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睛都快闭上了。”
“我那是在听视频的声音，”青衣依旧闭着眼，他伸出两根手指，根据声音精准地判断出了路景澄的位子，捏着他的脸一掐，“谁叫你拖延症晚期。”
“你不也每天晚上搞复盘总结吗？”
“但我每天写完啊，不像你，把几天的总结堆到一起。”青衣又捏了一把，“不学好。”
路景澄拍掉他的爪子：“滚蛋。”
青衣其实真没打算睡，他刚才收到了路夫人的新微信，内容还是一样：「霍先生您好，景澄最近怎么样？」
青衣把视线从手机挪到路景澄侧脸，还能怎么样，每天医院家里两头跑，虽然这条线路一天要跑好几次。
“你最近不回家没关系吗？”青衣试着问路景澄。
“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突然想到，问问。”
路景澄侧开身子，给青衣看他的电脑画面：“你看这个。”
青衣只望了一眼，就立马挪开视线：“哎哟我去——”
路景澄转回屏幕，继续对着屏幕打字，手指飞快：“你看，你才看了一眼就受不了，这个病人还不是我这里最夸张的，可我对这些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甚至能一边对着这些照片，一边和你谈笑风生。”
青衣不解：“这和你不回家有什么关系？”
路景澄的语气平淡：“当医生久了，就容易铁石心肠，一切都用理论数据来论证，我爸妈当了一辈子医生，他们比我更甚。”
青衣道：“那也不一定啊，也许他们还是关心你的，会给你打电话发微信之类的。”
“上次回家后，因为一些事情吵架，我把他俩拉黑了。”
青衣：“……因为什么吵架呀？”
“我说我要搬出去住，和别人同居。”
青衣：“……”
讲真的，你这么说我是你爸妈也会和你吵架。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没什么误会，就是相处模式相处方法有问题，快三十年了一直有问题，”路景澄吸了口气，“而且是，我知道有问题，他们也知道有问题，但是目前没见着有人让步。”
青衣看了看微信，又看了看路景澄的后脑勺，感觉脑瓜疼：“但拉黑也不太好吧，回头他们联系不上你，上门找我了怎么办？”
“我没拉黑，谁会拉黑自己父母……我就是把他们第一个电话挂断了，他们现在也没再找我。”
“……你是不是错过了那个黄金和解电话。”
“那哪有一喊我我就回去的，他们要是再打来，我肯定就接了。”
青衣吐槽：“还说你不傲娇了，你迟早被你这毛病害死。”他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爸妈会不会联系不到你，直接上门来找我啊，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路景澄头也没回：“不可能，他们要找你也只会旁敲侧击地微信上问你，而且这种询问都会很礼貌。”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那如果问了我该怎么说？”
路景澄回头：“他们来找你了？”
青衣没打算和路景澄说现在的情况：“没有没有，我就问问，做个心理准备。”
“哦，那你就说点套话，糊弄过去了就行，”路景澄想了想又补充道，“对话越短越好，最好一句话解决，别有来有回的，他们什么人没见过，回头别把什么老底都交代了。”
行吧。
青衣背着路景澄，小心翼翼地给路夫人回消息：还不错。
不行啊，就仨字，显得有些随意，他们本来就对我有意见了，我再这样回复，不是更加雪上加霜？
——您好，路夫人，景澄最近很好。
青衣摇摇头，不行啊，好像也很敷衍，而且说得也太笼统了。
——您好，路夫人，景澄最近工作顺利。
青衣再次删掉，也不行，说得太片面，小路刚才说了，最好一句话把能想到的都说了。
最后，路夫人收到的微信是这样的：
「您好，路夫人，景澄最近工作顺利，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堪比拜年短信。
微信那头没再发来什么新的信息，青衣悬着的心也就悬了半个小时，就转移了注意力：“你先赶着报告，我看看吃什么，一会儿出去吃？”
“好啊。”
*
有的时候，墨菲定律是真的存在的。
距离和青衣说起自家爹妈不过三天，路景澄就在医院的报告厅里看到了自家太后娘娘。
最近二院请了几个老教授来做讲座，每个老教授都是平时挂号排队排到明年的大神，崔院长带着一众年轻医生早早坐在报告厅，等候教授们到来。
里面就有路景澄的亲妈。
路景澄坐在中间靠后的位子里，戴着口罩，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路夫人走上讲台的时候，路景澄还是看到了好几道视线从四面八方朝他望来。
得，全暴露了。他都看到他妈在看自己了。
路景澄扭头，倔强地不看讲台。
“路主任？”小王医生不了解路景澄的家庭背景，问他，“为啥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这里啊？”
“上面那位，张教授，”路景澄头依旧往旁边看，手却指了指台上，“我亲妈。”
“什？！——”小王医生没忍住，刚发了个音节，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什么？？为啥你重来没提过啊？还有主任你脖子咋了？”
“没什么，昨晚落枕了。”
“哦哦，也是，听说你们最近同居了，”小王医生善意提醒，“注意身体，注意姿势。”
“谢谢……嗯嗯嗯？？？”
好像哪里不对？
讲座一结束，路景澄溜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自家太后找自己喝茶。
可出乎他意料的，路夫人结束讲座后，先他一步给青衣打了通语音电话。
“喂？您好。”
电话那头的青衣一看到来电显示人，惊得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连连和教练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出去接个电话，很重要很重要，抱歉抱歉。”
他来到训练室外，做了两个深呼吸，喘匀了气：“喂？张教授，您好您好。”
