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好眼光。”如此气度,绝不只是简单的厨子。但对方既是不说,卫文康也不会非要寻根究底,就像庞教习,对方究竟是何学问,并不影响自己拜师求学。
柳天骄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转移话题,闻言立马顺着话道:“你是不知道我师父到底有多好,我跟你说……”
卫文康道:“走吧,去你房间说。”
柳天骄还想挣扎,“要不就在堂屋说吧,卧房光线不好。”
“不需要太好的光线,黑一点反倒是容易说真话。”
“呵呵,你这话说的,一点道理都没有。”
“有没有道理,试一试才知道。”
试,怎么试?柳天骄压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执意坐在凳子上不走。
“想在这儿说?也没关系,我本就是好意,怕公孙大厨看了笑话,既然……”
“走走走,去房间。”柳天骄拉着人就往自己卧房走,生怕卫文康真的干出什么事情来,这人可是一向不按理出牌的。
若是往常,见柳天骄这怂怂的样子,卫文康早就该与他开玩笑了,今日却是依旧冷着脸。待把卧房门关上,才道:“柳天骄,你可真是个薄幸之人。”
柳天骄不服,“怎么薄幸了,我一没在外勾三搭四,二没私藏银钱阻你前程,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当家人。”
第169章 谁的错
“为何不告诉我你在州城?为何不相信我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为何遇到事情不是第一个想到我?”
柳天骄张张嘴, 想争辩一二,卫文康却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连串质问把柳天骄都砸蒙了。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必须找一个人成亲, 如果不是我恰好能被你拿捏, 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我们是夫妻, 柳天骄, 你知道夫妻是什么吗?你知道夫妻间应该怎样相处吗?你知道我离开家的心情是什么吗?你不知道,你只是将就着过日子, 过着过着发现还可以,便习惯了。若是当初跟你成亲的不是我,你是不是也能慢慢习惯?”
明明是卫文康气势汹汹在质问人,可先红了眼眶的也是他。“柳天骄,你不能这样对我。”
柳天骄抬了抬手,想帮眼前人擦一下眼泪,却被对方避开了。
“别拿这些小手段来哄我。”
“我没有, 我就是, 就是觉着夫妻过日子不都是这样吗?”柳天骄是真的不明白卫文康想要什么, 他们俩相互扶持, 小日子蒸蒸日上, 这不就很好了吗?
卫文康看着他焦急中散不去的迷茫, 突然明白, 对这个夫郎当真是不能有一点拐弯抹角。“柳天骄, 我要的是独一无二,你懂吗?在我心里,你是任何人都不可替代的,不是因为你是我夫郎, 是因为你这个人。因为是你,我才能安下心来过日子,才会想着拼命往上爬。我希望你跟我一样,时时刻刻念着我,想要跟我在一起。你要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支持你,遇到问题了也要第一个想到我。”
柳天骄沉默了,他从未想过卫文康在意的居然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确定在自己心中,卫文康是不一样的,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也会满是想念,更可以为了他付出许多许多。可这样的感觉又能持续多久呢,一年两年没有问题,十年八年还会没有问题吗?
村子里哪对夫妻才成婚的时候不是黏黏糊糊的,待过了两年,黏糊劲儿就淡了,再过几年,孩子多了,用钱的地方多了,生活的困苦像座大山一样压在双方头上,争吵厌倦便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再过些年,年纪大了,日子过习惯了,脾气磨合的差不多了,争吵也就少了。女子哥儿开始关注自己的孩子,鞭策当家的努力干活挣钱,男子开始嫌弃自家那个老了丑了,看到个年轻些的就露出异样的目光来。
日子过得好的也并不会比这更体面,一旦有些钱,人的选择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些变化。糟糠之妻不下堂,听着有情有义,背后却是更残酷的事实。说明大多数男人有钱后就变了心,能维持体面保住正妻之位就算男的有良心了。
说白了,柳天骄只是个普通人家出来的哥儿,没看过话本,不知道爱情为何物,只看了周边那些是是非非。他相信卫文康此时此刻待他的情意是真的,相信如今他们夫妻的日子是和美的,只是这样的感情会持续多久呢?
