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是在说从未戴过的眼镜,还是没见过的风格,亦或者是单纯夸赞他的美丽。
江尔梵半喘半笑地说:“你还没忘啊,只是一个邻居。”
那是上次他错发了消息给程烨文,谁料程烨文竟然还能记到现在。
男人的声音也低哑了不少,“自然不会忘记。”
事实上他记得的事情很多,包括江尔梵最近见过许多人,只是在之前他没有追究过,如果想知道,这并不是难事。
而他之所以不追究,是想留有余地。
江尔梵伸手抓了下他的手臂,拉得更接近,而他的眼镜早就在刚才不知道被落在哪里。
眼睛对着眼睛,呼吸错息交缠。
江尔梵刚刚动作的时候,往下躺了不少,此刻抬起眼望着对方垂下的双眸,唇珠就划过程烨文的嘴角。
“为什么要记住这些?记住我还不够吗?”
他说得很无赖,连话语都显得任性至极,声音是黏糊糊的,又不像是吃着糖还是含着巧克力,只是想扰乱对方的思绪,这是他惯常使用的技能。
他们亲密得太像情人,说出来的话也像,可他们都知道,爱上彼此是最艰难的事情。
江尔梵是狡猾地不愿意放下程烨文的资源,而程烨文又是在图什么?
他有时候会想。
男人的眼神时常看不清情绪,便显得晦暗莫测。
“我不太喜欢你的眼睛。”
江尔梵委婉说道。
而这句话的潜意识就是,不喜欢他。
程烨文低低地笑,捧起他的脸,指尖轻按在他的眼皮上摩挲,“我倒是喜欢你。”
他的身躯笼罩在上方,便会投下一整片阴影。
江尔梵推开对方,斜了对方一眼,声线拖得长长的像是在撒娇。
“好啦,我要回家。”
他还捞起了掉落的眼镜,板正地戴上,俨然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
程烨文松开手,不再故意逗他。
只有当江尔梵似乎有兴致的时候,程烨文才会顺从自己的想法,而当江尔梵没有这个意思的时候,他又会快速收手。
克制得不太真实,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江尔梵展露过真心。
江尔梵自然也清楚,只不过——他的视线移过去,停在程烨文的某个地方。
面露诚恳地说:“要不我帮帮你?”
程烨文坐在驾驶位上,闻言侧过头,凝视着江尔梵,随后在他的耳垂轻咬了下。
江尔梵瞬间不说话了。
他用手背捂着脸,不太高兴地看向窗外,脸都鼓起来。
“有点热。”他说。
程烨文轻勾起嘴角,顺着他的话开了空调。
没多久,江尔梵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环起手臂嘟嘟囔囔地说,“才不冷。”
程烨文注意到,没有再继续开下去。
他的眼神中交织着宠溺与无奈,“我有点冷。”
江尔梵没有再开口抱怨,轻哼了声,眼睛往车窗外瞥,不看对方。
铃声在车内突兀地响起。
江尔梵拎起自己的手机,并不是打给他的,眼神示意程烨文接电话。
“喂?”
程烨文刚接起电话,面色肃穆了不少。
“程约在哪家医院?”
江尔梵没有凑近听,反而还离远了,直到他听到“程约”这个名字,心绪好像断了的弦一般,扰得不安宁。
他懵了下,转过头看向程烨文。
“好我等会去。”
程烨文没有卖关子,而是说道:“程约出了车祸。”
“严重吗?”
程烨文没有给出确切答复,“还不知道。”
江尔梵没让程烨文继续送他回去,他示意程烨文把他在路边放下就好。
“你先去吧。”
他也有点担心程约,但此时他并不合适过去,更何况......他垂下眼眸想,他刚和程约说过那样的话,怎么样都不合适。
程烨文没有同意,还是送江尔梵回了小区。
江尔梵下了车,没让对方再继续送,推了下程烨文。
“你快去。”
程烨文颔首。
“那我先走了,”他拉住江尔梵的手背,行了个吻手礼,“晚安,不要想太多。”
江尔梵回了小区,心思还是有些乱糟糟的不太安定。
他记起金雨还没离开小酒馆,给金宇打了电话。
电话铃声在耳边环绕,幸好没多久后金宇接了。
“江哥,怎么了?”
“你接人了吗?”
