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聿的话让小太监心里有底,他不再多言,躬身告退。
王府的马车朝着宫外走去,渐行渐远。
是夜,暮色笼罩宫墙,苍穹上空一片漆黑,无星无月。
小佛堂四周灯火通明,换防的禁卫军在交接。寂静的夜空中,忽闻一阵琵琶声。那声音被压的很低很低,似有人在轻声低喃古老的语言。
新来的禁卫军寻声而望,一开始还有两声议论,但很快议论声就消失了,他们双目无神地站在原地,如同失去灵魂的柏树,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来,裙摆带着旋,一阵风似地从他们眼前飘过。
借着月色的遮掩,两只五彩斑斓的蜘蛛爬上屋檐,它们用蛛丝把自己荡出去,对着佛堂门口的麒麟卫就是一口。
二人只觉脖颈一痛,下一刻就浑身僵直。
屋子里的耶律苏和听见动静,抬头看向门口。那扇紧闭的木门被人推开,人影一闪,下一刻就到了耶律苏和面前。
佛堂的门又关上了,若非眼前人这张熟悉的面孔,耶律苏和都要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老师!”耶律苏和内心的防线在对方面前溃不成军,他眼眶通红,从床榻上挣扎起身,想给对方行礼。
唐夜羽抬手制止了他的行动,美眸往他身上一扫,嫩如葱白的手指压在道道红色的瘢痕上,眼中杀意涌现:“是曲落尘?他在你身上试蛊?”
耶律苏和点头,他拿不准曲落尘的身份,问道:“老师,他可是你的同门?”
“他是唐映雪的师弟,不出所料应该是这一任的大祭司继承人。”提到大祭司,唐夜羽的脸上涌现出浓烈的不甘和怨毒。
她比师兄更强,按理她才应该做大祭司。可师父那个老不死的说她以人为蛊,是为邪道,不仅剥夺了她竞争的资格,还把她逐出师门。
耶律苏和没料到曲落尘的身份地位那么高,他还以为是云川为了保护江瑾年,派遣的普通蛊师。
“老师,我疼!”耶律苏和抓住唐夜羽的手臂,借着佛堂的灯光,可以看见他身上的红色瘢痕仿佛活过来一般,扭曲蠕动。
他痛的面容扭曲,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唐夜羽拿出备好的药,道:“曲落尘心思歹毒,我暂时还不知道他用的什么蛊,没办法给你解。不过你别担心,这药能让你身体的蛊虫陷入沉睡,不会再受折磨。”
耶律苏和闻言没有犹豫,拿起药直接吞下去。
唐夜羽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心中对曲落尘的恨意更深一层。
耶律苏和躺在唐夜羽的怀里,等身体上的那股痛意散去:“老师,是她让你来见我的吗?”
“是……”唐夜羽道,“苏和,宗聿都和你说了什么?”
耶律苏和想到宗聿的试探,撑起身,神情凝重:“宗聿猜到我的身世了,他今天就是来试探我。老师,当年的人真的都杀完了吗?”
唐夜羽想过宗聿来着不善,但没想到会如此麻烦。若是往常,她一定自信地觉得该处理的人都处理了,可眼下宗聿都找上门了,她不敢笃定。
“这件事我得回去同他们商量一二,你别担心,我们有的是底牌。”
唐夜羽安抚了耶律苏和的情绪,蜘蛛爬上窗户,那是唐夜羽留的离开信号。她没有久留,又一阵风似地开门走出去,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
中蛊的众人在她走后,很快清醒。他们摇摇头,只觉得有点思绪不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控制了。
佛堂不远处的屋脊上,纵观全程的卫淮搓了搓胳膊,道:“虽然打了招呼让他们做个样子,但我怎么感觉是真中招了?”
曲落尘把玩着手里的笛子,不置可否。
卫淮扫他一眼,道:“这人看起来二十出头,你们蛊师都这般驻颜有术?”
曲落尘垂眸:“有一种蛇蛊,吃下后每逢四年就会蜕皮一次,新旧更替,永葆青春。但蛇蛊蜕皮后,会异常虚弱,需要少男少女的血肉喂养,你要试试?”
卫淮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摆手,满脸抗拒。
他再度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看向身边的几人,道:“现在怎么办?直接抓人吗?”
