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衍接到旨意冒雨进宫,他不相信简源会死,可他在龙辇上看到简源的尸体,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年迈的身躯因为剧烈的悲伤忍不住的颤抖。
“子源,你醒醒啊,你母亲还在家中等你回去……”
全程目睹一切的简源,一股无法言喻的悲痛涌上心头,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想开口安慰简衍,但伸出的手无情穿过了简衍的身体。
无奈收回手,嘴角扯出了一抹苦涩笑意,无声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落在地面上溅不起任何水花。
“父亲、母亲,是孩儿不孝。”
白色的帷幕挂满了整个简府,一片素缟之色使得这里弥漫着无尽的哀伤氛围。
简源静静地站立在府门口,注视着南燕朝廷的众多官员纷纷前来吊唁。
他默默地跟随着人流进入府邸,目光落在那口摆在正厅中央的棺椁上。
棺椁前方,他的母亲正撕心裂肺地哭泣着,仿佛失去了生命中的一切支撑;
而他的父亲则强忍着悲痛,坚强地迎接每一位来宾,但眼中的泪光却无法掩饰内心的痛苦。
简源在上一世曾与简衍夫妇共同度过了漫长的十多个春秋岁月,此刻目睹他们因自己的离去而如此心碎欲绝,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和疼痛。
然而,此时的简源并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处梦境之中,亦或是再度陷入了另一场虚幻的境地。
他感到无比困惑和迷茫,只能漫无目的地在简府的庭院间游荡。
当来到简苏居住的院落前时,他突然想起这位小叔不久前才前往北凉,至今不过离开月余而已。
想到此处,简源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
“小叔归来之时,恐怕会责怪于我吧……”
他的声音太过轻微,宛如轻风拂过耳畔一般,以至于周围并无他人察觉到这句低语。
简源最终只是在简府待了一会,他便离开了。
赵棣现在还在昏迷,扶祁又失踪了,他怕扶祁会对赵棣有危险,连忙回了宫廷。
当他回到宫殿时,赵棣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整个人显得异常紧张和警觉。
尽管明知自己无法真正触摸到赵棣,但简源还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轻轻地在赵棣的额头间摩挲,试图给予他一丝安慰。
“君上,大夫已经来看过了。您在雨里待了那么久,受了些风寒……”
开口说话的正是那位无奈接手宫廷事务的太后。
她本是北凉送来联姻的宗室之女,因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几岁光景,满头珠翠点缀其间,更显雍容华贵。
“嗯。”
赵棣面色阴沉地斜倚在凭几之上,毫无表情,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然而,简源却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而决绝的气息。
“君上,这次暴雨导致许多宫人不幸身亡,孤特意挑选了一批新的内官来侍奉您。”
太后继续说道,声音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太后与赵棣的感情并不深厚,虽然有名义上前国母与君主的关系。
但这些年后宫基本都是扶祁处理,她上手宫务也没敢大刀阔斧,只是照着扶祁之前安排的流程维持着。
“太后安排即可。”
赵棣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太后。
沉默片刻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将目光落在太后脸上问道:
“可曾在宫中寻得扶祁的踪迹?”
