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能。”那女孩伸手将挂在肩上的小包袱往上提了段距离,回握住小梅临渊的手,信誓旦旦道,“这可是妈妈走前亲口说的,她肯定不会骗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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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一姐一弟相互扶持着向点将台主宅门口走去的场景,岳莫隐冷笑道:“哦?要进入经典的交代反派悲惨过去以达到洗白作用的回忆杀了吗?”
心中如此吐槽的同时,岳莫隐也在思考一个问题。
申楼兰本身肯定是不会在自己的创造的这个世界中为梅临渊树碑立传的。
这就说明,这个副本的生成必然是有梅临渊本人意志的影响的。
但岳莫隐只觉得有些矛盾。
之前在两方交战时,梅临渊的几句话让他印象十分深刻。
【“有问题吗?”】
【“为将者,自然需要将每一枚棋子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他是,我也是。”】
就算自己最后是以一种不那么堂堂正正的方式赢得了对战,但岳莫隐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这梅临渊当真算得个枭雄角色。
而对于一位枭雄来说,最重要的是封狼居胥的成就,最无关痛痒的就是失败后的谅解。
那么梅临渊又是为什么想要留下自己的过去呢?
第137章
既然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主人公已然登场, 那么反主为客成为副本见证人的岳莫隐与谭盛风便非常自觉地跟上了这对姐弟的步伐。
小孩子本来步子就小,大概要迈上四五步才能顶得上成年男子的一步。
更何况这两姐弟的神色中明显流露出了因长途跋涉而产生的疲惫,步幅相比于平常生龙活虎的儿童就又要短上了不少。
然而在彼此扶持和相互鼓励的作用下,这两姐弟始终没有停下, 反而是一步又一步地朝着远处的棕漆大宅门前进着。
缀在两人后方的谭盛风从来没有觉得从这里到点将台的主宅门有这么遥远过, 但不知为什么, 他又很希望这段路能够再长一点。
这样他可以多一点时间去理顺自己中转常绥来到南靖执行任务的这短短几天中发生的多到几乎快把他的大脑占满并且复杂到超出他思考能力的内容。
然而路就是那条路, 一条千百年间先是从泥土路变成碎石子路,又升级为青石板路, 最后被铺上沥青画上斑马线变成柏油马路,但长度从无改变的路。
在听到远处矿石粉碎机内部齿轮相互啮合以粉碎矿石传来的噪音并嗅到空气中隐约飘来的呛人味道后,谭盛风蓦然意识到——这路,马上就要走完了。
可他感觉自己还有好多东西没能想透。
尤其是……
谭盛风将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上。
直到在进入这个世界,有足量的炁去协助自己持续施放【椿龄无尽玄】前,那里都横亘着一道已经不影响行动所以为了保存实力而没来得及治愈的疤。
“说实话,我还是很难相信梅主席真的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一路上岳莫隐都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片围绕着隐世斩妖宗门而发展起来的城镇, 时不时还会向谭盛风进行一番“这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做?”和“他们不怕暴露吗?”的提问。
然而在听到谭盛风突然来上这么两句感慨并重新称呼梅临渊为“梅主席”后, 他转过头, 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你说什么?”
直到现在岳莫隐都不愿意去回忆当时自己看到的场景。
那种追悔莫及的钻心感受, 他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或许是被对方说话的语气震到了, 谭盛风小声地辩解:“我就是稍微想了想……”
岳莫隐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捏上了谭盛风的脸颊, “你要是能把复盘梅临渊这事儿的精神头拿来好好研究研究我, 也不至于非得拖到现在我们才能在一起。”
对此, 谭盛风虽然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事实恰相反,明明就是自己研究太多了,才有了自己在悬崖上那一番方向错误但仍然发自肺腑的话语。
但此时的他并不敢反驳岳莫隐。
感受到谭盛风的纠结,岳莫隐便不再观察收尾开始专心地对其进行一番开导。
当然, 岳莫隐深知自己不是什么能扮演“知心好大哥”的角色,所以他决定换一个全新的角度来开导谭盛风。
“那你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为了这个结果又打算怎么行动呢?”
……怎么好像变成季度述职报告现场了?
