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忠烈,但纪凌因为性格问题,他父亲没想过要他从武。送他进宫,是想他做皇子伴读,可他捡起剑,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纪凌年幼,家中无人,先皇特许将人葬在此地,平日里看守行宫的人会帮忙扫墓。
先皇欲把纪凌养在宫里,随他爹的意愿,做皇子伴读,但纪凌拒绝了,他自请入凌霄阁,拜入前任阁主门下。
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纪凌更想变强,他痴迷武学,永远有一颗保护别人的心。
提到英王谋逆案,诸多往事纷至沓来,左右无事,宗聿就和江瑾年多聊了两句。
他们有些时候对纪凌格外偏宠,一方面是因为纪凌性格存在缺陷,情感比较迟钝,对危险死亡没有敬畏之心,另一方面就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不管过去多少年,纪凌想要保护他们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英王谋逆案牵扯甚广,甚至拖下一大批武官,文官因此崛起。江家正赶上时候,迎头而上,开始他们一家的辉煌。
江瑾年的娘亲当时已经身在京都,江云枫因为没有安置好她,闹的家宅不宁,称病在家,没有去猎场,也因此捡了大便宜。
因为当时宫里乱了,先皇后是武将出身,她带领禁军镇住宫里的局面,可还需要一个人带兵去猎场。
江云枫适时出现,先皇后对他委以重任,他不负所托,事情办的漂亮,也顺利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不过江家有得亦有失,在那场混乱中,还在妃位的太后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之后再无所出,直到先皇后离世,她奉旨抚养宗熠三人。
江瑾年多少了解一些当年的情况,道:我记得当时不止死了一位皇子。
太后膝下的是先皇第四子,同时出事的还有年岁一致的三皇子。
宗聿微微颔首,毕竟死的是自己手足,他的声音显得低沉:“叛军攻入皇宫,当时局面混乱。对外称是死了两位皇子,但三皇子的尸首一直没有找到,他母妃受此打击,痴傻至今。”
江瑾年有些唏嘘,道:英王谋逆,少不了狄戎的手笔。江云枫刚退了狄戎的大军回都,狄戎怎么会甘心?想必四皇子的死多少掺了些私人恩怨。
后宫是外臣止步之地,那些叛军又怎么可能清楚每个妃子的住处?留在宫里的皇子公主好几个,偏偏出事的是年纪一致的三皇子和四皇子。这很难不让人猜想是叛军没有分清,干脆全杀了。
宗聿和江瑾年这会儿已经进了营帐,看清江瑾年的手语,宗聿愣了愣。虽然他那时没记忆,但后来听人提过多次。英王谋逆是不服气输给先皇,并没有他国插手。
狄戎当时刚结束内乱休战,怎么可能又出来挑事?
宗聿只当是人云亦云,传的夸张了些,没有在意,道:“瑾年是听谁说狄戎有参与?”
江瑾年坐下,道:我娘,当时京都有狄戎人的身影,英王谋逆失败后,他们就离开了,还带走了一个大箱子。
宗聿正在给江瑾年倒茶,看清他的手势,面上的淡然微僵。若是江瑾年是从旁人的嘴里听来,他一笑置之,可说这话的人是他娘亲,这就让宗聿不得不重视。
江瑾年见宗聿的神色有些僵硬,想到他娘亲因身份并没有插手这种事,以为宗聿介意,又补充道:我娘身为江湖人士,对京都的尔虞我诈并不了解,加上怀了我,就更没精力应付旁事。这些话,她只对我说过。
言外之意是她并不是看见了还有意放他们离开,而是自己精力不济,无法阻拦。
宗聿给江瑾年递茶,他没有深思江瑾年这话的深意,而是在想他提到的狄戎。
“瑾年可知,英王谋逆案并没有查出有狄戎插手?”
正在喝茶的江瑾年一愣,被茶水呛到,咳嗽起来。宗聿起身替他轻拍后背,见他咳出泪花,有些心疼。
江瑾年仰头看向宗聿,眼尾微微泛红,带着泪光:【会不会是联系的太隐晦?】
宗聿抬手用大拇指的指腹擦去江瑾年眼角的泪花,道:“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就实际情况而言,狄戎犯不着这样做。”
狄戎的实力一直不如虞朝,太上皇在位时,他们还送出质子和谈。一直到先皇继位,这位质子才得以返回故土。
而他回去后不久,狄戎内乱,他皇兄执意举兵进犯虞朝边境。这一仗半拖半打一年多,那质子也是个能人,在这一年多的时间结束内乱上位,和虞朝签订停战协议。
质子刚刚继承王位,根基不稳,自己都忙的焦头烂额,停战对双方都好,他傻了才会来插手虞朝内政,给自己找不痛快。
江瑾年也意识到不合理的地方,可他坚持道:“我娘不会看错,更不会记错。”
他娘也是和狄戎打过交道的人,认错的概率太小了。
见江瑾年如此坚持,宗聿并没有生气,他略微沉思,回想起江瑾年话语里的一个关键点。
狄戎的人手带走了一个箱子,他们不远万里而来,只是为了一个箱子吗?这个箱子里装了什么?
