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早餐的时候,两人都只选了一杯豆浆和一个蒸糕。蒸糕装袋子里,可以直接捧在手上吃。
凌豫筝在听完她这话之后,却忽然伸手,从木桌中央的竹筒内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
抽出之后,大约是又想起吃蒸糕不用筷子。
把筷子再放了回去。
祁音书嘴角噙着一点笑意,目光随着凌豫筝这局促的动作走。
凌豫筝时隔很久点点头,面上好似完全不在乎,喝豆浆,看远方,声音很平稳:“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陪你。”
“我需要。”祁音书说。
凌豫筝呛了一下,跟见鬼一样看回祁音书。
祁音书眨眨眼,歪头:“不过你已经不生气了?”
凌豫筝眉心皱了皱,脸再次转开:“我生什么气?”
“就昨天。”祁音书微笑,“我说错话了,你难道不是超级超级生气吗?”
凌豫筝放下塑料杯,环胳膊,冷声:“我没有到超级超级生气的地步,但你说错话确实让我很不开心,而且你还不跟我道——”
“对不起嘛。”祁音书伸出食指,戳了下凌豫筝的胳膊,轻轻柔柔道,“你别生气好不好?”
“……”凌豫筝唇角抿了又抿,结果还是笑了,“没生气。”她沉沉说道,转回来认真看向祁音书,“我也很对不起,不该因为我个人的情绪就不想理你,还跟你发火。”
祁音书目光定在凌豫筝眼睛上:“个人情绪?所以是什么事情导致的呢?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虽然经过昨晚一夜的思考,祁音书基本算弄明白了缘由,但她还是期待凌豫筝能放下作为年长者的面子,将真心话讲给她听。
但,很可惜,似乎不到时候。
凌豫筝只轻垂睫毛,对桌面温和地笑了笑,含糊:“……没什么,小事。”
吃完早餐,祁音书站起来,特意又问了凌豫筝一句:“你真的不是想和我们一起散步吗?”
原本就要自动跟着走的凌豫筝,被这么一问,反而脸上尴尬了一瞬,右手指了指回小区的反方向:“真不是,我这不还要继续去晨练嘛,跟你们就不同路了。”
祁音书笑笑:“好吧,拜拜。”
她忽略凌豫筝脸上的欲言又止,很果断牵着斜刘海离开。
回小区,走到一个离小区大门不远,但比较隐蔽的地方。祁音书左手牵着绳,眼睛朝右望——没多久,就看见凌豫筝走回来了。
祁音书脸上扬起笑容,低头对小狗说道:“走斜刘海,我们去抓凌豫筝。”
请问大清早我为什么要穿这身折腾自己?
凌豫筝走热了。
口罩取下丢垃圾桶,正想摘帽子整理头发,听见身后近距离一声:“wer!”
她自然向后看,棕白色的长耳朵小狗正在一脸兴奋地哈气,视线往上,穿件薄外套的祁音书对她淡笑:“凌豫筝,你晨练这么快就结束啦?”
两人绕着小区走了两圈,等斜刘海速度明显慢下来,祁音书看看手机时间。
这次真诚表示:“我要回去补觉了。”
凌豫筝点头:“行,我,顺路送送你们吧。”
从3栋绕回1栋,凌豫筝双手背去身后,挺温柔地对祁音书笑起来:“拜拜。”
祁音书没动:“你晚上还想等我们吗?”
“祁音书我说了我没有等你们。”
“我们可能八点钟下来吧。”祁音书没搭理,指指凌豫筝坐过的长椅,“你还是在那等就行。”
“我没有——”
“拜拜。”祁音书挥挥手,转身回楼洞。
走几步,她忽然又转回去,笑眯眯地喊了声:“凌豫筝。”
“嗯?”
祁音书学那晚的凌豫筝,快步迈回凌豫筝面前,伸手抱住这个为“也”字生气的姐姐,靠在耳边轻声:“你对我真的很重要,所以下次不准不回我消息了,我会超级超级伤心。”
“……嗯。”凌豫筝沉沉地应了声。
“还有就是——”祁音书非常刻意地蹭了蹭凌豫筝的耳发,因为有帽檐压着,她这一蹭,凌豫筝的耳朵就露了出来。
再怎么样,被冷漠了一天,她消气了却也想“惩罚”一下凌豫筝。
她双唇完全贴近凌豫筝的耳朵,说话间呵出热气——
“姐姐,你猜猜。”
“收了你的贿赂之后,我会选你吗?”
