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虽然没再下雨了,但天色已经昏沉。
许酌在阴霾下笑起来,让阴天都变得多彩了起来。
余凯睿多看了几秒,最后轻叹,“许医生啊,你可别再这样对我笑了。”
许酌就玩笑似的说,“可我要是对着余主任哭也不太合适吧。”
余凯睿没说话了。
半天轻叹一声,“可我一看到你笑,就还是很想继续追你。”
许酌温温轻笑,“不会,我印象里的余主任是个很懂分寸的绅士。”
余凯睿怔了下,笑起来,“你可真会拿捏我。”
许酌笑意更深,“实话而已。”
余凯睿望着他淡粉色唇角的笑意,不由得感慨,“真羡慕最后能追到许医生的人啊。”
许酌说,“我也很羡慕余主任的年轻有为。”
成年人的话都是点到为止的。
话说到了这里,基本就再明朗不过了。
余凯睿不是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人。
正如许酌说的那样,他很懂分寸,也知进退。
现在许酌把意思表述的那么清楚了,他当然不会继续讨嫌。
虽然有些遗憾没能讨到许酌的喜欢,但他还是大方伸出手,“那握下手吧。”
许酌:“嗯?”
他没明白。
余凯睿解释说,“听科里的年轻人说这叫‘蹭蹭’,意思是可以蹭到一样的好运气。”
许酌感受到了余凯睿的幽默,笑了下,“好,那我就蹭下余主任的好运气。”
许酌伸出手。
余凯睿握住,握得有些紧,不舍得松开。
但最后,他还是释然说,“许酌,你是个很好的人,一定会好运常在的。”
许酌也笑,笑意很轻松,“余主任也是。”
......
谢升华和宋雪依两个人都恢复的不太好。
但都在周五一大早醒了过来。
谢升华先醒的,许酌先跟着崔玉知去看了谢升华。
确定各项数据都没问题后,崔玉知停了一些用药,又交代护士长一些关于谢董的护理事项以及饮食事项。
之后去看宋雪依,就发现宋雪依虽然醒了,但氧饱合和血压都太低,不符合正常数据。
许酌让护士打一只升压药,先把血压提升到正常水平。
再交代管床医生密切关注下宋雪依的状态,如果氧饱合一直升不上来就要提高供氧流量。
检查完这两个重点病人,许酌又开始忙今天的手术了。
崔玉知的手还没恢复好,她又不想把自己的病人转到其他人手里,就把愿意让许酌主刀的病人交到了许酌手里,她则继续从旁协助指导。
而其他不愿意让年轻医生主刀的病人,自然全都延后了。
许酌本身的专业知识是非常丰富,临床经验也不匮乏。
加上天赋使然,就导致他对手术的灵敏度也比同年龄医师更加出色许多。
两天的主刀手术全都成功做下来,崔玉知觉得他很快就可以成为一个独挡一面的主刀医生了。
但病人是不会这么觉得的。
所以这天手术全部结束后,崔玉知把许酌喊到了办公室。
许酌以为他手术中有什么不严谨的地方,安静等着老师指责。
却听崔玉知问,“阿酌,你有没有考虑出国进修一下?”
许酌眨眼,“老师怎么突然提到这个?是我手术过程中有什么失误么?”