“突然打电话给你真不好意思，没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我们正休息呢。”青衣疑惑道，“您，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问，景澄最近好吗？”
“他其实挺好的，”青衣给路夫人简单讲了些路景澄的近况，小心翼翼道，“其实……你们之间可能就是方法不对，其实他也挺希望得到你们的关心问候的。”
路夫人苦笑：“其实现在想想，那些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过得好比什么都好，但现在我们说什么他也不信。”
“其实你可以打电话给他的。”
“不了，我不想再被拒绝一次了……”
我就说你迟早被你这傲娇性子给害死。青衣恨铁不成钢。
“这样吧，张教授，”青衣自告奋勇，“有什么问题您不用给我打电话，给我发个微信就行，我一定如实回答。”
路夫人顿了顿：“……谢谢。”
可我就是怕你给我发微信。
*
有了路夫人的电话，青衣同志感觉心里有了底，本来还以为自己获得路景澄父母的认可需要漫长的过程，结果突然就柳暗花明，幸福来得太突然。
青衣同志暗暗握拳，为了自己和路景澄的幸福未来，一定要让小路和家里人关系缓和。
“他没在外面租房子，您不用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他住在我们俱乐部里，我房间里有个客卧，我前阵子骨折，他正好照顾我，最近多亏了他……”
路夫人在电话那头关心：“你的腿没有大碍吧？”
青衣连连道：“没事没事，再两个礼拜都能拆石膏了，其他的……也没有特别的，就是他最近很忙，半夜也经常被叫回去，好几天没睡好了，前几天我吼回去了，这几天没再半夜去了。”
路夫人在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是吗，这方面，你确实做得比我好。”
“啊？”
“他小时候，我记得有一次，大暴雨，景澄很害怕，躲在我怀里，但那会儿医院来叫人，我和他爸不得不离开……”路夫人的声音有些哽咽，“现在想想，挺对不起他的，以前我们对他，确实太过于严格。”
“这也没办法，这种事……不能说谁对谁错，都不容易。”
“是啊，以后景澄，麻烦你多照顾了。”
电话的最后，青衣没忍住问路夫人：“张教授……”
“不用那么生疏，喊我阿姨就行。”
“好的，张阿姨，那什么，我能不能问问你，您为啥对我这么信任？”
路夫人在那头笑笑：“不是我对你信任，是我相信景澄。”
“我信任他的眼光。”
第52章
电话结束后， 青衣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有点重。
找个什么机会开口合适呢……
青衣琢磨琢磨，打算直接趁热打铁。
“喂？晚上要不要来接你？”路景澄今天下午的门诊， 青衣算着中午休息时间给他打电话。
“不用， 还不知道今天几点下班呢。”
“啊，那去哪里吃饭？”
“你自己解决吧，我去食堂对付一口。”
得，铁打不成了， 另外找机会吧。
*
路景澄中午的时候说不知道几点下班还是说得委婉了， 门诊结束后回到病房， 又遇到两个紧急的症状，快十一点了才离开办公室。
得亏现在住得近，不然路上一来一回又浪费近俩小时。
傍上大款真是香啊，路景澄不禁感慨。
“诶路主任， 你笔记本没拿。”值班医生提醒他。
“不拿了不拿了，都这个点了能有什么事，来回带怪累的。”路景澄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他回到IF俱乐部， 整个俱乐部还是灯火通明的， 宿舍里没人。
青衣还没回来。
得， 都是苦命的加班狗。
可还没等路景澄倒在床上感慨多少， 他就收到了同办公室牛马的微信。
「路医生，你看看我U盘在不在你那里，我找遍了也没有，里面有我的报告，你是我最后的希望。大哭.gif」
路景澄一摸口袋：「啊对不起， 在我这里，可能我给拿错了。」
对面同事秒回：「没关系路医生， 你把里面的报告发我邮箱就行，我等你！」
路景澄：……
早知道就带电脑回来了，别问，问就是他已经想回到十分钟前，抽死那个说不用带电脑回来的自己了。
路景澄走进青衣的房间，打开他的电脑，自言自语：“对不起啊，就用用你电脑发个东西。”
一碰鼠标，没关机。
点击屏幕保护，进入主页面，青衣的微信网页版就这么大剌剌的挂着，路景澄没想偷看，可左边列表里明晃晃地一条未读消息，就这么进入他的视线。
路景澄给同事发完邮件，继续直愣愣地看着那个聊天界面。
青衣忙完了一天的训练室和复盘，回到宿舍，看到屋子里开着灯，知道是路景澄回来了，满屋子地喊，进一个屋，换一种称呼。
“景澄。”
“宝贝。”
“小路。”
“澄澄！”青衣shua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看到路景澄坐在电脑前，“哈，你在这里，我喊你怎么不应呢，该批……评。”
青衣的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他看到路景澄对着自己地微信界面，脸色铁青。
路景澄转过屏幕，冷冷地看着他，指着左上角的聊天快捷消息——
「张教授：谢谢，以后景澄有什么事……」后面的消息由于展示空间不足没有展现，但这也足够了。
“你啥意思？”路景澄冷冷道，“在这个年代当地下党是吧。”
青衣觉得小奶妈全身六神装输出爆表。
路景澄咬牙：“我说怎么前几天突然说起我妈，合着是早就是她的说客了，说吧，想怎么劝我回去道歉。”
青衣端正了态度，立正站好：“不是劝你回去道歉。”
“那你和她汇报是因为什么？”
“我从哪里开始说？”
“从头，坦白从宽，讲！”
“其实……是你妈妈来和你道歉的。”
“……”
青衣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下来。
路景澄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是想笑，但同时又相信青衣没有骗他，一时间又有点疑惑，表情扭曲着：“她会给我道歉？从小到大，她字典里就没有对不起这三个字。”
“也不是……说对不起啥的。”青衣试图解释，“就是，有些时候，你们吵架，互相谁也不理谁，但饭点他们来叫你吃饭了，那也是另一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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