曲落尘没说话,看向宗樾,眼神玩味。
纪凌摩拳擦掌,道:“让我去。”
宗樾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衣服下,被蛇咬伤的地方有一个清晰的蛇纹。
唐夜羽和他的交易还没开始,或许眼下正是时候。
宗樾眼底闪过一抹讥笑,道:“不急,等她们先行动。”
第101章
宗熠收下狼皮, 第二天就派人给江瑾年送来等价的珠宝,送礼的小公公还给宗聿递了口信,说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宗聿昨日去见耶律苏和是为了做局, 故意打草惊蛇, 引出藏在背后的人。
换防的禁军和麒麟卫他们都打了招呼,生怕对方见不到耶律苏和。
他们成功钓出藏在深宫中的蛊师, 对方的踪迹在太后身边消失, 而太后身边人员的名单, 吕忻早就拿到手,让凌霄阁的人查了个底朝天。
他们经过一番对比, 最终锁定了太后身边的陪嫁嬷嬷, 对方是江家的家生子, 一家老小都在江家养着。早些年还有走动, 这些年是一点来往都没有。
因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她在太后宫里说一不二, 偶尔行踪可疑,太后还会帮她遮掩。
吕忻之前调查宫女太监失踪的事,发现她在其中十分活跃, 不少事情背后都有她的影子。
宫里已经严密布防, 宗熠下令开始收网, 从小到大,逐步清理和江家勾结的官员。
朝廷内外每天都有人被抓, 一开始还闹的人心惶惶, 现在却已经见怪不怪。
宗聿行动不便,没有出去添乱, 安心呆在家里喝药养伤。
纪凌不在,溯流和回风当起了院子的护卫。不过二人十分识趣, 没有靠近,直接守在院子外面。
小福子把皇上送的赏赐收入库房,宗聿搂着江瑾年,把他发冠上的飘带卷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耶律苏和栽了个大跟头,按理说宗聿应该开心,可一想到他那天说的男相女身,宗聿心里就有些不得劲。
他好几次想问江瑾年,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他只听说过男生女相,不曾听过男相女身,怕自己会错意,又怕没有会错意。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江瑾年把自己的发带从宗聿手指上取下来,见他神思不宁,以为他又在钻牛角尖,开口询问。
被没收了玩具,宗聿伸手一抱,将人搂个满怀。他看不见,又不想去猜江瑾年的动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江瑾年坐他腿上。因为这样他就能感知江瑾年的一切,不过偶尔也容易引火上身。
江瑾年身上有阳光和草木的气息,全身冰冰凉凉,在这个季节抱起来就很舒服。
宗聿往他身上蹭,想说的话又一次涌上舌尖,他眉头轻蹙,略微犹豫后,暂且压下,换了个更合适的话题。
“之前春猎,你和我的赌约还算数吗?”
江瑾年楞了一下,想起来是他和宗聿打赌春猎头筹,他压的宗聿,可宗聿提前离开了。
这是不可抗力,江瑾年就算反悔也没关系。
可他没有,他抓住宗聿不安分的手,道:“是谁头筹?”
“二哥。”
宗樾猎杀黑熊,光这一点就胜过他人很多。春猎的过程虽有偏差,但结果和上一世一样。
江瑾年道:“看来是殿下赢了。殿下想要什么?”
见江瑾年没有耍赖,宗聿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目不能视的他看不见,江瑾年此刻注视他的视线是那么的温柔。
他们不止赌过一次,每一次江瑾年都占据优势,这一次也是。他赌宗聿的决心,给宗聿挖坑,与其说他不想输,倒不如说他享受那样的乐趣。
他可以陪宗聿疯,陪宗聿闹,是输家还是赢家都无所谓。
胜利来的太突然,宗聿陷入沉思。
他有一个可以问江瑾年的大好机会,可他真的要问吗?问完之后呢?他完全没有想好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他很矛盾,他隐约觉得答案不在江瑾年身上,而是在他身上。
他的选择才是最终的答案。
不过一刹那的迟疑,宗聿选择了退缩。他没有直面这个问题,迂回道:“瑾年,我们圆房好吗。”
江瑾年浑身一僵,下意识地逃避让他抽回宗聿掌心的手,宗聿一愣,这下两个人都僵住了,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尴尬的沉默。
宗聿和江瑾年之间,有过亲密,有过肌肤相贴,只是不曾过界。
宗聿一直觉得,如果不是这趟出去他突然受伤,他和江瑾年水到渠成是早晚的事。
他从未想过会被拒绝。
彼此的沉默像是在嘲笑他,宗聿心中百转千回,一时间五味杂陈,他克制自己不露出失望的神色,颔首道:“抱歉,我说过不会逼你,你若是不愿意……”
江瑾年抬手制止了宗聿剩下的话,他看着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即便失了神采,也依然努力地想要注视他。
“我没有不愿意。”江瑾年亲了亲宗聿的脸,道,“殿下,白日宣淫可不是好习惯。”
夏日的阳光正好,府里的下人在打扫庭院,脚步声清晰可闻。
江瑾年是有所顾虑,可看见宗聿受伤的神情,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他守着这个秘密,害怕面对。
可如今宗聿看不见,他是不是可以放纵一次?
