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宓若有所思,只觉得表姐观察细致入微,令人钦佩。
褚淳贤回过神来,心想毕竟是前世的事了,重活一世,总要重新开始,不能一直沉溺在过去,无法自拔。
她柔声问道:“祈儿,你怎么知道今天去青楼就能遇到盼兮?”
赵祈被问得哑口无言,眼神有些躲闪,“我……我就是随便猜猜。”其实她只是好奇,想去青楼见识见识。
褚淳贤早就从赵祈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她虽然知道赵祈不会和那些烟花柳巷的女子发生什么,但心中还是会难受。
“祈儿,那盼兮和胭脂样貌如何?”
赵祈认真地思忖了片刻,“胭脂长袖善舞,妩媚动人,盼兮琴技超绝,清丽脱俗。她二人相得益彰,皆是有才艺的女子。”
郑宓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她不知道表姐是真的不明白嫂嫂的意思,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果然,褚淳贤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祈儿以前一直将她视为心间宠,何时当着她的面,夸赞过别的女子。
“我竟然不知,祈儿你喜欢听琴观舞。”
赵祈笑了,那笑容中似乎夹杂着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她问道:“淳贤又觉得我中意什么呢?”
褚淳贤的面色一顿,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苦涩的感觉,自己真的从未深入了解过祈儿。
过去,一直都是祈儿围绕在她身边,而她从未试图去了解祈儿喜欢些什么。
她再次注视着赵祈,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愧疚和哀伤。
赵祈见褚淳贤这般深情模样,心中愈发烦躁,于是下了逐客令:“朕累了,想歇息片刻,你先回去,朕晚上再去云光殿找你。”
褚淳贤见赵祈自称朕,便知道自己惹她不快了,纵然她再聪明,此刻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冒犯了赵祈。
她一边担忧着赵祈的身子,一边又不得不遵命离开。
褚淳贤离开后,郑宓也察觉到了赵祈的不快,刚要起身告退。
赵祈对她说道:“表妹,你去将朱宝贞寻来,让她到养心殿见我。”
郑宓领了命令,立刻去办了。
临走前,赵祈又吩咐她道:“夜里,你亲自去一趟百花楼查探一下,确认一下她们二人的关系。”
郑宓离开后,赵祈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朱宝贞就到了。
见到赵祈一脸倦意地靠在椅子上,她先是行了礼,身子挺直的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赵祈浅浅地笑了笑,“宝贞不必紧张,朕寻你来并非为了皇妹的亲事。”
这一番话,倒是让朱宝贞想起了前几日陛下还曾帮过她,于是躬身谢道:“微臣还没来得及感谢陛下当日为臣解围。”
“情之一事,不可强求。若你二人真有姻缘,迟早都会水到渠成,母后还是太心急了。”
朱宝贞听到赵祈这句话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她感激地望着赵祈,“陛下说的极是。”
“朕记得你是坤和一年的状元,你在翰林院任职多久了?”
“回陛下,微臣在翰林院已有一年零六个月了。”朱宝贞甚是奇怪,陛下突然召见她,难道只是为了询问她的职事?
这是书中唯一能让赵祈喜欢的人,赵祈对朱宝贞的态度很好,“母后有意让你成为驸马,说明你人品贵重、才学优秀。你在翰林院磨砺一年有余,也该是时候升迁了。朕之前想如果你做了朕的妹夫,那么空下来的刑部尚书之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由你接任。旁人只会说朕任人唯亲,对你也能少些议论。如今你与禅儿无缘,那么朕便让你从刑部主事做起。这刑部尚书之位,朕依然会为你留着。你要好生做事,不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
朱宝贞慌忙跪地,恭敬地说道:“微臣惶恐,臣何德何能,竟承蒙陛下如此厚爱,实在受之有愧。”
“你有何惶恐?你莫要学那些老古董,动不动就给朕跪着。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样子,朕不需要你拘谨。”
朱宝贞抬头看着陛下,这位年轻的皇帝,脸上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赵祈又说道:“朕不瞒你,如今朝堂贪腐严重、结党营私、官官相护,百姓皆苦,唯有当官的富得流油。马上年关了,不知有多少地方的百姓买不起米面粮油,吃不上鸡鸭鱼肉,朕心痛啊!这些可都是朕的子民,朕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贪官污吏祸害百姓。朕今日出宫,去了东市的百花楼。青|天|白|日,门口就车水马龙。若去查查,这些人大多是些京城达官显贵的子弟,他们的银子又从何处来?”