“接我妹回家了,对了江哥,我今晚回家,听说邻居装修快好了。”
听着对方中气十足的话,江尔梵莫名松了口气。
“行,那就挂了。”
小区里的夜晚很安静,现在晚了也没什么人在楼下散步,只有零散的几只野猫,瞳孔在黑暗中愈发明亮,见到江尔梵还叫了几声。
江尔梵没有像平时一样停留,而是直接上了楼。他轻按了下心脏的位置,跳得有些快,总觉得最近好像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还记得程约跟他说过要远离荀定,他不太理解就多问了几句,程约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告诉他。
“过段时间我确认了再和你说。”
当时程约这么跟他说。
又因为上次去过的树林,始终不太对劲,江尔梵也就没有过多地去荀定相处,连野猫也没有再怎么去看望。
江尔梵又想到江尚鸣那件事,不知道江育铭追究的后续怎么样了。
可惜他没有留下江育铭的电话,不然的话,或许可以问一下。
江尚鸣......江尔梵从未想过会对一个人又这么深刻的印象,想起江尚鸣又觉得一阵唏嘘。
会不会荀定和江尚鸣是认识的?
这么一个念头闪过,而后江尔梵记起那些人对荀定似乎不太友好,荀定比较低调,而江尚鸣恰好又是相反的人,应该是不认识的吧。
他没在意此时的想法。
第51章 “妈妈”
早上五点。
江尔梵被敲门声猛地惊醒。
一拍, 一拍,一拍。
不重,还有节奏,但还是很烦躁。
江尔梵眼睛半睁不睁, 他侧过身捂着耳朵, 还蒙上被子, 声音还是无法避免。
他从被子中探出一只手, 一抹纤白晃了几下, 索性捏住被子的一角掀开, 把长腿往被子上一撂,露出半截流畅的腰部线条,脊背挺直,就出现了薄而紧凑的腹肌。腰窝凹着,斜过一个弯, 下侧带点圆润。
他扯了扯衣服,把露出的肌肤盖住, 留出一张冷淡清瘦的脸,揉了下棕红色的头发, 滑落的发丝掩在他挑起的眼尾处,眼皮半耷拉,嘴角还抿着,简单漱口后才去开门。
江尔梵这床起得不太高兴, 开门时就也不太乐意。
“谁?”
他扶着门,顺嘴问了句, 抬起眼就见到了熟悉的面孔,还刚见过不久。
一米外的玻璃窗关着,蒙着一层昏暗的晨光, 照进来的光线正好将朦胧的身影笼罩。
“早上好。”
男人难得没什么阴郁气,瞳仁漆黑,狭长的眼睛眨也不眨,微微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江尔梵。
“有什么事情吗?”
江尔梵伸出手腕压着眼皮,缓解困意,声音懒懒地问。
他还没完全清醒,全靠着本能去反应,说得就也没什么劲。
他再次打量荀定,他的身子稍稍松懈,脸侧的肌肉放松着,眼皮也微敛,是一副轻松的姿态。但如果真的没事,也没必要大早上来敲门。
注意到江尔梵的视线后,荀定的身板直了点,眼珠也动了动。
“猫好像生病了。”
“猫?”
江尔梵刚问出这个问题,脑中就浮现出了那只灰白猫。
荀定似乎也清楚他所想的那只,干涩的嗓音应了。
“在哪?”
“在我住的地方。”
荀定答完,伸手就圈住了江尔梵的手腕,拉着走,动作快到察觉不出异常。
“等、等下。”
江尔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踏出了好几步。
荀定回过头,手上却没放,力度不算大,刚好能虚握住,粗粝的指腹按在江尔梵的脉搏处。
紊乱了一两拍,随后才是正常的节奏。
“你很紧张?”
江尔梵轻摇着头,缩了缩手,捏着衣角抻开睡衣,还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拖鞋,示意道:“换个衣服先。”
这次荀定顺着他的意思,缓缓松开了手。
江尔梵背对着荀定,闭了下眼睛。
荀定猜得没错,他确实有一瞬间的紧张,他想疏远荀定也是真的。
近来,江尔梵意识到了荀定的危险性,他绝非纯良。每当荀定靠近一些,江尔梵的心跳就会本能地加快。
可当江尔梵要直言时,危险的预警程度会迅速膨胀、暴涨。
江尔梵单手伸进口袋里,摸着手机的轮廓,另一只手则是在转动钥匙。
他勾着钥匙环,足跟站定,转了个半圈,“要不先进去坐会?”