但岳莫隐的这种说话方式居然歪打正着地让谭盛风的注意力从当前转移到了未来。
“目前南靖斩妖特别小组只剩下你我二人了,就算司妖监按照流程后续派人来复查一番,但大概率也不过是来根据我们的报告简单核对情况。”
听谭盛风这么说,大概猜到对方想法的岳莫隐微微皱眉。
谭盛风自然也注意到了岳莫隐的神情,但他这次也有着自己的坚持。
“告发他的所做作为,除了能给我一个差点迟到的正义还能给我什么?”
“他是梅临渊,是对当前斩妖人秩序的形成有着巨大影响的梅主席。难道司妖监当真会允许这等丑闻外流吗?”
岳莫隐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我并不认为杀你这件事是梅临渊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情,但也不至于是一个群体性的决定,所以……”
“所以就更不能打草惊蛇了!”谭盛风难得地打断了岳莫隐,“这次是梅临渊下次也可以是别人!”
“跟申楼兰这种至臻级别妖兽的战斗发生什么都不意外,所以我们可以在报告里将事实恰当扭曲一下,然后创造机会引君入瓮,或者至少不要像这次这么被动……”
“还好还好。你没我以为的那么佛系。”岳莫隐欣慰地轻笑道,“还是说,是我潜移默化影响到你了?”
听完岳莫隐的“评语”,谭盛风心头一梗,“是岳总你的行动方式太激进了,反衬得别人都很佛系吧。”
在之前谭盛风尚且没有暴露自己“风到碗里来”身份的时候,岳莫隐就有意识到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这位总裁助理很有特点。
有些时候怎么样都行。
比如说,本来半小时前就已经凑好的外卖单,为了满足某些大额打折券的条件别人总是让他来换成另一个套餐。他总是会乐呵地点头答应,尽管凑单用的新套餐和他原本想吃的套餐两模两样。
有些时候又很有自己的坚持。
比如说,他非常尊重公司同事的劳动成果。
在得知某些项目因为一些领导的反复修改而停滞后,他会想办法协调时间让相关人士坐在一块再请更高一层的领导(这里的领导主要指岳莫隐,总裁助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特点被谭盛风用得淋漓尽致)来进行最终拍板。
而且最好是拍符合专业人员心意的“第一版”(总裁助理吹“枕边风”的优势被谭盛风发挥得神乎其神)的板。
真的很有意思。
等到后来再叠上“风到碗里来”的身份后,这份由“佛系”和“不佛系”的反差有意思就更是翻了一倍。
虽然对方还没有提出一个相对清晰可行的后续计划,但岳莫隐对自己突击提问得到的反馈已经很满意了。
所以他也一定程度上愿意退让一下。
各部门注意!
这里有一个“一定程度上”作为重要定语!
请务必准确地理解领导的意图!
看着前方的姐弟二人停下了脚步,手动整理了一下满是褶皱的衣衫然后敲上了点将台的棕漆大门,岳莫隐岳莫隐郑重地看向谭盛风,以一种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说:
“无论梅临渊的过去有多么悲惨,多么令人同情。”
“他主观上杀你的事实永远是事实。”
“在这件事上,我只会选择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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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管,您请看……”一人战战兢兢地对身为点将台大管家的于斌捧来了一封拜帖。
这封拜帖明显有些年头了,连边角都因磨损而起了飞絮,甚至在被两人交接时发出了令人心惊胆战的脆响。
然而令那人如此惶恐的却是拜帖上边盖着的印章。
那是点将台的宗族大印。
见此印章,如见家主。
但点将台家主上一次带章出行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儿了。
那两人面前这印章会是真的吗?还是说,是有人伪造了印章派小孩过来试水的?
这普通下人都有的疑惑,身为主管家的于斌不可能没有考虑到。
只见抬手轻按上印章,并向其中注入了些微的炁并合眼感受自己的炁在印章中的流动状态。
一支烟的功夫,他重新睁眼对那人问:“拜帖是什么人拿来的?”
