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养吗?”
荀定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出了江尔梵的遗憾,目光定定地询问道。
就好像是,只要江尔梵说想,荀定就会把野猫强制安在他家。
江尔梵摇了摇头,“算了。”
养不养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经常能见到,跟养也没什么区别,比起家养猫,他确实更喜欢没有被驯服的野猫。
这回似乎是荀定显得更遗憾。
如果能够为“妈妈”做出一些贡献,那他会更开心。
荀定的内里显然全是扭曲,想法也没多正当,江尔梵此时还为觉察到这一点,他所看到的荀定一直都还不错,也没见到对方真正阴暗的另一面,所以他只以为荀定不过是看起来阴郁。
是个还不错的人吧。
江尔梵不止一次在内心这么感叹道。
而野猫之所以不建议家养,是因为它很可能会伤人,没有被真正爱过,所以不知道爱人的正确方式。
有时候可能还会叼几只死老鼠送到主人面前,不清楚这对人来说,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回去正好能赶上直播,江尔梵坐在车里,昏昏欲睡地这么想到。
眼皮渐渐沉重,侧过脸渐渐睡了过去。
“妈妈......”
意识迷糊前听到了这个声音,眼睛睁开时,耳边仍然还是那个声音。
“嗯?到了?”
江尔梵往车窗外望,外面的天黑了一大半,基本没什么亮光,而这里,似乎并不是他熟悉的小区车库。
夜色将荀定的神情裹得模糊不清,他的眼神如湖水般深邃,他在江尔梵的身边,搭着他的肩膀,依赖地说,“妈妈,到了。”
江尔梵把车窗摇下,只能看到树影摇曳,没看到有人,周围是片树林,而他们的车停在狭窄的泥土路上。
谁会在大晚上来树林啊,他总不能是被拐了吧?
江尔梵微微惊悚,往后挪了点,但这也不像,荀定不太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顶多就是不正常?
他又疑虑起来,脑海中闪过一些不能细想的画面。
“怎么了吗?”
荀定不太理解“妈妈”为什么会是这幅神情,他只是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因为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附近还埋着许多坟墓,很热闹也很安心。
“这是哪里?”
江尔梵的心情不太好,还是缓和了脸色问。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在一个偏僻的地方,都不会心情愉悦,除非他也不正常了。
荀定虽然不理解,但他看得出来“妈妈”不喜欢,他沉默了一阵,说:“这是家。”
江尔梵无法对此作出回应,因此换了个说法,他轻声问道:“这附近有什么?”
“有很多猫。”
埋葬的猫。
江尔梵侧耳倾听,没有听到猫叫声,倒也没细想,只以为那是藏起来的野猫。
其实是荀定终于学会了委婉,他意识到,说出来可能会吓到“妈妈”。
第49章 据说
荀定的表情太过真诚, 丝毫不像是在说假话。
江尔梵在心中转过许多念头,暗中打量荀定是否携带锐利的工具,以及车内的环境。
什么都没有。
面上则不显情绪,迅速镇定下来。
起码荀定暂时不像是要将他的“妈妈”抛尸, 江尔梵暗自开了个冷笑话。
看着荀定, 江尔梵似乎知道自己该采用什么态度去对待他。
江尔梵弯着眼睛, 直起身板倾身向前, 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柔软的触觉就从指尖蔓延。
“荀定, 告诉‘妈妈’,为什么想带我来这里?”
当江尔梵承认这个称呼时,荀定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就知道这是他的妈妈。
荀定以更加重的力度回握,指尖缓慢地触碰他细腻的手背, 温度是真实的,他仿佛在试探, 谨慎地、慢慢地将江尔梵的手包裹在掌心内。
荀定的神情难得松动,江尔梵保持着温柔的表情, 内心奇异地没有任何动容,因为这个身份过于被动。
“妈妈,你会感到高兴吗?”