荀定盯着他的手,轻微地点了下头。
进屋后,江尔梵脱了拖鞋,踩在地板上。他的足踝瘦得凸出,脚背上又没什么肉,皮薄,瞧着有些苍白,踩下又能看出若隐若现的青筋,踩的力度也不大,像踩着云朵,步伐交错着走。
荀定看着,脚步不自觉跟上去,视线落在江尔梵的足踝上,像是无意识在看,细看其眼神,带着灼热。
他见过很多人体,软的,或是僵硬的,只有鲜血四溅的那一刻是美的。大多数都恶心作呕,连眼珠子都浑浊不清。
而江尔梵是热的、暖的,摸起来还温凉。
“你......”
江尔梵被抓得一个踉跄,扶着沙发差点跌倒。他掩饰着内心的惊惧,审视地看着眼前这个用掌心托着他脚跟的人。
他捕捉到荀定流露出的一丝痴迷与温情,更多时候,荀定的情感淡薄到不像人。
——远离荀定。
江尔梵又记起了程约对他的警告,可惜程约现在还没清醒,无法当面问清楚。
他能知道的,是程约和荀定十有八九有关系。
江尔梵垂下眼眸,看着荀定的神色。
起初他还不太确定,随着对荀定的了解加深后,现在他回想,当初荀定出现在程约面前,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次见面。
这么想着,他开口问道:“你还记得曾经偶遇过我的那次吗?当初我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很像你的那个人。”
荀定的神情瞬间冷了。
江尔梵轻踢了下他的膝盖,顺势避开他的手踩在地上,轻巧地站起身,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突然想起,今天跟他约好了,可能没办法跟你去看猫。
“毕竟也不知道会出去多久,可能是一个上午,或者是一整天——”
江尔梵轻柔地说着,接着说出令荀定最不适的话:“说不定晚上也不回来了。”
“抱歉。”
荀定突然表现出强烈地抗拒:“不可能!”
那一瞬间,他的神情狠厉到像是想把对方撕碎。
江尔梵抓着荀定的衣领逐渐逼近,快速接上话:“为什么不可能?是觉得他不可能来找我,还是你不希望,亦或者两者都有。”
“我曾经注意过,你会定时在小区出现,无论我去了哪里,你也能知道,所以每次都能凑巧出现,只因为这些都不是凑巧,你早就算计好了,猫的出现,也只是为了掩饰你的行踪和目的。”
“任何人接近我,你都没那么介意,唯独程约,从他想告白的那一刻,你就藏不住了。”
说到这,江尔梵放缓语速,捧着他的脸轻声说:
“你厌恶他,也厌恶他接近我,告诉‘妈妈’为什么,好吗?”
荀定的瞳孔占满了江尔梵的身影。
他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原先激动的情绪只有一瞬,之后又是漫长的寂静。
忽然他的眼眸出现了波动,竟然显现出喜悦。
他珍惜地握住江尔梵的手:“妈妈,你终于发现了,跟我走,我会告诉你,好吗?”
这回是江尔梵有些愣住了。
无论什么回答他都设想过,唯独没料到是这种反应。
荀定以十分缓慢地速度摩挲了下江尔梵的掌心:“妈妈,很热吗?”
江尔梵猛地推开荀定,然后喘了好几口气。
不知何时,江尔梵竟然屏住了呼吸。他收紧了下手掌,原来是紧张得渗出了汗。
没想到是他先装不下。
他确实没有这么镇定,有些事情一细想,他就惊惧得浑身战栗。屋外的阳光一点点渗透进来,可他仍有些发冷,唯有手心被他握得发热。
却又因为刚才荀定触碰到,在松开时起了冷意。
他希望不要猜中。
大脑飞速运转,江尔梵犹豫着要不要答应。
他们僵持着,或者说,认为僵持的局面只有江尔梵一人。
荀定的面上很镇定,内心却兴奋到要抓狂——他根本就没想藏着。
这是他送给“妈妈”的礼物。
所以让妈妈留点时间想想很正常。
突然,电话铃声打破了僵局,紧接着又是第二声。
他们的电话都响了。
江尔梵拿出手机,指了指阳台的方向,随后就走了过去。
荀定迟迟未接,还是等再次响起后,才走往相反的方向。就算接起电话,他也接得不太用心,而是望着江尔梵的背影,听着他慢条斯理的声音。
但话中的内容却使他的血液慢慢冷却。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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