第54章
英王谋逆案实在太过久远, 宗聿和江瑾年的疑惑此刻无从证实,但江瑾年提出的这件事还是让宗聿上了心,狄戎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 不管他们是为何而来, 都值得调查清楚。
宗聿去找宗熠说了这件事,边境的狄戎年年不安生, 当年的停战协议只持续了十来年, 虞朝内部政权一变动, 他们就蠢蠢欲动。
宗聿在边境上和他们打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让他们龟缩回去, 边境能够修养两年, 若是能够不在生事端再好不过。
可宗聿心里清楚, 狄戎就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前世宗聿回朝后, 他们的确是老实了,可当他皇兄逐渐瓦解江家势力, 就要将江家手里的权利彻底收回时,狄戎又开始在边境上叫嚣。
那个夺下政权的质子是个疯子,他的大儿子耶律苏和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耶律苏和生母不详, 狄戎内部众说纷纭, 流传最多的一个说法是说他是质子在虞朝期间生下的杂种。
狄戎排外, 对他很不友好。他从小就知道,想要的东西要不折手段握在手中。他残暴嗜血, 极其好斗, 宗聿在战场上和他打过不少交道,前世也是死在他的埋伏中。
他提前知晓了宗聿的动向, 军中有人同他勾结,虽然后来江瑾年处置了那些人, 但宗聿觉得远远不止。
他时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耶律苏和每次化险为夷的背后,都有朝堂的影子。
联想到狄戎人对他的排斥和关于他身世的流言蜚语,宗聿隐隐抓到了什么,却又不太真切。
“狄戎人到过京都?宁王殿下,此话当真?”宗熠他们当时都太小了,对事情的记忆难免模糊。但吕忻是和先皇一起长大的贴身太监,对此事的印象很深。
当初英王的确一直不太服气先皇登基,可他是个识时务的人,他的母妃在宫中被尊为太妃,也算是半个挟制他的筹码。他谋反的突然,这才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先帝当时就有所怀疑,但没有找到证据,不了了之。
宗聿道:“瑾年比我还小,他没必要编出这种事骗我,他娘和狄戎无冤无仇,若非亲眼所见,也不会扯上他们。”
宗聿相信江瑾年,自然会站在他这边。
宗熠看他一眼,道:“吕忻,你可知当年那位质子和英王关系如何?”
吕忻回忆道:“那个质子不爱走动,和京都各方的关系都很淡,英王和他没什么交集。要说他身上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事,应当是他和还没入仕的江大人打了一架。”
“和江云枫?”宗聿有些诧异,江云枫年轻时文质彬彬,像个油头粉面的小生,他这样的人也会和别人打架?
吕忻点头:“当时那件事闹得很大,还惊动了先帝,但无人知晓是因何缘由。江阁老主动请罪,质子也没有追究,只说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点误会,后来说开了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那时的江家还远没有现在这样的辉煌,江阁老身为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儿子没有入仕,女儿待字闺中。
质子不追究,先帝也没说什么。
“许是因为这件事欠了质子一个人情,江阁老后来在朝堂上促成了狄戎的和谈,让质子能够回到故土。”吕忻又补充道,神情甚是感慨,因为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质子离开,江小姐入宫,江云枫高中,紧接着就是狄戎内乱,举兵犯境,江云枫抛下大好前程,铤而走险,随军出征。
而再之后……
吕忻不着痕迹地看了宗聿一眼,再之后是江云枫回朝,还带着江瑾年的娘亲,只是这件事无人知晓。卫淮被宗熠派出去打探江瑾年的身世,正好查到这里。
当初的那些事看似毫不相干,可仔细回想,又每一件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江瑾年的娘亲,一个和各方势力无关的人,却在这样的局面中留下蛛丝马迹。
宗熠下令让卫淮去查,不过他让卫淮查的方向不是狄戎,而是江云枫。
当年江云枫在战场上失踪过一段时间,保护他的官兵全死了,等他再回来,狄戎的内乱已经解决,双方开始和谈。
宗熠怀疑江家和那位质子之间存在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在当年那个时间内,最了解情况的人极有可能是江瑾年的娘亲,可他娘亲已逝,他和宗聿感情正好,宗熠也不想做让他们生嫌隙的恶人,在宗聿面前点到为止。