荀定身材虽然削瘦,但仍旧高大, 近乎蜷缩地伏在“妈妈”的腿上,他的语气是那样虔诚, 话语间还藏着一丝忐忑。
但他依旧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江尔梵再次重复了一遍,没有回答荀定的问题。
“因为想让妈妈高兴。”
或许是因为江尔梵应下了“妈妈”的身份,让他感到满足, 荀定回答了。
江尔梵抚摸过荀定的脸庞,柔柔地掩在他的双目上,俯身在他的耳边说:“你不够诚实,荀定,告诉我,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难以克制的笑声从他的喉中发出,他的姿势扭曲,连笑声也在静谧的空气中扭曲着,而他的声音实在不算好听,难得有正常人的愉悦也宛如掩在混泥土中。
石灰就是石灰,再多搅拌上几次也改变不了其本质,他就是像石灰一样的人,不像活物。
但此时的他确实在高兴,高兴他的“妈妈”这么关心他,也不亏是他的“妈妈”,才能这么了解他。
“妈妈,这是我带给你的礼物,不是恶作剧。”
荀定着重强调了后面半句,所以那个说法也是正确的,他希望他的“妈妈”能够高兴,在收到他的礼物之后。
江尔梵对上了他的脑回路,话语在唇齿间打转,还是克制地咽了回去。
他不是正常人,不能从正常人的角度去看待,江尔梵自我说服道。
更多的是,他不想错过晚上的直播,这件事更加重要。
“我很高兴,但是荀定,不要破坏‘妈妈’的计划,你要把我送回去,如果太晚了,”江尔梵冷然说道,“我会生气。”
他收回的手被握住,即便希望能再多待会,荀定仍是有些急切地说:“妈妈,不要生气,我这就送你回去。”
江尔梵这才缓和了语气,夸奖道:“好孩子。”
荀定听话的时候,倒是非常好用,事实上他并不是完全脱离正常人的轨迹,也能够成为表面上的正常人,唯有他的心理无法拽回。
江尔梵没有趁这个机会打听荀定的过去,他也没那么多闲心,若是知道得太多,还要承担多余的责任。
只有一点稍微想想就能够知道,荀定的过去大概率是苦难居多,才会有如此扭曲的现在。
而他和程约过于相似的面孔,江尔梵心想,或许他们真的有某种关系,这种关系还很可能见不得人。荀定在看见程约的那个瞬间,他的眼中并没有惊讶,只有纯粹的厌恶。
真乱啊,程家。
时间赶得刚刚好,他踩着点开了直播,今天的安排没有出大问题。
江尔梵满意地扬起笑,对直播间的观众打招呼。
“大家晚上好,最近过得怎么样?”
刚开播,“关我什么事”就迅速砸下一波礼物。
:大佬还是大佬
:666
:这是真有实力,就是不知道这位大佬是谁
:该不会是狐狸的小号?
:狐狸感觉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了,也没直播,搞不好真是
观众不断猜想“关我什么事”会是谁,甚至有人联想到“狐狸一只”,正好“狐狸一只”最近都没出现,越比对观众越觉得就是他。
江尔梵看到他们的猜想,也没打断,任他们继续瞎猜,他露出一抹浅笑,耳后别着水蓝色发卡,颈上缠绕银色颈链,中央的位置坠着几颗小的蓝宝石。
准备的时间比较匆忙,他没有在服装上花费太多时间,直接带上这些小装饰,这样也能使得普通的衣着变得不再普通。
观众的猜想没有停,讨论得越来越剧烈,以至于有观众非常自信,认为“关我什么事”就是“狐狸一只”,有理有据,错开的时间刚刚好。
连江尔梵都叹为观止的地步,而“关我什么事”作为正主始终没有出面,似乎也和江尔梵一样看热闹。
直到这时,“狐狸一只”进入直播间。
:所以根据上述推测,“关我什么事”就是......卧槽!
:卧槽
:正主出现了,就问这脸疼不疼
:相信了一秒
:瞬间就刺激了哈哈哈
:原榜一和现榜一,猜一个打起来
:接下来会不会就是大佬打架?
:6
“狐狸一只”一进来,也是狂砸礼物,迅速和榜一“关我什么事”拉近距离。
江尔梵口中欢迎“狐狸一只”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就更改,“谢谢‘狐狸一只’送的礼物。”
刚才始终没出言的“关我什么事”,在“狐狸一只”砸下第一波礼物雨之后,迅速紧跟着送礼物。
直播间的页面被礼物的特效布满,一个还没结束,就迅速跟着下一个。
江尔梵眼扬起的嘴角一顿,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念出感谢语,索性等到他们停歇下来的时候才统一感谢。
先停住的是“关我什么事”,也仍旧没有发言,仿佛是被什么事耽搁。
“狐狸一只”就在这时超过对方,再次成为榜一。
现实也确实如此,裴玄原本正发挥手速,迅速点下一个又一个的礼物,结果还没点多久,没留神手机就被人拿走。
手中顿时一空,他抬头一看,差点没气笑。
“老爷子,手机还完,我有点事。”
头发掺白的程老爷子眉心一跳,看不惯他这姿势,“你就回来这几天,天天躺这看手机,就不能干点正经事?”