崔玉知摇头笑,“当然没有,你的手术很稳。”
许酌没说话,等着崔玉知继续往下说。
崔玉知继续说,“就是因为你手术很稳,所以我才想问你要不要出国进修一下的,你知道的,在国内成长成一个真正的心外科主刀医生,是有很长的路要走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许酌能明白。
国内病人在手术方面普遍都是首选高年龄、高职称的医生。
其次就是从国外回来的医生。
他们觉得国外的科技和手术技术都远高于国内。
所以在他们眼里,国外回来的医生自然也高出国内医生一等。
如果许酌只是在国内按部就班地走,可能是要花很多时间才能走到被病人认可的位置。
这个时间短则五年,长则十年。
毕竟心脏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
整台手术都没有可供医生犯错的空间。
因此,心外科的医师级别在评职称和考核方面都是非常严格的。
会做漂亮手术是其次,重要的是还要能写出漂亮文章。
道理许酌都明白,但许酌还是说,“谢谢老师的好意,但我暂时没有出国的打算。”
崔玉知还想劝。
就听许酌又继续说,“我们医院每天的手术量已经足够我学习了,而且,这里还有一个愿意给我上台机会的好老师,我已经比其他人要幸运很多了。”
崔玉知想了想,确实。
许酌的个人履历已经比同龄医师要优秀很多了。
再让他弯道超车,未必是件好事。
思及此,崔玉知轻松笑了下,“行吧,你自己有想法就行。”
话音刚落,许酌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跟崔玉知说了声‘老师抱歉’。
然后偏头拿出手机接了起来。
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护士的焦急声,“许医生!10床宋雪突发呼吸心脏骤停!”
许酌当即皱起眉头,“知道了!我现在过来!”
挂完电话,许酌跟崔玉知说,“老师,宋雪依突然心脏骤停。”
“别慌,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GICU。
周黎安正在给宋雪依做心脏复苏。
许酌用酒精给手消毒,走过去说,“我来。”
周黎安气喘吁吁把位置让出来。
许酌开始给宋雪依做心脏复苏。
他一边用力下压,一边看着心电监护仪。
没有反应。
“静脉推1mg肾上腺素!”许酌急说。
GICU的主治医师詹胜严立即给宋雪依推肾上腺素。
护士推来除颤器,“许医生!除颤器来了!”
许酌拿起除颤器手柄,护士在上面涂抹电极膏。
涂好,许酌下达指令,“充电150焦耳。”
护士照做:“150焦耳。”
“床旁离人。”许酌说完,将除颤器放在对应位置放电。
宋雪依胸膛起伏,但监护仪上的直线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200焦耳。”
“200焦耳。”
“250焦耳。”
“250焦耳。”
三次除颤都没反应,许酌放下除颤器,继续心脏复苏。
许酌额头都冒出热汗来了。
但宋雪依那条代表心跳的直线还是没有出现任何起伏。
闻言赶来的岑嘉祯还没见过这么严肃的氛围,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紧紧攥住的手心里全是细汗。
加油啊宋雪依!
但很遗憾。
两轮抢救措施做完都没能让宋雪依的心跳重新跳动起来。
周黎安按住还在继续给宋雪依做心脏复苏的许酌的肩膀,“许酌,不用按了。”
许酌心底重重一沉,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有慢下来。
崔玉知抓住他的手腕,“阿酌,停下来。”
许酌没停。
崔玉知提高音量,“许医生。”
许酌这才停下来。
良久过后,他缓缓收回手。
崔玉知看着监护室顶端悬挂的红色数字,宣布说,“3月31日,下午六点17分,宋雪依突发呼吸心脏骤停,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第31章
许酌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监护室的。
直到崔玉知他面前放了杯冒着热气的茶杯, 他才反应过来,他又回到了崔老师的办公室。
“老师,我没事。”
话是这样说的, 可他的声线却透着些无力的沙哑。
整个人也仿佛失了魂一样。
崔玉知很清楚他现在的心情,放轻声音说, “阿酌,接受病人的死亡是每个医生的必修课。”
许酌知道。
许酌再清楚不过了。
但他就是有些难受。
宋雪依是他第一个主刀的病人。
对他的意义不一样。
崔玉知无声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样,她就坚持多做一台手术了。
“阿酌,不要给病人赋予任何意义, 病人就是病人, 你能做的,就只有倾尽一个做医生的责任和全力。”
“现在我问你,你有没有倾尽全力?”