柳天骄不是不相信卫文康,卫文康已经是他遇见的人品最高贵的人,他只是不相信人的本性,不愿意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我是个愚钝又固执的人。”柳天骄声音干涩,“对不起,卫文康,你想要的我可能做不到。”
说不失望是假的,那么喜欢一个人,怀着为对方付出所有的满腔热血,却发现对方是有所保留的。卫文康再是圣人,也不可能不介意,他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良久后,苦涩一笑,“罢了,是我太心急了。”
柳天骄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于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人的喘气声,很是别扭。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不,可能只是感觉过了很久。卫文康起身往外走去,“下午还有课,我先回州学了。”
柳天骄慌乱地抓住卫文康的胳膊,目光中带着恳求,“那你还会过来吗?”
卫文康终是回过头,把人揽进了怀里,“会过来的。”
柳天骄瓮声瓮气道:“你骗我,明明今日是旬假,才不会有课。”
卫文康并没有否认,“我只是想静一静,现在脑子很乱。”
柳天骄把人抱得更紧了些,“你只是在生我的气,不会离开我对吗?”
卫文康郑重其事地说道:“不会,我们拜了天地的。”
“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给你做好吃的。”
“好。”
公孙螯才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屋外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扰得人根本无法入睡,无奈只得起身。见自家的蠢徒弟正拿着把大斧头劈柴,脸色阴沉,动作凶残,好些木质不紧实的柴火都碎成了渣渣。
“大中午的干嘛呢?”
柳天骄头也不抬道:“劈柴呢。”
“家里柴火都快堆不下了,你劈那么多干什么?”公孙螯扶额,问道:“你夫君呢,怎么没见人?”
“回州学去了。”
公孙螯悟了,“这么快,两口子吵架了?”
柳天骄劈柴的动作一停,然后“嗯”了一声,等着公孙螯继续问下去。
对方却只来了一句,“银子搞到手没有?”
柳天骄闷闷道:“到手了,五百两一分不少,让我自己看着花。”
“那就行,看来没啥大事。”公孙螯云淡风轻道:“别劈了,回屋休息去吧,顺道想想怎么把钱花了。”
柳天骄绷不住了,“师父,你就不问问我们为啥吵架?”
“有什么好问的,钱财在手,说明还没有闹崩,没闹崩就没什么事。”
“你徒弟现在心情不好,你就不会安慰安慰我?”
“安慰有用吗?要你自己想得开。想不开就去雕花,上回雕的那串金桂是什么鬼,能看吗?”
柳天骄嘟囔道:“那是我技艺不到家的问题吗?谁家厨子雕金桂。”
公孙螯一抬眉,“你师父我的独门秘籍,到底学不学?”
“学学学。”柳天骄放下斧头,一脸丧气地进了厨房。
州学里,沈知行和江闵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卫文康到底怎么了,不过是出了趟门,回来就跟被什么吸干了精气神一样。”
“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妖精吧。”
“哈哈哈,有可能,说不得是什么貌美的狐狸精。”
江闵瞪了沈知行一眼,“说什么呢,卫哥哥才不会遇到什么狐狸精,他只喜欢骄哥哥。”
沈知行捂着嘴巴笑,“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才子爱佳人,再老实的男人见了貌美的也得心肝颤一颤。”
江闵对他满是鄙夷,“难怪如今都还娶不上媳妇儿,就你这德性,哪个姑娘哥儿能受得了。”
“说你不懂你还不信。我年少有为,长得一表人才,还即将在州城安家,有的是人喜欢,提亲的都要把我家门槛踏烂了。可越是这样越不能轻易定下,待我中了举,不知道还有多少好亲事等着呢。”
江闵不信,“你就吹吧你。”
“何须吹嘘,榜下捉婿你没听过?待我中了举,有的是人赏识。富户就不说了,他们不知道多想寻个当官的女婿帮衬呢。还有那些家里有些权势又后继无人的,可不需要个顶门立户的。”
沈知行越说越来劲,“若是能早日进士及第,筹谋一番,娶个京官之女也未必不可。糟糠之妻不下堂,早早许下了正妻之位,日后再想结个有力的妻族就不可能了。”
江闵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位老师,有些难以接受,“沈知行,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娶妻之事都要算计。”
对江闵的出言不逊,沈知行倒是不恼。“你呀,年纪小不懂。这婚姻结的是两姓之好,多少人婚前都没见过面,何谈情意,考虑的不都是利益?我算计对方家世助力,对方算计我日后前程反哺,你情我愿,有何不可?”
