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再争执的袁夫人一下子就泄了气,儿子娶谁都没干系,那她这个当家夫人呢,是不是换谁也没关系?想到家里那几个家世不俗的妾室,袁夫人竟是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般,心地发寒。
没多久,袁麟果真出现在了婚礼现场,神情冷淡,礼节却是一点差错都没有,好像将将发生的那场闹剧只是众人的错觉。
尹小姐在吹吹打打中上了花轿,手里还攥着那首诗。
尹老夫人笑盈盈地看着袁麟跟她行礼辞别,哪还有一点阴沉样子。尹刺史心里的郁结也散了个七七八八,娘说得对,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就是他尹家从此攀上了袁家这颗大树,他在江东这么多年总算能挪挪位置了。
袁大人夫妇把娶儿媳的喜悦表现得淋漓尽致,好像将将的争执只是过眼烟云。
只有尹夫人,脸上在笑,心里在滴血。她的孩子,竟也是这般下场,只盼望婚后袁麟能收收心。
柳天骄觉得这场热闹没什么好看的,拿了钱就跟着师父离开了。这样的高门大户,真是再不想踏进一步。当然,有钱赚的话另算。
“真中了?”沈知行得知这个好消息的时候,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直到听说了另外一个消息,“卫文康也中了,当真?”
秦百宣点头,“千真万确,卫兄此次的诗颇很有灵性,一个透字用得更是出彩。”
沈知行一言难尽,“不是我质疑你的水平哈,只是好奇,卫文康,你到底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能短短几日,进步如此神速。”
卫文康挑眉,“真想知道?”
沈知行:“真想。”
卫文康伸出手,“给我十两银子。”
沈知行:“……也不是那么想了。”
卫文康冷笑一声,“如此不求甚解,怨不得你考不过秦兄。”
沈知行深吸一口气,“说得好像你能考过他一样。”
卫文康:“我又没有大儒教导,考不过他不是很正常?”
沈知行:“……”他决定今日再不要跟卫文康说话了。
诗词大会的影响力非同凡响,今日过后,明里暗里都有人来打听,卫文康为何短短时日内进步神速。对此,卫文康很想让他们拿银子来交换消息,可考虑到影响不好,终归只能作罢。只谦虚道,此次运气好。
便有人开始传言,卫文康这回的诗是有人代笔,凭他的水准绝对写不出这样的好诗来。众人深觉此话有理,传言便越发猖獗,有人甚至当面对着卫文康露出鄙夷的目光。
对此,庞教习都觉奇怪,“真想并非如此,你为何不解释?”
卫文康淡淡回了句:“解释什么,说我有高人指点?”
庞教习点头,矜持道:“老夫也算不得什么高人,只是诗词一道勉强有些造诣。”
卫文康道:“你还没有收我为徒。”
庞教习道:“这两者有何干系,我本就是辰班的教习,指点一下你的诗词也没什么问题。”
卫文康道:“我都还没有混上名份,为何平白给自己多寻些竞争者?”
庞教习:“你这样不好,太自私了。”
卫文康:“你这样更不好,迟迟不给我名份,太薄情了。”
庞教习一口茶水把自己噎了个够呛。
没过几日,辰班开始正式学习诗文,卫文康写的诗虽说不是每回都能在辰班拔得头筹,却也偶有佳作,代笔的传言渐渐没了踪迹。
柳天骄虽说当日在诗词大会现场,但他也不能冲出去说自己是卫文康的夫郎,因而只知道有五百两银子,这银子却是迟迟到不了他手中。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焦急,他都想在州城看宅子了,没银子可咋整,要不趁旬假的时候去州学要?
不行不行,以卫文康的脑子,一定立马就能看穿他这些日子没回安泰。无法,他家这个夫君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黏人了,知道自己这样的事情瞒着他,说不得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眼睁睁看着钱拿不到手的滋味儿很是难熬,柳天骄这些日子就跟心里有虫子在爬一样。他不是贪图卫文康的钱,只是怕卫文康乱用钱。五百两啊,多好的数字,在州城买个宅子多好啊。
公孙螯实在受不了自己徒弟这抓痒挠腮的样子,出了个主意,“要不你寻个人捎带些吃食过去,再带封书信,对方定然会给你回信。若是有心,这样的消息他不会瞒着。”
柳天骄大喜,“师父,你这脑袋瓜子怎么就这么好用呢。”
于是,这日卫文康就收到了自家夫郎爱心满满的糕点和一封写得歪歪扭扭的书信,只看了一眼,便问中人,“糕点和书信是我夫郎亲手交予你的?”