“一对姐弟。大的十多岁,小的也就七八岁。”那人不敢怠慢,立刻说,“人我已经收在南门门房那边了,您随时可以惩戒这两个胆大包天的……”
“你应该感谢你的胆小。这印章可是真家伙。”于斌乜斜着扫了那人一眼,“把人请过来。”
“是!是!”那人忙不迭地回去了。
*
听完梅临渊姐姐梅饮芳断断续续的讲述,身处当时那个场景内的于斌和时隔几十年通过幻境见证这一切的谭盛风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真可怜啊。”此时谭盛风看向这梅家的姐弟,眼神中都带上了几分心疼。
尽管岳莫隐没有说话,但他的心中也多少有些不忍。
在梅饮芳的叙述中,这姐弟二人的母亲为了补贴家用在不久前接了一份民间疑似妖兽作怪的灵异事件,结果错估了斩妖的难度几乎是耗了半条命才勉强完成了委托。
而原本她以为能自然愈合的伤口在之后的日子里逐渐发炎恶化,最后她连床都下不去了。
愈疗炁术对于细菌感染引发的病症束手无策,而当时青霉素这种高级药物又不是他们这种普通斩妖人家庭能排得上的。
临死前回光返照时,她拿出一张只被盖了个印章的老旧纸张,用笔在上边写了些内容后将它交给了姐弟二人。
放在当时那个环境下,这样子的时代悲剧数不胜数。
这梅临渊和梅饮芳的母亲是死于斩妖引发的感染,可能就在同一时期有另一对姐弟的父亲死于挖矿引发的尘肺。
相比于那些真正毫无退路的家庭,至少这位母亲能为自己的一双儿女安排出一条后路。
为了转移谭盛风的注意力并缓和对方的情绪,岳莫隐问:“听起来,他们母亲受的伤没有你当时重,那她当时怎么没像你一样处理伤口呢?”
谭盛风下意识地就想要通过避重就轻地以给出一番似是而非的解答,隐瞒自己当时使用了【椿龄无尽玄】这种理论上已经失传的专精炁术的事实。
但他深知想要维护一个谎言,就只能再创造另外千百个谎言。
退一万步说,就算岳莫隐智商下降一百倍硬是没看穿自己的一层套一层但依然漏洞百出的谎言,他不想跟岳莫隐之间有秘密。
“因为她不会【椿龄无尽玄】。”
“首先,这道专精炁术已经几百年没有人使用了,若不是谭家典库里保存了一些相关资料并且有一代又一代的人尝试去复原它,恐怕它就真的失传了。”
“其次,这道炁术对于斩妖人本身的素质要求比较高。就算是谭家内部都没有几个人真正能掌握的,更何况……”
这边另一位面的岳莫隐和谭盛风对话期间,那边的于斌已经吩咐下人拎过了梅家姐弟放在一边的包裹,并安排了这两人的食宿。
“我对于你们母亲的遭遇很是抱歉。”他将那封拜帖摆在三人中间的桌面上,“你们母亲的请求也很合理,更何况这上边盖着点将台的宗族大印,我们决计不会出尔反尔。”
梅饮芳当即就想带着梅临渊给于斌行个礼。
而于斌也非常有预见的用手将两人按了住。
“但点将台有自己的运行规则,有些事儿还是不能破例的,也请两位理解一下。”
“我只能让你们先在外门当个杂役门生,然后根据具体的情况再行安排。”
“没关系的于大人。”梅饮芳感激道,“能这样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我和我弟肯定会安分守己,当牛做马以回报。”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套从戏曲中看来的说辞实在是不够真诚,梅饮芳又补充道:“我吃得很少,以后还可以再少吃一点。”
“我也是。”梅临渊跟着频频点头。
第138章
在梅家姐弟接过于斌手上递过来的点将台腰牌后, 整个场景就静止了下来。
紧接着一抔齑粉如同沙漏那样从房梁的边角处滑落到了地面并消失于无形。
以这抔齑粉为原点,整个场景在几秒钟内就尽数崩塌了。
就在这场景坍塌所扬起的浅淡迷雾中,下一个场景已然悄无声息的形成了。
“这里是点将台的总库房。”,谭盛风再一次尽职尽责地担起了讲解的职责, “比较重要的法器和典籍都会被储藏在这里。”
其实就算谭盛风不解释, 岳莫隐也能从周围这一排又一排大小错落的上锁隔断大概推断出这个区域的功能。
或许是在为什么重大事件做准备, 这总库房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任凭两人怎么寻觅都没能找见梅临渊的身影。
在两人刚进入这个场景时,就有那么几个挂着外门门徒腰牌的少年在一间敞开着的大型隔断里忙活着。
从他们脑海上密布的汗珠来看, 他们恐怕是忙活了很久而且还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终于一个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发条腕表的少年发现了端倪,“哎我去,好像是这上边吊轨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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