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祈一时难以解释,只得尴尬赔笑:“我不过随口胡诌罢了。”
旋即,赵祈恢复了严肃之态,“我此番费尽心思,沈檀理应心中有数。”
褚淳贤执起梳子,悠然梳理着发丝,缓声道:“她既然能被选入宫中,就绝非愚钝之人。你且宽心,待阿魏将其母治愈,她定会对陛下忠心耿耿。”
赵祈微微颔首,“有她在太后身旁传递消息,不至于如往昔那般处处受制。任她有千般计谋,你我亦有应对之策。”
赵祈想着原主以前一直被太后掌控,这回她也在太后身边安插自己的人。
褚淳贤说道:“我已差遣阿魏出宫,若沈檀得以出宫,阿魏便可随其入府。”
第60章
永寿殿内,太后面露嘉许之色,赞道:“兰妃,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此事你办得极好,解了哀家的心头之患。”
沈檀恭敬谦逊地回应:“皆因太后悉心教导,檀儿方能行事顺遂。”
“皇帝对你可曾有抵触之意?”
太后此问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
沈檀心下明了,回道:“皇上起初对臣妾颇为疏离,然而臣妾身上涂了暖情香,皇上受其影响,对臣妾渐生亲近之意。其后臣妾弹奏琵琶,皇上听后,对臣妾又生了几分好感。皇上极为喜好音律。”
高瑾玉想起赵祈曾跪了三日三夜求娶褚淳贤为妃之事。
若赵祈如此轻易便被沈檀所诱,那沈檀所言必定有假。
至于暖情香,其效力之强,便是和尚尼姑亦难以抵御。
而高瑾玉所想也合情理,赵祈确曾受香气撩拨,心绪有所波动。
可她因之前中毒,常年喝药,又经阿魏用药调解后,体内对药物有了一定抵抗力,故而暖情香对其并未产生过大影响。
高瑾玉满意地点头。
沈檀趁机说道:“太后,臣妾自进宫后便没见过娘亲,娘亲常年缠绵病榻,臣妾如今深受太后蒙恩,过上了好日子,心中便越发挂念娘亲,臣妾恳请太后,准许臣妾回沈府探望娘亲。”
“难得你一片孝心,哀家便允了。”
高瑾玉又对时嬷嬷吩咐道:“让内务府的人安排一下兰妃今日回府之事。”
沈檀心下松了口气,事情果然如皇上预料,太后允她出宫探亲了。
“你先退下吧,若以后皇上召见,要事无巨细将事情告知与哀家。”
“臣妾谨遵太后旨意。”
沈檀缓缓退出内殿。
高以柔款步从内室走出,行至高瑾玉身前,轻声问道:“姑母,皇上当真宠幸了沈檀?此事可是确凿无误?”
“消息理应不会有差。”
高以柔秀眉轻蹙,眼中仍残留着几分疑虑:“侄女却仍心存困惑,一直以来皇上对褚淳贤情深意笃,难道女子之间的感情也会轻易就移情别恋?”
高瑾玉微微摇头,“世间多情之人,向来不分男女,帝王的宠爱本就变幻无常。哀家冷眼旁观,发觉赵祈初见沈檀之时,神色便对旁人有所不同。再者,褚淳贤那清冷的性子,好似一潭死水,让人索然无味。而沈檀身姿婀娜,体态妖娆,生就一副惹人怜爱、乖巧柔顺的模样,好似柔弱娇花,仅一眼望去,便能轻易勾起旁人的怜惜之意。加之暖情香的助力,赵祈也难以抵挡其魅惑。”
高以柔心中虽仍有疑团萦绕,可细细思量,姑母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高瑾玉见状,轻轻抬手,温柔地拍了拍高以柔的手,缓声道:“时嬷嬷来报,今早上她二人为了赵祈宠幸沈檀的事情,大吵了一架。即便她们日后和好,彼此心中也必定会生出嫌隙。只需令沈檀此后时常相伴赵祈左右,让她无暇顾及褚淳贤,等到她二人情分渐薄,哀家倒要看看,那褚淳贤还能如何教唆赵祈与哀家作对。等到赵祈对她心生厌弃之时,便是她褚淳贤在这宫中失势之日。”
高以柔微微咬唇,轻声说道:“姑母,以柔却总觉得此事绝非如此简单。褚淳贤曾对皇上有救命之恩,且自幼便是皇上心心念念之人,皇上怎会这般轻易便将其抛诸脑后?”
高瑾玉端起茶盏,葱白玉指轻捏盏沿,轻轻吹了吹袅袅升腾的热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一个沈檀或许尚不足够,然这宫中还有谢仪眉、姜娥,哀家亦有你在旁相助。不过是一个褚淳贤罢了,难道你还畏惧无法应对?”