“尚未。”
太后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表示暂时尚未发现任何有关扶祁的线索。
赵棣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深知此次寻找扶祁事关重大,绝不能掉以轻心。
而与此同时,太后也默默地观察着赵棣的一举一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君上放心,孤已下达命令,全城搜索越公下落,想来不久后就有消息了,君上不必过于担忧。”
太后轻启朱唇,缓缓地向赵棣讲述着近日的种种安排事宜。
说道中途,她注意到赵棣精神不佳,心中不禁暗暗叹息一声,嘱咐宫人们务必尽心尽力侍奉赵棣后,便转身离开了。
太后离开后,或许是药物开始发挥作用,赵棣命宫人在殿内点起熏香,然后又一次倒入床榻,沉沉睡去。
简源静静地伫立在床边,俯首凝视着即使在睡梦中也紧蹙双眉的赵棣。
这位年轻的君王,其容貌依然英俊潇洒、气宇轩昂,但眉宇间却弥漫着难以消散的忧郁气息。
简源默默地叹息着,对于自己为何会穿越时空回到此地充满疑惑。
不过此时此刻,他反倒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好。
毕竟,距离上次见到赵棣已逾三十余载,如果不是常常在梦中浮现,他恐怕早已忘却了赵棣的模样。
如今既然重回这个时代,简源想要弄清楚在他离世之后,南燕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变迁。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赵棣风寒躺了半月不到,朝中政务便堆积如山。
即便有丞相处理,但利州的战事越发紧张,只得进宫禀告赵棣询问对策。
历柳此人绝不可放过,此时局势严峻,牧邢必须尽快取回利州,以免中秦派出援军。
就在与丞相商议后,赵棣全力应对外地之时。
一直与西疆谈和的齐王华应突然反叛,且以清君侧的名义起义。
原来是华舒因为扶祁死亡的消息传到齐王耳中,齐王痛失爱子实在心中怒气难平。
这使得原本就与中秦交战的南燕局势更加复杂,赵棣不得不分心应付来自内部的危机。
天空阴沉,雨滴倾洒而下,仿佛上苍也在哭泣。
在这动荡的时刻,前线的战报却如噩耗般传来,牧邢竟然被人暗杀,生命垂危。
与此同时,燕宣公第四子,封地阜城的公子秦不知为何缘故,竟响应了清君侧的行动,使得局势更加扑朔迷离。
公子秦的响应,是出于忠诚还是别有用心,无人能知。
朝野之上,风云变幻,人心惶惶,众人议论纷纷,整个南燕陷入了混乱与疑惑之中,前途未卜。
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每个人都屏息以待,注视着局势的发展,赵棣焦虑地坐在朝堂之上,思考着应对之策。
大臣们窃窃私语,商讨着如何平息这场叛乱,拯救危在旦夕的国家。
而百姓们则惶恐不安,担心战火会蔓延到自己的家园。
“君上,现在如何是好?咱们不能战啊!”
丞相满脸焦急,京城世家无良将,幸融陶临等人均不可动,就怕离开北凉与东蜀会趁机下手。
所有人都知道,齐王反叛是因为华舒死亡,他们虽然讨厌扶祁身为近臣位高权重。
然而华舒是惹怒了赵棣,才会死,可此时谁又能敢说出此事真相。
“其他爱卿没有可推荐的人?区区一个齐王,还平复不了?”
赵棣皱起眉头,原本只需要将利州收复,就能平息战事,可现在齐王反叛,牧邢也受伤了,恐怕中秦会趁机攻打过来。
幸融在婺城守着,北凉必不会有动静,但陶临老了,他现在怕的是,东蜀那边会出现状况。
想到这里,赵棣又是一阵心烦。
燕宣公并不奢侈,甚至除了举办诗会以外,可以算是节俭,赵棣登基之后,他后宫无开销,可国库还是银钱不足。
中秦之前派了使者想要谈和但心不诚,齐王反叛是用温周做的起点,也就证明,西疆与齐王托不了干系。
这几年南燕国内水患、旱灾等频频突发,民间不少百姓也有怨气,若他要打仗,倾全国之力,真的能行吗。
想到这里,赵棣只觉自己脑壳发疼,像是有人用铁锤疯狂捶打他的脑袋。
“君上,吾愿请命一战。”
不知是谁,从朝臣的队伍中走了出来,众人一瞧,竟然是阮稚。
“阮内史,不可啊,您又从未上过战场,战事岂能儿戏!”
与阮稚交好的朝臣不免开口反对,阮稚身为治粟内史,从来只听过他对农桑有兴趣,可从未有过打仗经验啊。
国家的命运悬于一线,不是阮稚练手的时候。
“难道寡人朝中无将可用?”
赵棣满脸怒意,利州传来消息,目前前线全是客宁与那些副将支撑,可想牧邢伤势颇重。
“君上,不如派使臣与齐王谈和吧。”
有位朝臣颤颤巍巍的说道,刚说完就被赵棣怒瞪一眼,连忙跪地。
“齐王这个逆王,还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寡人还没死呢!”
赵棣性情越发暴躁,他甚至后悔没能多培养几个大将,现在无人可用。
“君上,现在内忧外患,若是打仗,咱们怕是……”
丞相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不敢再说。
之前为了收服利州,连京城都招募了不少年轻壮丁,若再来一场战事,恐怕南燕没有这么大的兵力。
老百姓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听闻齐王反叛,温周附近城池不少百姓已经开始举家迁徙了,若再战,南燕的人都要跑完了。
“君上,咱们派使臣与中秦议和吧。”
大数朝臣商议完毕,最终还是给出了议和的条件,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中秦议和,用镇压中秦的兵去收服齐王。
赵棣捂着头,只觉头疼的厉害,他刚想站起身说什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君上!!!”
