿出个赝的摔地上,又过于刻意,不足以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萧明朝只能选择重重地拍了拍桌子。
书桌震动,他的手指尖感觉到阵阵麻痛,他脑袋迅速转向窗口,面孔狰狞到发青!
萧明朝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艰难道:“五座村庄!上百余人的性命,沿海那些渔民正在祭祀,他们手无寸铁,就这样被倭寇屠戮,这就是你所说的小小动静?”
萧明朝拿出浑身气势怒视神秘人。
那不见踪迹的神秘人在笑,因他愤怒,对方格外平静:“与天下相比,五座村庄很多么?”
萧明朝忽被噎了瞬。
转瞬即逝,然后他道:“你走吧,答应你的条件,我也做到了,从此不要再来这里找我。”
“三殿下,卸磨杀驴,为时尚早啊。”
那神秘人越发老神在在。
可是萧明朝不为所动,到底是愧疚感占据上风,他起身打开窗子,远远招呼窗户外头的家臣:“你们几个,多叫些人,都上楼来。”
神秘人向来与萧明朝单独对话。
如果当场的人多,神秘人便会消失,因为不方便对谈,萧明朝认为找到摆脱他的好办法。
而那神秘人也确实像是被他给唬住了。
神秘人沉默几息。
外头的家兵家将,脚步声越来越近。
145/166 首页 上一页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