高以柔垂首不语,心中暗自思索着应对之策。
又听高瑾玉继续说道:“褚淳贤乃哀家心头之患,还有郑家亦是一大阻碍。郑宓又率几万士兵回到边境,其势力越发庞大,几近尾大不掉之势。哀家若贸然为其罗织罪名,赵祈定然会出面反对,到时郑家一旦举兵攻至京中,后果不堪设想。若是能由赵祈亲自下令,将郑家调至京中,彼时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高以柔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既然皇上对郑宓和褚淳贤的关系起了疑心,不管是气话也好,还是真的心生疑虑也罢,皆可加以利用。郑宓如今回至边境,定会因‘思念’而给褚淳贤写信,若皇上见了这些信件,心中定会起波澜。且信件一旦多了起来,皇上即便不信也得信了。待郑宓回京之时,陛下怎会高兴?再让沈檀从中巧言挑拨,称郑宓与褚淳贤私下暗通款曲,郑家有谋反之意,皇上必会起疑。待到郑宓回京之际,便将她扣于京内,皇上再下旨将郑泰召回京中,由姑母信任的将军接任郑泰手中兵权。待郑泰卸去兵权,便可判他谋逆之罪。如此一来,姑母便可高枕无忧了。”
“不错,柔儿所言正合哀家心意。眼下重中之重,就是要让赵祈对褚淳贤心生嫌隙,才好离间她们二人。”
高以柔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姑母,我对沈檀仍不太放心,如何方能确保她全心全意为我们做事?”
“她娘亲的命脉紧握于其父沈修海手中,为了救其娘亲,她不得不向我们妥协,听从我们的指令。哀家已命人用药吊着她娘亲一口气,一年内性命无忧,待大权在握之后,她也可随她娘亲一同去了。”
“能为姑母效力,这结果也是她的福气。”高以柔轻声附和。
“你今日再去赵祈那里露露脸,沈檀一人行事,也确实让哀家放心不下。若你能牵扯住赵祈的心思,哀家方可高枕无忧。”
“姑母且放心,侄女定当不遗余力。”高以柔神色坚定,语气决然。
养心殿内,赵祈正安然闭目养神,昨夜她未曾安睡,清晨又佯装与褚淳贤激烈争吵了一番后甩袖回到养心殿。
徐玟静立一旁,心神恍惚。
瞧陛下这般疲惫模样,难道昨夜当真宠幸了兰妃?
可随即又默默摇头,陛下绝非贪恋美色之人,况且兰妃又是太后那边的人,陛下断不会如此糊涂行事。
今早与贤妃娘娘的那场争吵,恐怕是故意演给外人瞧的吧。
思及此处,徐玟脑中忽然灵光乍现,若说演给外人看的,那云光殿的外人究竟所指何人?
又过了些许时候,赵祈才缓缓睁开双眼,瞥见徐玟在侧,便轻声问道:“你一直在此处站着?”
徐玟赶忙恭敬回应:“陛下,微臣职责所在,不敢擅离。”
“殿内只有你我二人,朕并非那般拘泥于繁文缛节的人,你自行找个位子坐下便好。若是整日都这样站着,你身子也吃不消。”
陛下如此体恤下属,徐玟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暖意,动容道:“臣谢陛下关怀。”
“郑宓那边情形如何了?”赵祈又继续说道。
徐玟忙回道:“回陛下,郑宓昨夜已带兵启程返回边境。她已亲自将五千亲兵交付于微臣,臣于昨日连夜清点完毕,一切无误。”
赵祈听闻,满意地点了点头,“郑宓曾夸赞你聪慧过人,朕亦觉得你行事周全妥帖。朕有一事要交予你去办,你去查查兰妃娘亲的病症究竟是何缘由。”
徐玟当即应道:“臣,即刻便去详查。”
她心中明白,这既然是陛下交代她办的首件事情,那就不可能仅仅局限于探查兰妃的娘亲这一件事。
徐玟领命离去后,锦清进殿禀报,婉妃求见。
“她来做什么?”
赵祈听闻,随手将手中古籍弃于一旁,一脸的不悦。
锦清赶忙回应:“婉妃娘娘端了一盅十全大补汤,说是特意前来为陛下补养身子。”
“哼,给我补身子?可别像她姑母那般,在汤里下毒就已是万幸了。”赵祈语带嘲讽,冷哼一声。
锦清顿时花容失色,急声道:“主子,那您万不可饮用,容我即刻唤阿魏过来,仔细查验这汤中是否有毒。”
赵祈见状,伸手轻轻拉住她,不慌不忙地说道:“你稍安勿躁。皇宫大内之中,量高以柔也不敢对我不利。她若当真蠢到在汤里下药,岂不正中我下怀,正好给我落下把柄,可以治她的罪。”
锦清闻此,心中稍安。
赵祈又吩咐道:“宣她进殿。”
高以柔款步而来。
入到殿中,见着赵祈,先是施施然盈盈一礼,柔声道:“表姐,以柔前来探望您。”言罢,将补汤轻轻放置于桌前。
赵祈对锦清说道:“你先退下。”
锦清应了一声,转身退去。
临行前,还不忘瞪了高以柔两眼,高以柔自是感觉到锦清目光中的敌意。
赵祈轻轻抬手,掩口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道:“表妹今日怎得如此闲暇,有空到朕这儿来?”