第94章
萧疏音从公司开车离开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十二点。
象征“平安”的玉苹果,悬在中央后视镜下轻轻晃动。
萧疏音很清楚,祁音书的“头疼”大概率是借口,她实在太了解祁音书了。但在开进小区之前,她还是先将车停在路边,快步去药店买了一盒退热贴、一盒感冒药以及一盒布洛芬。
“咔哒”,钥匙拧动家门,“werwerwer!”还未拉开门,就听到门内传来小狗欢快的叫声。
萧疏音左手提着装药的塑料袋。
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竟出现一瞬紧张。
下一秒,祁音书先从里面为她推开了门,表情非常吃惊:“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身上穿着睡衣。
看样子不打算出门。
家里也没有出现不该出现的人。
萧疏音脸上放松,神色清淡地走进门,“砰”一声,门被她轻轻带上。
餐桌上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面,面上盖一个金黄焦脆的煎蛋。
哗——
萧疏音走进厨房,厨房里也飘荡着尚未消散的油烟气。
“你中午就吃这么简单?”她自然走去取下围裙,往身上套。
“嗯。”祁音书跟在姐姐身后,不敢太近也没有太远,“一个人,就随便吃点。”
“去把冰箱里的青菜拿来。”萧疏音淡声道。
一碗面,变成相对的两碗。
餐桌中央又多加了一份清炒油麦菜和一个番茄蛋汤。
萧疏音做菜速度很快,祁音书摆好所有盘子,坐下,挑面进嘴里,温度刚刚好。
她们各自低头,安静吃着,谁都没有讲话。
祁音书心里却总有一种忐忑的感觉,导致她完全忘记夹菜。
“群群,吃菜。”反倒是萧疏音来提醒的她。
一时间,祁音书心情很复杂。要搬出去的事,她原本打算等房子看得差不多再说,但既然,眼下她和萧疏音之间没什么能聊的,又恰好放假。
有什么事情,这期间解决起来也更方便吧。
嗯,不拖了。
祁音书认真吃完最后一口面,扯卫生纸,见萧疏音还在吃,就拿起手机看了会儿。
等萧疏音也放筷子,抽纸,祁音书放下手机看向对面的人:“姐姐,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等会儿再说吧。”萧疏音起身,“先收拾。”
皱眉。祁音书连忙起身,端碗进厨房:“我来吧,也可以收拾的时候跟你说——”
“我说,先收拾。”
萧疏音冷冷地看着她,“你有事先去忙你的,等我有空了,我会去你的房间找你。”
祁音书被这一眼看得后背紧了紧,从小到大对姐姐天然的顺从让她想要退让。
但,这次她选择抿了抿唇,看着萧疏音的眼睛,坚持道:“我没什么事,也不说很多,就一句话。”
“……”萧疏音没有出声。
不算狭窄的厨房内,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萧疏音叹气,转身将碗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哗——”这空间又热闹起来。
“好,你说吧。”
“我打算下个月搬出去住。”祁音书声音响起。
萧疏音洗碗的动作停止,任水流哗哗激荡在她的手背之上。
她沉默着,没有接祁音书的话。
“之前跟你说过吧,我辞职了要换家公司。”祁音书说,“新公司离这里很远,开车也要一个小时左右,所以,我打算在那附近租个房子。”
“这样。”萧疏音又擦擦碗沿,“那么你现在是在问我意见,还是——”
“单纯通知我。”声音很轻。
“我——”
“祁音书,我支持你的决定。”萧疏音声音极端平稳,“你要是一个人住会觉得害怕,我可以陪你一起搬过去。”
水流还在“哗哗”冲个不停,一个碗,哪需要洗这么久呢?