说到这里,赵祈明显动了怒气,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朱宝贞赶忙上前,斟上热茶,劝慰道:“陛下,切莫动气,龙体为重。”
赵祈轻轻抿了一口茶,朝朱宝贞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赵祈继续说道:“那些青楼女子,有几个是真心实意想做这行的?谁不想有个安稳的栖身之所,做些有尊严的生计?靠卖笑和皮肉过活,但凡女子,哪个不是迫不得已?这些女子大多是被亲人卖到青楼的,又有几个是自己选择的?百花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幕后东家竟然是雍王,这对朕来说何尝不是天大的笑话?朕要你做刑部尚书,就是要你肃清这朝堂的不正之风,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朱宝贞已经听得泪流满面,跪在陛下面前,头重重嗑在地上,“臣必不负陛下的期望和重托,为国家和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时,她的心中热血澎湃,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书没有白读,跟着陛下,一定能发挥所长,实现自己的抱负。
赵祈缓了语气,叙家常般说道:“宝贞家住何处?家中有几口人?”
朱宝贞一一回道:“臣家住城南,家中只有臣和一个老管家,老管家
帮着臣看守家门。”
赵祈问道:“你怎么说也是京中七品官员,没有几个丫鬟和小厮伺候着?”
朱宝贞回道:“回陛下,家中只有臣自己。臣素来不喜铺张浪费,也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舒坦自在,无拘无束。”
“朕倒是有一事要麻烦你。”
朱宝贞忙说道:“陛下折煞微臣了,陛下有何事尽管吩咐,微臣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赵祈说道:“我从百花楼赎出了一名女子,你家中人少,过几日暂且安置在你那里。她与我有大用处,你要好生照顾她,我会派人保护她。你莫要多想,你家中忽然多出几人,难免有些不便,还望宝贞你多多包涵。”
朱宝贞心中虽然疑惑,但也不好多问,于是说道:“能为陛下效力,是臣之本分。”
赵祈满意地点点头,“你先回去吧,任命书不日就会送到你手上,你好好准备。往后咱们君臣要好好大干一场!”
朱宝贞躬身谢恩,眼里热切的光仿佛要穿透赵祈的身体。
赵祈感受到了的目光,“今日这番话,你知我知,切不可传入他人耳中。”
朱宝贞连忙应道,
“微臣明白,今日与陛下所言,微臣定会守口如瓶,不与任何人提起。”
朱宝贞退出殿外,心情极好。
回到翰林院时,她忙收敛了情绪。
李年安凑到跟前,“朱兄,郑侍卫找你何事?”
李年安是与她同年的探花,又一同在翰林院就职,李年安也是样貌绝佳的才子,朱宝贞待他如兄长一般,与他颇为亲近。
朱宝贞道:“李兄,你猜猜看。”
“难道是因为公主?太后看中你了,想招你为驸马,朱兄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真是可喜可贺啊!”李年安笑着说道,一脸戏谑的表情。
“李兄,你竟然打趣我。我与公主无缘无分,这驸马我怕是当不上了。”
“哦?为何?外面都在传你要当驸马了,这还有假?”
“陛下传我进宫就是为了此事,公主不喜欢我,陛下与我说,感情的事不能强求。让我不必将招驸马之事放在心上。”
李年安不知在想些什么。
朱宝贞又说道:“倒是李兄,我听说太后的驸马名单里也有你的名字,我岂不是也要恭喜你了。”
“你……”李年安脸色瞬间变得通红,略显失态。
再看向朱宝贞时,朱宝贞已经伏案书写。
李年安笑着摇摇头,继续读手里的书。
第25章
另一边百花楼内的姑娘们都晓胭脂被一位贵公子高价赎走了。
姑娘们都清楚,过几日便是胭脂的开|苞之日,此后便要开始接客,作为妓子悲惨的一生就要开始了。
而在开|苞前一刻被富贵人家赎走,这对风尘女子来说可谓是泼天的福气。
楼里的姑娘们,有嫉妒的,有羡慕的,但胭脂对她们的想法一概不理。
胭脂牵着盼兮的手,走进盼兮的屋内,她的眼角已噙满泪水。
盼兮年长胭脂两岁,又如何能不明白胭脂的心思。
沦落风尘,身如浮萍,处处都是身不由己。
胭脂轻轻地坐在盼兮的床边,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道:“七天后我就要离开百花楼了,我不知道那小公子是何处的人,也不知道往后我要到哪里去。”
往后见不到胭脂,盼兮心里又何尝好受,可胭脂能脱离此处,也是好事一桩,总比留在楼内,供男人泄丨欲要强上千百倍。
盼兮拿着帕子轻轻擦拭胭脂眼角的泪珠,“傻胭脂,你这是脱离苦海,该高兴才是。”
胭脂抬起头,看着盼兮的眼睛,“姐姐,胭脂舍不得你。”