朝堂上众人皆惊,连忙去扶赵棣,又是一场兵荒马乱。
寝宫里,太后坐在床旁边的榻上,面如冰霜,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
转过头,床榻上的赵棣紧皱眉头面容青白,丝毫没有要醒来的痕迹。
他虽与赵棣并无血缘关系,但赵棣生母与她同出北凉,且赵棣登基又尊她为太后,给了她体面。
她不懂朝政,但这半月以来,一直都处理宫务,难免听到外面齐王反叛,公子秦也支持的消息。
若赵棣身体真的出了问题,他的王位还能保得住吗。
甚至可以说,南燕还能保住吗。
想到这里,一向没什么情绪的她也忍不住怒斥。
“前朝之事,孤不懂,但君上如今身子未愈,你们一个两个都没得方法,害得君上在朝堂上昏迷,你们这么多年的俸禄都是白吃的吗?”
“太后,臣下等无能。”
众人心中忧心,听到太后的怒斥,以文为首的丞相等人均面红耳赤。
太后怒斥完朝臣,又开始训斥伺候赵棣的宫人。
“你们是怎么伺候君上的,一群废物!”
“太后恕罪。”
宫人们跪了一地,他们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赵棣,满心惶恐。
南燕虽无活人殉葬,可赵棣没有王后宫嫔,没有妃子,等新的君王上位,万一上位者暴怒残酷,他们命运根本就不在自己手中。
寝宫里的气氛越发紧张,大夫眉头紧锁,手指伏在赵棣脉搏上,摸着胡子抿着唇。
随着太后的目光看过来,他收起手急忙禀告。
“太后,君上身体康健,只是这头疾是旧疾,前些日子风寒又没调养好身子,听到消息一时上头,所以才会昏迷。”
“嗯,君上何时才醒?”
太后听到赵棣并没什么大病痛,心里松了口气,她随即询问赵棣何时清醒。
“这……”
大夫表情有些纠结,赵棣虽然身子康健,可他又不是神知,怎么知道赵棣何时清醒。
“罢了,你下去配几副药为君上调养。”
太后显然看出他的为难,摆了摆手,看了一眼跪了满地的朝臣。
“你等都先退去吧,让君上好生休息。”
“诺……”
朝臣们都互相看着对方,现在前线危急,他们都还没商议出结果,但太后都这样吩咐了,只能纷纷起身告退。
等出了寝宫门,所有人都朝丞相围了过来。
“丞相,臣下等该如何是好?”
“都回去吧,让人将京城周边的安全防备起来,最好尽快找到越公才是上策。”
丞相也是满心焦急,一边想一边往长巷走,只觉得扑朔迷离,可他还没走到城门,便听身后宫人来传。
“丞相,君上醒了,让你回宫商议。”
第一百六十章
丞相听到赵棣召唤,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跟随宫人返回寝殿。
一踏进房门,便瞧见赵棣在宫人的侍奉下半倚在床榻之上,手中端着药碗,正慢慢吞咽着苦涩的汤药。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只见赵棣那原本俊朗的面庞因生病而略显憔悴,但其神色仍旧坚毅,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丞相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担忧之情,轻声劝慰道:
“君上,龙体为重,请务必多加保重啊!”
赵棣似乎并未在意丞相的关心,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对身边的宫人道:
“给丞相搬个蒲团过来。”
待宫人将蒲团放置好后,赵棣继续专注于眼前的药碗,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剩余的药液。
待到最后一滴药水入喉,赵棣摆了摆手,让殿内所有侍奉的宫人尽数退下。
一时间,宽敞的寝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赵棣靠在凭几之上,眼神幽深地凝视着跪地的丞相,声音低沉地道:
“丞相,对于此事,你究竟作何想法?”
此时,屋外的雨势愈发凶猛,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户,仿佛也在敲击着丞相紧张的心弦。
尽管屋内温度适宜,丞相却感到自己的额头不断渗出汗水,湿漉漉的一片,他下意识地抬起衣袖擦拭额头,喉咙干涩难耐。
“君上……”
丞相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沙哑。
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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