“表姐,您昨夜操劳,想必甚是辛劳,以柔特为您熬制了补汤。”
赵祈听闻,微微挑眉,伸手掀开汤盅盖子,拿起勺子在汤中随意拨弄了几下,生怕里面会被放些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
高以柔见状,忙道:“表姐,这汤中所放皆为上等的中草药药材。”
赵祈闻得是中草药,这才放下心来,小啜了一口。
赵祈正饮着汤,高以柔又轻声问道:“回回见到陛下时,身边相伴的宫人都是锦清,不知另外那三个贴身侍女怎么不见了?”
赵祈放下汤盅,缓声道:“贤妃告诉朕,那几人对朕并非百分百忠心,这等不忠心的奴才,留着亦是无用,朕便将她们都打发了。”
第61章
高以柔缓缓抬起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朱唇轻启间,带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话语中似有深意:“表姐,瞧您这般作为,倒是对贤妃的话言听计从。莫不是贤妃在您这儿施了什么法术,全然左右表姐的决断。”
说罢,她轻轻抚了抚耳边的发丝,眼神却始终盯着赵祈,“表姐这般行事,莫让旁人看了笑话,还以为这宫中,贤妃才是真正当家作主的人,您倒成了听凭她指挥的木偶了。”
赵祈心中已有怒气在胸腔翻涌,她深吸一口气,硬是将这怒火强压了下去,面上神色未起丝毫波澜,仍维持着那一抹看似云淡风轻的浅笑,缓声说道:“贤妃她不过是进言几句,朕自会斟酌考量,断然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傀儡,任其随意操纵。”
高以柔闻言,短暂地愣神半晌。
见皇上神情淡然自若,让人难以窥探其心中所想。
她也不知皇上这番话是否意有所指。
她又念及此番前来的目的,摆出一副娇柔模样,“表姐,姑母已封我为婉妃,不知我何时才能如兰妃那般侍寝呢?”
赵祈着实未曾料到高以柔竟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话语,心中不禁暗自腹诽:不是说古人都极为含蓄吗?这高以柔怎如此大胆!
赵祈站起身来,高声喊道:“锦清……送……”
话尚未说完,高以柔瞅准时机,顺势如灵蛇般搂住赵祈纤细的腰肢。
赵祈惊愕地低头看向她。
就在这瞬间,高以柔竟在她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而恰在此时,被喊进门的锦清和未经通报便进殿的褚淳贤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褚淳贤那素来冷淡的面容上,此刻亦满是惊诧之色。
赵祈不假思索地用力推开高以柔,目光不经意间扫向褚淳贤,眼神中略显慌张,面上亦带着几分羞愤之色,呵斥道:“表妹,朕一直将你视作亲妹妹,岂料今日你竟这般逾矩!”
高以柔猝不及防被猛地推开,却也不恼不怒,反而是娇声嗔怪道:“表姐,你这般用力,可弄疼我了。”
待瞧见褚淳贤已踏入殿内,便对其盈盈施了一礼,柔声道:“既然贤妃姐姐来了,以柔便不再打扰表姐了。”
高以柔退出殿外,脚步缓慢,一步三回首,那眼中满是恋恋不舍之情态。
赵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满腹怨怼,直气得一口银牙几欲咬碎,脸上却还不得不强扯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待到高以柔彻底走远,赵祈坐回椅子上,立马用袖口狠狠地搓揉着脸颊,似是想要将那残留的窘迫与羞愤一并抹去。
褚淳贤朱唇轻启,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酸涩:“倒是臣妾来得不巧了,竟这般唐突,耽误了陛下的好事。瞧陛下这日夜皆有佳人在侧相伴,当真是好福气,羡煞旁人。”
赵祈闻言,嗔怒地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又何必在这儿取笑我,这艳福,给你可好?”
“臣妾这身子……怕是无福消受,还是陛下独自享用罢。”褚淳贤微微垂首,轻声回应。
赵祈见她这般自称臣妾,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缓声道:“我……我这也是避无可避。”
褚淳贤抬眸,瞥见赵祈脸上因刚才用力搓蹭而泛起的红晕,还有一块小小的胭脂黏在脸上。
她走到赵祈跟前,取出一方素净的帕子,玉手轻抬,极为细致地为赵祈蹭拭干净。
当褚淳贤靠近时,赵祈鼻端萦绕起她身上那淡雅如兰的香气,心跳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
褚淳贤动作轻柔舒缓,赵祈与她四目相对,目光交汇时,赵祈只觉心中慌乱,眼神不动声色的移向别处,耳尖也悄然泛起一抹羞红之色。
赵祈定了定神,又瞧了一眼神色依旧淡淡的褚淳贤,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问道:“你前来寻我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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