“不用,我——”最终,祁音书咽咽喉咙,“我想一个人住。”
下午三点过,祁音书一个人坐房间里,没开灯,笔记本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恐怖片。
号称近两年最佳华语恐怖片,音效搞得特别吓人。
本该被吓着的祁音书却始终面无表情,双手环在身前。
她瞳孔里倒映着画满符咒的鬼脸,心里想的却是她离开厨房,回头那一下,看见萧疏音低头叹息的背影。
“……”祁音书垂眸。
昏暗中,桌面上的手机亮起。
祁音书静静地看过去,没有动作,等屏幕到时间暗掉,她松开胳膊,上身前倾敲了下空格键。
解锁手机——
凌豫筝:【低至?】
祁音书没明白:【什么?】
凌豫筝:【打错了,地址。】
祁音书心里“哦”了声,切出聊天框找到她跟戚经理的聊天记录,复制,丢回给凌豫筝。
凌豫筝:【ok。】
祁音书放下手机,屏幕又亮了。
凌豫筝:【小祁你在做什么呢?】
祁音书:【看电影。】
凌豫筝:【和谁?】
祁音书莫名笑了下,拍张暂停中的画面,说:【和它。】
凌豫筝:【……】
凌豫筝:【别突然发鬼脸嘛/难过/】
过会儿,又说:【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清明节不适合看恐怖片吗,你还一个人看,不害怕哦?】
祁音书:【还行。】
凌豫筝:【/起司猫问号/】
正在输入中,持续两分钟,凌豫筝发她一句:【要不我陪你一起看?】
视频接通。
凌豫筝那背景特别亮堂,一双笑眼疑惑地靠近屏幕:“祁音书你家停电了这么黑?”
“没开灯。”祁音书只看了这画面一眼,就悠悠转开,敲了下空格键,凄厉的逃亡声又响起。
“哎——”凌豫筝在视频对面招呼她,“你先别看呀,我开电脑呢。”
嗒。祁音书又敲空格。
凌豫筝带着她走,视频画面不断晃动,一会儿是凌豫筝的下巴,一会儿凌豫筝的头发。
“你说我们这大下午的居然要连麦看恐怖片——”凌豫筝唠唠叨叨,“外面天气这么不错,带着斜刘海出去玩不好嘛。”
五六分钟后,凌豫筝坐定了,应该是暂时把手机架在了桌上。
只穿件白色短袖的凌豫筝,右手不时挪动鼠标,“咔哒咔哒”点击:“对了,说起来还有个事。”
闻声,低头对着斜刘海发呆的祁音书抬起目光。
凌豫筝没看镜头,好似非常随意:“我刚才查了下你那新公司的地址,离我家很近,要不然你租我家得了。”
“你家?”祁音书皱皱眉,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家不就在我家旁边吗?”
凌豫筝看笨蛋一样无奈看眼她,转回去,松开鼠标,敲键盘。
“我家,不是租的这套,我自己家。”
“你要是觉得ok,我明天就可以开车带你去看,省得你上班后还要跑来跑去地找中介。”
说到这,凌豫筝对镜头竖起食指,笑眯眯强调,“而且你还能省一笔中介费哦,现在中介费可不便宜。”
祁音书为此身体向前,左手撑住下巴,右手扶住手机:“可我一个人,只想找一套小点的房子。”
凌豫筝敲键盘的动作顿了顿,看她:“你可以只租个卧室嘛,反正我家平常又没人,你就当你租了个小房子?”
祁音书笑起来:“还能这——”
“咚咚咚。”
背后忽然传来敲门声。
视频没有挂断,被倒扣在了桌上。
祁音书摁亮房间灯,开门,见萧疏音手上拿着车钥匙,便问:“你要出门吗?”
萧疏音声音冷淡却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嗯,我去买东西。”
祁音书躲开了注视:“哦,好的,你可以不用带家里钥匙,我一会儿给你开门就好。”
“嗯。”萧疏音应道。
“嗯,那我继续看电影了。”祁音书笑着朝右指了下,正要关门。
“祁音书。”
萧疏音沉沉喊了一声。
“啊?”祁音书赶紧停下。
门关上。
祁音书跟着萧疏音走出了家门。
下行的电梯内,祁音书仍穿着睡衣,外面单加了一件薄外套。
忘记带手机,所以只能捏紧右手光秃秃的家门钥匙。
“等你挑好房子搬走之后,我也会搬出去住。”静谧的电梯内,萧疏音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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