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她扑进盼兮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盼兮轻轻地拍着胭脂的后背,让她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盼兮轻轻地将胭脂搂在怀里,柔声说道:“那小公子家中有五房妻妾,后宅之中少不了明争暗斗。你入了府,一定要好好保全自己。姐姐我往后若是能有机会活着走出这风尘之地,就算你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到时候,你可不要嫌弃我才好。”
说到这里,盼兮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胭脂,仿佛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胭脂抽噎道:“姐姐,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胭脂永远都不会嫌弃姐姐。我八岁被拐到这楼里,便与姐姐相识。这么多年来,我们相依为命,一起度过了许多艰难的日子。姐姐对我的照顾和关爱,胭脂永生难忘。如果这辈子我们无法再相见,下辈子我就投胎成男子,娶了姐姐,咱们再也不分开。”
盼兮轻抚着胭脂的头,露出了一丝笑意,眼中充满了疼惜和怜*爱。
“傻胭脂,这世道对女子多有不公,你有这样的想法也没错。可我想的是,如果真的有来世,咱们还是做女子,做一对普通的百姓。我们一起生活,种种地,做些针线活,然后拿到镇上卖赚些银钱。如果你觉得闷了,我们就去慈姑庵领养一个孩子,我们平平淡淡地生活在一起,做个普普通通的百姓。”
盼兮一边说着,两人一边畅想着,仿佛真的已经过上了这样的生活。
此时,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两人的身影,胭脂从盼兮怀里退出来。
她缓缓褪下裙衫,穿着浅粉色的肚兜,身子紧贴着盼兮。
“姐姐,你要了我吧,我想把我的贞洁给了你,往后你不许忘了我。”
盼兮心间颤了颤,“你把清白之身给了我,该如何向那位小公子交代呢?我瞧着那小公子不像好相与的人。”
胭脂面露苦涩,“我不管,我终归只是他的一个妾,他若是真的要舍弃我,那也是我的命数。”
盼兮心疼地看着胭脂,俯下身亲吻了一下她的唇角,柔声安慰道:“莫要再说傻话了,世间男子没有哪个不在意女子贞洁,若是发现你已非处子之身,把你发卖了都有可能。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盼兮轻轻地拿过胭脂的手,将它覆在自己的胸前,柔声说道:“今夜,你就把姐姐的身子拿走吧,姐姐往后也没有遗憾了。”
胭脂满心的心疼,眼中泪水不断,“要是被人发现姐姐不是处子之身,为此伤了你怎么办?”
盼兮一脸决绝,“你听姐姐的,不会有事的。”
盼兮早就想明白了,她今年十八岁,换作楼里其他姑娘早就开始接客了,但是她没有。
那是为了奉命与陈牧和盛羽周旋,哪怕她的身子给了其中任何一个人,她也会丢掉性命。
总归一死,不如将自己的身子留给胭脂,也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份尊严和清白。
她二人相拥至榻前,盼兮咬着胭脂的耳珠,红唇一直吻上胭脂的唇,二人舌尖轻触,盼兮手指轻轻放下床边的纱帘。
郑宓趴在房顶上,目光紧随屋内二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眼前的场景,让她的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然后迅速离开了屋顶,生怕被二女发现。
一路上,她的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
她从未想过,两个女子之间的情谊,竟然可以如此深厚,如此缠绵。
郑宓一路疾行,终于到了云光殿。
她站在殿内,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表姐和嫂嫂身上。
此时,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刚才盼兮和胭脂的身影,心中一阵慌乱,她赶紧甩了甩头,试图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定了定神后,郑宓先是抬头示意表姐,“屋顶有人。”
赵祈眼神一凛,看向郑宓。
郑宓又小声说道:“我没有打草惊蛇。”
赵祈轻点下颚,示意郑宓继续说下去,“如表姐猜测的那样,她二人的关系匪浅。”
郑宓顿了顿,面色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补上了一句:“就如表姐和嫂嫂一般。”
赵祈看了一眼身旁的褚淳贤,见对方面色淡然。
她轻咳一声,对郑宓说道:“你回去休息吧,这么晚还特意跑来禀报,真是难为你了。”她本意是想夸赞郑宓做事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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