倾尽了。
手术过程中哪怕只是一个缝线,他都尽力做到了最完美的程度。
抢救的过程他也把能想到的急救措施和方法都用上了。
但宋雪依还是宣告了死亡。
空气安静。
许久之后,许酌才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老师,我会及时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的。”
从办公室出来,许酌一转身就对上三张熟悉的面孔。
周黎安和岑嘉祯, 以及谢旌。
“怎么都来了啊。”他无奈走过去。
“许酌!你没事吧?”周黎安就等在办公室门口,见许酌出来第一个走到许酌身边。
岑嘉祯和谢旌也一脸担心地跟在后面。
许酌抿抿唇, 露出一个自然的笑, “我没事,走吧, 一起去吃饭吧。”
四个人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因为心思全在注意许酌的状态上了,以至于周黎安和谢旌都没多余的时间去和对方呛声。
一顿晚饭吃得很和谐。
许酌饭量正常。
甚至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因此,周黎安更加担心了, “许酌,你等下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的班我替你值。”
许酌笑,“不至于的师兄,我没那么脆弱。”
周黎安解释说,“许酌,这不是脆弱不脆弱的问题,是你确实该回去好好休息的问题,这两天崔主任的手术都是你在主刀吧?你自己算算你休息的时间和你工作的时间成不成正比。”
岑嘉祯也在一旁附和,“是啊许老师,你这两天上班都是两杯咖啡打底的,这样工作怎么行啊?”
许酌看着岑嘉祯,“你今天的病历写完了?”
岑嘉祯沉默一秒,老实说,“我这就去写。”
等岑嘉祯走了之后,许酌又看向周黎安,“师兄,你明天就要轮急诊了,急诊的工作强度有多高应该不需要我来说了吧?”
周黎安说,“那点强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许酌说,“那我也是呀,这两天能帮崔老师做主刀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根本不觉得累。”
周黎安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是啊,他记忆里的许酌一直都是个内核非常稳定的人。
他不会轻言放弃,更不会被什么打败。
这样紧追不舍地去担心他,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想通这些,周黎安松了口气说,“好,那你累了不要勉强自己,多休息才会有更好的状态去做手术。”
许酌给他一个安心的笑,“知道啦。”
周黎安嗯了声,说,“那我先去急诊做交接了。”
等周黎安走后,谢旌不等许酌开口就先发制人说,“许酌,你是最棒的医生,你以后可以治好更多个生病的心脏,所以千万不要因为一颗心脏的停跳而怀疑自己。”
许酌唇角笑意不变,“我没有怀疑自己,毕竟宋雪依的手术很成功。”
谢旌看着他唇角的笑,“那你的笑为什么还这么难过。”
许酌收敛笑意,垂眼。
再抬起时,他脸上已经没了逞强的笑意,只是非常平静,“我没有难过,我只是在想......”
我要是能把她抢救过来就好了。
许酌心里这样想,但没说给谢旌听。
不然谢旌又要花费心思安慰他了。
没必要。
所以他顿住话音后又沉默两秒之后,才故作玩笑似的又笑起来,“今天的夜宵吃什么。”
谢旌怎么会看不出许酌在想什么。
但为了不让许酌继续钻牛角尖,他也没再说一些没什么用的空口安慰。
只是配合他说,“那你别想了,今天你的夜宵我来给你安排。”
许酌没习惯性拒绝,反而答应,“好啊,那就先谢谢谢总了。”
今天的夜班还是和岑嘉祯一起。
岑嘉祯一如往常地拜各路神佛,祈求夜班平安度过。
然而真正的夜班还没开始,许酌就先接到了护士站的电话。
岑嘉祯习惯性地在许酌接起电话就开始紧张。
而下一秒。
他果然看见许老师倏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这就过来!”
岑嘉祯立马追上许酌,“怎么了许老师?”
许酌收起电话,“宋雪依老公带人过来了。”
岑嘉祯脸色突变:“干嘛!闹事啊!”
许酌脸色凝重,“大概是的。”
两人快步往护士站走。
路过转角时刚好碰到往这边走的崔玉知。
许酌脚步一停,“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崔玉知说,“我刚从院长办公室回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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