他的心和身体会违抗他的理智,追逐欲望,去渴求。
江瑾年的回答是意外的惊喜,宗聿的那点失落和烦闷一扫而空,他再次抱住江瑾年,一时情难自已。快被他埋入尘埃的感情被江瑾年接住,有了回应,这让他如何不高兴?
白日宣淫?
不,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兴奋地往江瑾年身上蹭,尚存一点理智:“你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江瑾年被他蹭的有些痒,手抬起来后又不忍推开,手指轻握,进而又舒展抚上宗聿的脸,和他唇齿相依,气息交融。
“我不悔。”
宗聿第一次发现,白日的时光走的又慢又难熬,他看不见日落,只能从温度的变化来判断,这让他更加度日如年。
小福子发现他的异样,凑上前询问,被他抬手推开。
“今天晚上不用你守夜,你回去睡。”
小福子挠头:“还早呢,太阳才下山。”
宗聿:“……”
小福子成功用一句话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宗聿心念一转,道:“说起来这段时间我不在,你有没有荒废武艺?溯流,进来和小福子比划比划。”
小福子:“啊?”
小福子不知道话题怎么到了他身上,他只知道自己又要挨揍了。溯流下手不留情面,小福子最不喜欢和他对打。
可宗聿都发话了,小福子躲不过,二人在院子里你追我逃,宗聿坐在廊下听着他们带起的气流声,等待的心情被分散,时间就没有那么难熬。
不知不觉间,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小福子被溯流抓走,宗聿也被江瑾年推走。
一切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宗聿的心情不同了。
江瑾年替他梳洗时,他握着江瑾年的手,想把人拖进浴池,却被江瑾年避开了。
宗聿看不见,江瑾年的手上多了一截红绳,他伸手抬起宗聿的下巴,笑道:“殿下,我很快就来接你。”
说罢,江瑾年直接起身离开,把宗聿一人留在浴池。
宗聿有些茫然,这算怎么回事?按照常理,这种时候不应该共浴培养气氛嘛?
他心里不解,不过没关系,因为很快他就知道了。
卧室红烛高照,床榻两侧的纱帐被全部放下来,层层叠叠,遮掩了床上的两道身影。
宗聿被江瑾年用红绳缠绕手腕,绑在床上。许是怕他挣扎受伤,江瑾年还特意在红绳下放了柔软的布巾。
宗聿拽了一下的绳子,结实,牢固,让他的手受到极大的限制,没有办法活动。
他觉得这个姿势很别捏,虽然只是平躺,但不能动就意味着要被人掌控,这让他不适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期待。
“瑾年,这算你给我的小惊喜吗?”宗聿问道。
他能感觉到,江瑾年跨、坐在他的腹、部,手掌撑着他的胸、膛,在一点点解他的衣服。
江瑾年的手指带着凉意,可宗聿的身体遇上这股凉意,非但没觉得凉爽,还逐渐热起来。
他光想一想江瑾年的神情,就觉得下、腹有一团火在烧。他想抓住江瑾年的手,可他办不到。
红绳束、缚的作用在这一刻完全体现出来,他无法掌控这个局面,身体在向江瑾年臣服。
那双在身上点火的手,从胸膛到锁骨,再到喉结,停了片刻后,又描绘了他的眉眼,拂过他的鬓角。
宗聿露出难耐的神情,呼吸急促起来,红晕从脸颊一路蔓延上胸、膛。
“瑾年……”宗聿的声音暗、哑,隐隐颤、抖,“你说话。”
宗聿的额上起了一层薄汗,身体远比他想象的要诚实,看不见,无法掌控让他有些慌乱,他迫切地想要听见江瑾年的声音。
不管说什么,只要出声就好,哪怕是叫他的名字。
“宗聿。”
带着湿意的气息随着声音喷在宗聿的喉结上,他一阵心悸。
还没仔细回味,就被人咬了一口。
他的理智完全乱了。
江瑾年俯身,道:“你别动。”
宗聿挣脱红绳的动作停住,江瑾年握住他的手腕,俯身亲他。
爱意在这一刻化作浪潮。
夜尽天明,红烛方休。
第102章
人间极乐是春光。
宗聿和江瑾年起晚了, 等他们二人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宗聿靠坐在枕头上,手里拿着江瑾年捆他的红绳。
江瑾年是真忍心, 一直到最后才给他解开, 中途他轻言细语地哄人,江瑾年也只是放长绳子, 给他一点活动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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