江瑾年不参与宗聿的政事,他在营帐外面等宗聿。白榆被他派去保护宗微,这会儿他身边并没有旁人。
他一人也是怡然自得,把玩着手里的团扇,看着白色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江瑾年用扇子轻扑,蝴蝶飞舞着,跃上扇面。
江瑾年屏住呼吸,轻轻移动扇子,蝴蝶挥舞着翅膀,在扇面的花朵上嗅着,像是要采摘一点花蜜。
江瑾年心情愉悦,他仔细地观察那只蝴蝶,觉得有趣极了。
“瑾年,在看什么?”宗聿在江瑾年背后出声,蝴蝶受到惊吓,翩然而起,化作白色的倩影,跃上半空。
江瑾年看着空空如也的扇子,转身嗔道:【你赔我。】
宗聿会错意,道:“好啊,刚和皇兄打了招呼,我带你去个地方,晚上再回来。”
江瑾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重新道:【你赔我蝴蝶。】
说着抬头去找那只飞落在扇子上的精灵,却只见湛蓝天空,蝴蝶早已不见踪影。
宗聿这才意识到此赔非彼陪,不过没关系,这两者差别不大。
“我赔,我知道有个地方有蝴蝶。”宗聿笑容神秘,也不说去哪儿,故意卖关子。
江瑾年略微思索,想起还没出门前,宗聿就惦记着他的桃花,此刻神神秘秘,只怕也是为了那片桃花林。
江瑾年没有拆穿他,而是欣然答应。他们二人也骑马离开了营地,不同的是他们只骑了一匹马。
桃花林在猎场的范围内,只是位置比较偏僻,已经在猎场的边缘。
这里的桃花开的晚,附近还有一眼泉水。眼下正是桃花最灿烂的时候,红的、白的、粉的,就像是一副美丽的画卷,在大地上缓缓铺开。清风一吹,花瓣飞舞着,宛若无数翩翩起舞的蝴蝶。
宗聿和江瑾年打马而来,桃花雨坠落肩头,马儿摇晃着脑袋,放慢脚步,在桃花林中走着。
宗聿拉着缰绳,从背后抱着江瑾年,他们穿过桃花林,在泉眼处停下。
宗聿扶江瑾年下马,这里静谧清幽,桃花飘落在泉水中,若是不仔细瞧,还会把它误以为是一块平地。
【这里好安静,殿下是打猎的时候找到的吗?】
刚才过来时江瑾年就发现,越往这边走,防守越薄弱,地势也越发陡峭,别说布防,想从这边偷袭都不是易事。
偶尔林中还会传出动物的吼叫,那声音在山中回荡,久久不散。
“我十三岁就去了战场,偶尔回来一次,都会觉得京都变化很大,就是猎场也是如此。有一年我在猎场走错路,无意间发现这个地方。”
宗聿轻描淡写,江瑾年却从这两句话中听出几分酸涩。少年人最快乐无忧的那几年,宗聿基本在战场上,睁眼闭眼不是训练就是战争。
他能从战场回来,应该已经是闯出名堂以后的事,有了兵权,回来替他皇兄撑场子。
他在边境的时日里,京都物是人非,许多东西都和年少的记忆有了出入,曾经和兄长纵马肆意的猎场也变得陌生。
【殿下,你有没有后悔过?】江瑾年问道。
其实就算宗聿不去战场,宗熠也有办法解决那些麻烦,只是更复杂一点。
边境七年,宗聿见识了太多。要说后悔,除了一开始不适应想过,后来似乎就没时间想这个问题了。
边境的风霜催人,黄沙冷月,没有磨灭少年的意志,反而让他变得更强大。
“要是后悔,我早就跑回来了。”宗聿抬手,在江瑾年的头顶上折下一只桃花,将花枝送到他面前,道,“上战场前,我想着争口气,上战场后,我意识到不能退,我要是退了,身后千千万万的子民怎么办?”
江瑾年接过他的花,花枝上还有几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宗聿一脸笑意,他其实更想把花别在江瑾年的鬓间。
桃花配美人,花美人更美。
【殿下为了争这口气,在军中站稳脚跟。那时的你可有想过,休战后会被塞一桩荒唐的亲事在手上?】
“能和瑾年喜结连理,又怎么能算是荒唐?”若是前世,宗聿自然觉得荒唐,可如今他巴不得这桩亲事落在自己手上。
江瑾年拿花丢他,道:【殿下莫要贫,娶我是结果,难道在娶我之前因亲事闹绝食的那个人不是你?】
江瑾年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宗聿因绝食生病的事,江家的下人背地里议论过。
宗聿接住被扔进怀里的桃花,想到自己重生前干的那些事,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那都是得到你消息之前的事,怎么能做数?”
【我和殿下素未谋面,殿下又怎会因我而失了警惕?退一万步讲,就算殿下真的想娶我,你就没想过万一江家变卦了怎么办?】
江瑾年知道,宗聿早就忘了他这个雨夜救下的陌生人,所以他清楚,宗聿娶他一定有别的缘由。
宗聿回避了第一个问题,激动道:“江家要是变卦,我就把你抢出来,我这一生只认你,也只有你。”
第55章
宗聿和江瑾年回到营地时已是傍晚, 宗樾和纪凌还没有回来。江瑾年怀里抱着一捧桃花,宗聿让小福子去找个装花的容器,顺便把他回来时猎的几只兔子拿去给伙夫打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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