中人回道:“并不是,有人转交的。”
“那是可是从清水村而来?”
“也不是,那人也是商队的,我们熟识。”中人一头雾水,“卫秀才可是怀疑这书信有假?不该呀,那人是盛老大商队的,应当是稳妥之人。”
卫文康笑道:“您误会了,只是我出来这么久,对家中甚是挂念,想寻送信之人,多了解些家中的讯息。”
中人松了口气,“这倒是好说,盛老大的商队常年往返州城和安泰,卫秀才要想寻人也简单,三日后他们便能到州城。”
卫文康心中一喜,跟中人打探了盛老大商队在州城停留的确切地址,然后在旬假这日便找上了门。
第168章 薄幸人
盛老大做商队生意, 来找他的人不知道凡几,因而听说有书生找他,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听说对方是柳天骄的夫君, 脸上立马带了笑意, “原来是卫秀才, 久闻其名, 今日终于得见,幸会, 幸会。”
卫文康与人客客气气地见了礼,笑道:“听我家骄哥儿说过,盛大哥是最豪爽不过的能人,我也早想一见,今日总算是有了机会。”
盛老大商队的规模并不算大,往日与各式各样的人打过交道,但有点身份的人就瞧他们不起, 倒是没想到这个卫秀才如此给脸, 心中也是高兴, “快坐快坐, 二狗子, 上些好茶和点心。”
卫文康也没推辞, 坐下喝了口茶才道:“若不是州学假期有限, 真想与盛大哥把酒言欢。”
盛老大哈哈大笑, “那得有好菜才行,骄哥儿的下酒菜做得就好,叫人吃过一回就忘不掉。”
卫文康道:“盛大哥是没尝过他如今的手艺,毫不夸张地说, 更上一层楼。”
盛老大惊叹,“果真如此,他那手艺还能再精进?我都想象不到该有多好吃了。”
卫文康笑道:“可不是如此。他以往只是自己瞎捣鼓,如今正儿八经拜了师父,自然不一样了。”
盛老大道:“拜师,骄哥儿在何处拜了师?”
卫文康道:“就在州城,盛大哥不知晓吗?他不是在州城把书信和吃食交予你的。”
盛老大恍然大悟,“对对,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怪道不说要从安泰绕个湾子回来,怕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可不是,这么大个人了,还如此调皮。绕个大弯子不说,还要我猜他如今拜的是哪位师父,我如何猜得到?”卫文康说着摇头,神色间竟是宠溺,“实在是拿他没法子,这不只能找到盛大哥,问一下他是在何处把东西给你的。”
“他是自己把东西带到我们这儿的。”盛老大笑道:“实在是帮不上忙,只能劳累卫秀才自己想了。”
“竟是如此,那他拿来的吃食可还是热乎的?”
盛老大记性倒也不差,确认道:“是热乎的,想必离此处并不太远。”
“多谢盛大哥,那我就在附近找找。”
午后,柳天骄正哼着小曲在院子里劈柴,心想着马上要到手的五百两,乐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要不说他柳天骄眼光好呢,这样又好看又能赚钱的夫君去哪里找啊。
“扣扣。”一阵敲门声传来。
“来了来了。”柳天骄以为又是哪家来请师父过去做宴席的,放下斧头就去开门。
“找我师父的是吧,他还在……”柳天骄话说到一半,然后就卡壳了。
卫文康站在外面,沉着一张脸,“找你。”
怎么就被发现了呢,不该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柳天骄心里慌得一批,转身就想往里面跑。
卫文康喝道:“站住,你要敢跑,五百两银子我全部捐给慈善堂。”
柳天骄迅速转过身,“怎么能捐给慈善堂,你疯了?”
“是疯了,瞒得够好的啊?怎么,安泰的家业不要了?”
“怎么可能不要,我这不是为了长久的发财大计嘛。”
“明日我就去州城买一处宅子,你把安泰的猪肉铺子关了,只留田地雇人种着,搬到州城来住。”
柳天骄脱口而出,“不可能,那可是我还不容易攒下的家业。”
“为何不可能,这些日子你不都躲在州城没回去吗?”