“那是你妻子,你怎么可以……”江闵毕竟年纪小,只觉得这种行为不对,但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
“成了亲才是妻,我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日后该有的体面必然少不了她的。”当然,再纳几房美妾也是人之常情,就不需要跟小孩子说的太明白了。
江闵指着沈知行,义愤填膺,一个“你”字还没出口,就被“啪”一声脆响打断了。
卫文康站起身,看向沈知行,目光深沉,“原来竟是你们这些人的错。”
沈知行不明所以,“什么错?”
卫文康却是再也不理他,转身就回了屋。后面几日见了沈知行都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搞得沈知行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人得罪了。
康清更是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日卫文康居然问他对娶亲之事有什么看法。对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问这个是想给自己说亲吗?
康清委婉拒绝道:“婚姻之事都是父母做主,我虽没定亲,但人选大抵就是那些。”
卫文康眉头紧锁,“你就不想择个自己喜欢的?”
第170章 我喜欢你
康清更是确定, 卫文康怕是有什么人选才与他说此事,想必对方容貌品性不凡。但那又如何,他们这些官家子弟自幼被教导,娶妻娶贤, 贤字可不光指品性贤惠, 背后没有助力就不能为夫君分忧, 不能为夫君分忧算什么贤?
至于喜不喜欢, 那本也不重要,再纳几房美妾就是。只是注意不能弄出什么庶子来, 免得日后妻子跟他娘一样日子过不安稳。
康清笃定道:“男儿自当以前程为重,且我父母选中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卫文康神色莫名,只重重叹息了一声。
柳天骄知道上回把人得罪了,等到下一个旬假,可是好生准备了一番。
“师父,把你的拿手好菜多来几道呗, 也好叫您徒弟充充面子。”
“正是检验你学习成果的时候, 拿我的菜充面子算什么?”
“哎呀, 师父, 您就帮帮忙吧, 我这不心里有鬼骨头硬不起来嘛。”
公孙螯没办法, 只得应了, 然后开了个菜单给柳天骄, 又给他拿了银子,让他自个儿买菜去。
柳天骄不要,“师父,这菜是给我夫君做的, 怎么还好用您的钱。”
公孙螯道:“拿着吧,我这个当师父的也没有什么见面礼给他。”
“该我们孝敬您才是,要什么见面礼。”
“也对,待你们出息了,可得好好孝敬我。”
公孙螯也就是随口一句,倒没想到日后真收到了这个徒弟的大孝敬。
柳天骄犟不过他,只得收了,接着去前面巷子里叫上孙醇一起去买菜。不同于公孙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散,孙厨子接的活多上不少,孙醇几乎每日都要出去买菜,如今他和柳天骄是最好的买菜搭子。
柳天骄力气大,不论什么都能帮着扛回来。孙醇自小学厨,把州城各大菜市场摸得清清楚楚,跟他一块能捞到不少好货。像是今日,他们就买到了北方来的海鲜。放水里养着,一路坐船过来,如今还是活蹦乱跳的。
孙醇直接把摊子上的东西全包下来了,然后分了柳天骄几样品相好的,“听说犟厨子做海鲜有一手,你可别错过了。”
“我师父不是京城人士吗,怎么还会做海鲜?”
孙醇犹豫了一下,见周围没什么人,跟柳天骄低语道:“我爷爷说犟厨子是犯官家眷,年轻时曾经被流放到南海一带,后来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被赦免了,这才来了咱们江东。”
柳天骄问:“这事儿知道的人多吗?”
“不多,我爷爷也是偶然知晓的。”
“往后不要跟人说。”
孙醇点点头,又问柳天骄,“你不介意吗?”
柳天骄道:“介意什么,他待我那么好,纵使干了杀人放火的事情,也轮不到我来指指点点的。”
孙醇突然就明白为何犟厨子待这个徒弟那么好了。“那我日后犯了杀人放火的事情怎么办?”
“把你腿打断,再给你送饭。”
“送什么犯,我看你是想趁机毒死我。”
“为民除害嘛。”
两人说笑着往回走。路上经过一个脂粉铺子,里面人流如织,姑娘哥儿们一边认真挑选一边抱怨道。
“这才过了几日,怎地又涨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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