裴玄伸手把自己的手机捞回来,掀起眼皮随意地瞥了眼,背部往后一靠,胳膊搭在扶手上,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这就是我的正经事。”
继而又说,“看不过去您就别看了,您去管一下别人。”
他说得恭敬,神情却不见得有多恭敬。
“还有谁比你荒唐?”
他们每每说话,说一句呛一句。
裴玄原本看得好好的直播,不小心退了出来,重新点进去,软件提示“待更新”,只要一点进去就是自动进入更新。
这下好了,暂时也看不着。
他放下手机,好似无意提起,“老爷子,您不去管程烨文?”
程老爷子没想再和他瞎扯,起身就想走人,年纪大了心脏不好,被裴玄气得命差点再短几年。
走之前还是说了个消息,程烨文最近忙生意,不怎么回来。
裴玄听完若有所思,就是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思索间,他突然记起直播还在继续,而他已经错过了好一会,当他点进去的时候,他已然变成了榜二。
“欢迎‘关我什么事’进入直播间。”江尔梵从善如流地说道,今晚这一场直播确实够值,不枉他赶着回来开直播。
忍不住偏过脸打了个呵欠。
眼睛眯起,睫毛挂上了细微的水珠,手指轻按在微陷的眼窝上。
:老婆困了吗?
:好......好美,为什么我老婆无论怎么样都好看
:老婆别挡手,让我looklook
:眼睛都揉红了,让我亲亲
:截图+1+1+1......
:困了就早点下播也没关系,老公我爱你
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到现在也没怎么休息,江尔梵确实有点累了,他耷拉着眼皮,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稍微提起精神厚,弯了弯眼说道。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晚安。”
裴玄:......
他的礼物还没来得及送,就听到主播这么说,只能最后送出一个付费弹幕。
而正巧的是,他的弹幕刚发出去就被“狐狸一只”盖住,“狐狸一只”发得比他晚点。
“拜拜啦。”
主播说完最后一句,屏幕直接黑屏。
江尔梵刚下直播,“关我什么事”就给他发来私信,询问下一场直播是什么时候。
江尔梵:?直播不是刚结束吗?
实在想看,看录播也不是不行,江尔梵心想道。
刚下播只觉得困倦,提不起什么心思去想下一场,没有人会在刚下班的时候去想工作,诚如江尔梵这么敬业的人也不行。
而且他现在确实懒散了许多,最后他只给“关我什么事”回了句万金油的话。
——下一次那就是下一次的时间啦。
为了不显得敷衍,他加了个俏皮的语气词。
江尔梵满意地放下来手机,也没顾得上收拾,半眯着眼睛,手一边将发夹摘下,再把颈链解开。
能扛到把自己收拾干净,已经很不容易,躺床上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又想起一件事。
撑着眼皮想给程约发消息,太过困倦以至于他看错了联系人,直接把消息发给程烨文,说得也不清不楚。
你认识他吗?——江尔梵
他思维缓慢地想,如果是程约应该能知道他说的是谁,随后闭上眼睛,把头埋在被窝里,脸颊压出红印,呼吸渐渐绵长。
当天晚上江尔梵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是他今天去过的树林,他在不断往深处走,脚下猝不及防被隆起的土壤绊到,踉跄了一下,他低头仔细看。
所在的这一整片都是坟墓,而他刚刚不小心绊倒的正是其中一个。
前方好像有人在呼唤他。
江尔梵抬眼望去,荀定站在他的正前方,盯着他一言不发,直到荀定张口说了声“妈妈”。
而后他往后仰倒,栽倒在坟前的洞里,土不断地往洞里陷进去,直至填满。
墓碑上刻着“荀定”二字。
江尔梵喘着气从梦中惊醒,只觉得唇瓣有些干涩,同时忘记做过什么梦,任他怎么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只能郁闷地起身找水喝。
39/53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