“都说了,这都是暂时的。”
卫文康望着他,眼底全是失望,“为何不告诉我?”
柳天骄没见过他这样子,有些慌了神,“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觉着自己不仗义。能够为了学厨留在州城,就不能为了你……”
“不能为了我留在州城。在你心底,自己的事业更重要?”
“当然不是,只是你我日子还长,但事业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再也不会有了。”柳天骄拉住卫文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柳天骄,你还是没有搞清楚,我为何生气。”卫文康看着柳天骄,没有愤懑,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很平静的失望,平静得很可能被不经意地忽略,但只要一对上视线,就再也拔不出来。
柳天骄虽不明所以,气势却是一下子弱了,嗫嚅道:“你为何生气?”
卫文康道:“找个地方坐着说吧。”
柳天骄有些小心道:“那我跟师父说一声。”
一向周全的卫文康,这才觉察出自己的失礼来。光顾着找自家夫郎,都忘了自个儿是初次登门,该带上些礼品来。这是这会儿去买也吃了,只能道:“若是师父应允,我也一同去拜见一下吧。”
公孙螯听说自家徒弟的秀才夫君找来了,倒是难得来了些兴趣,“让他进来吧,不急着回去的话吃了晚食再走。”
柳天骄脸色难看,“这晚食估计是吃不下了。”
“为何?”
“还不是师父您出的好主意,一下子就把我在躲在州城的事情暴露了,如今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这有何需要交代的,你不是说他一向支持你经营自己的事业吗?”
“支持是支持,可他以往叫我来州城陪他,我都推脱说家里生意忙,如今倒是瞒着他躲在州城学艺,这不就把人气到了。”
“他怎么说的?”
“说我没搞清楚他为何生气。”柳天骄无奈得紧,“我脑袋瓜又不像他一样聪明,有什么直说就是,何必弯弯绕绕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公孙螯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有些话明说了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柳天骄长叹一声,“听不懂,你们这些聪明人说话怎么都这个样子。罢了,谁叫我笨呢。”
“你不笨,只是脑子没用到同样的地方。”公孙螯说完还挺认真地点评了一句,“你这样的脑子也挺好的。”
柳天骄:“……”这是夸还是损呢,可着劲儿欺负笨蛋是吧。
卫文康进门就给公孙螯行了大礼,“学生卫文康,拜见公孙大厨,多谢您对我夫郎的悉心教导,学生感激不尽。”
公孙螯明目张胆地把人打量了一遍道:“如此气度不凡的秀才公,骄哥儿倒是个有福气的。”
卫文康笑道:“您过誉了,能娶到骄哥儿才是我的福气。他性子有些跳脱,没给您添麻烦吧?”
公孙螯直言道:“没少添。”
柳天骄:“……”当着我面说我的坏话真的好吗?
卫文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您海涵了。”他之前还担心这个师父为人如何,骄哥儿跟着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如今几句话的功夫就放下了心。
公孙螯问道:“听说你如今在州学念书?”
卫文康回道:“在下不才,前几月入的州学。”
“师从何人?”
“尚未能正式拜师。”
“没遇到合适的?”
“遇到了,只是还没答应收我。”
公孙螯有些诧异,读书人都讲究脸面,拜师成了便大肆宣扬,没成也从不会往外说,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倒是一点不忌讳。“不预备换一个?文人大多固执,讲究多。”
卫文康没有一点犹豫,“不换了,再没有更合适的。”
“哦,他有何魅力,叫你如此倾心?”
“才学非凡,品性高洁,明辨善教。”
“世上多少沽名钓誉之辈,你才多大,也不怕看走了眼?”
“学生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眼光。”
公孙螯脸上浮现出笑意,“你们两口子倒是相配。”
他本就不是多热络的人,又聊了几句,便道:“我休息去了,你们许久不见,去屋里多说会儿话吧。”
卫文康又恭敬给人行了礼,待公孙螯走远了才道:“骄哥儿,这个师父是谁帮你寻的?”
“齐哥哥啊。他眼光好吧,一下子就帮我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师父。不对,那个老头也还不错,勉强让他与我这个师父并列第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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