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讲,你们有自杀的可能,我是不能放你们——”忽然,林玉芳想到什么,问,“‘失败了就一起去死’,你是这样跟望泊说的吗?”
白舟点点头。
林玉芳沉思一时,道:“我有一个猜测。”
-
白舟离开格莱港的时候太突然,阳台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收。格莱港傍海,风大,白舟边收衣服边数算,伤心地发现已经飞了一件衬衫。
贺望泊还站在客厅,白舟再一次要贺望泊先坐,他还要忙会儿家务。
“WiFi密码我忘记了,你按一下路由器也能连。”白舟挽起袖子,道。
“不用,上次连过。有没有要帮忙的?”
“只是拖地,很快。”
白舟顿了顿,又道:“要不然你先把东西收进衣柜吧?在我房间,和我的放在一起。”
贺望泊在客厅开了行李箱,取出衣物,抱到白舟的房间。
白舟床头柜放着的那只黄绿色小船,已经被贺望泊扔掉了。现在他的床头柜只有一盏灯,和一本书,伊尔伯斯语写成。
格莱港四季如夏,而夏衣单薄,这间房子原装的衣柜又很大,就显得里头空空如也。
另一方面,白舟的个人衣物确实不算多,来来回回就那几件,穿惯了甚至有感情,所以丢了一件衬衫会很伤心。
贺望泊将自己的衣服摞好,站了一刻,还是忍不住,取了件白舟的T恤出来。
他认得这件T恤,白舟是当睡衣穿的。原本应当印着字,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脱落干净。
领口起皱,却不发黄。衣服虽旧,但白舟洗得很干净,有一股清新的皂香。
贺望泊埋进布料里闻嗅,很快从那皂香里辨出了白舟的气味。这并不难,这件T恤陪伴白舟度过无数夜晚,白舟的气味早已被反复地印进每根线头。
很好的梦,贺望泊最向往的幻象。
他与白舟一起生活,两人的衣物收纳在同一个柜子里,彼此的气味互相沾染交缠。
不要醒,贺望泊暗暗祈求,不要让我醒。
-
白舟做完家务以后跟贺望泊出门置办生活用品,顺便晚饭,去的还是白舟之前打工的那间中餐厅。老板娘认得贺望泊,一并记起上回将贺望泊错认成白舟男友的尴尬事。
怎料上菜的时候白舟却说:“姨,望泊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贺望泊愣愣地看着白舟。
白舟神色如常,继续道:“以后也不会再换。”
老板娘反应过来,登时喜笑颜开,“我老早觉得你们合衬,就说呢,不是男朋友为什么带给你姨看,原来上回还没定下来。定下来就好,两个人长长久久的,去哪都有个伴。”
她热情地拍了拍贺望泊的肩膀,“这饭姨请了,小贺啊,你再多叫几个菜,吃不完带回去。”
老板娘风风火火地走了,去跟丈夫说这好消息。餐桌上只剩贺望泊和白舟,前者望向窗外,眉头微微蹙起。
白舟迟疑地问:“你不喜欢我告诉别人吗?”
贺望泊面有难色。
白舟道:“我想你应该不讨厌公开我们的关系,但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会再跟别人说你是我男朋友了。”
“不、不是这个原因,”贺望泊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这更像是幻觉了。”
白舟静默了一段,道:“我明白了。”
他往贺望泊碗里夹了一块鱼,“先吃吧。”
后来他们再没提起这个话题。贺望泊后悔自己将真话说出了口,如果这个白舟是真的,那他岂不是会很沮丧,他为爱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沤浮泡影。
怎么会不喜欢呢,白舟将他介绍给重要的人,说他是“不会再换的男朋友”。
这段时间,贺望泊得到了太多他想也不敢想的东西。
-
夜晚贺望泊洗完澡,白舟在床头读书,画面温馨而安宁,这也是贺望泊的不敢想之一。
见贺望泊出来,白舟放下书本也准备睡觉了。贺望泊说你可以继续,白舟摇摇头。闲书而已,读不读都无所谓。
“这床可能睡不惯,”白舟说,“先试一下,要是睡不着再吃药吧。”
贺望泊在离开南淳之前连轴转熬了几个通宵,将大部分工作处理了,在飞机上他也没歇着,现在终于停下来,身体难得地出现了一种疲惫的感觉。
说不定真能睡着。
白舟按灭了灯。在黑暗中,贺望泊感到有很轻的吻落在额头。
“望泊,”白舟柔声道,“晚安。”
应该感到幸福对吗,可贺望泊一点也不幸福。
与之相反,他胸腔里的那颗心在缓缓地结冰。
梦迟早会醒,他会回到南淳冰冷的冬天,白舟会消失。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
他一把抱紧白舟。
“别走,”声线压抑而沙哑,“别丢下我……”
贺望泊还想说要永远在一起,话到嘴边,理智及时归位:他不能再继续诅咒白舟了。
可是白舟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说:“我不会走,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难道这还不能证明,这是幻觉吗?
真正的白舟怎么会永远跟他在一起,他可是亲手毁了他的人生。
贺望泊一声不吭,渐渐松开了手,白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问:“你还是不相信我是真实的吗?”
“……抱歉。”
“不必抱歉,我知道我没有办法向你证明。”
而他也不再执着于证明了。
“这样吧,要是你起床之后第一眼看见的是我,就把那一天的我当做是真实的。”
白舟低头吻去贺望泊眼角的泪水,“而我保证,明天你醒来后,一定会看见我。”
-
不用等到早上,那天晚上贺望泊睡得断断续续,每次惊醒,白舟都安静地睡在他身边。
破晓时分贺望泊终于睡沉了一些,直到天光大亮,才缓缓睁开双眼。白舟已经醒了,正专注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白舟从被子底下握住了贺望泊的手,贴上自己的胸腔。
温热的触感,和跳动的心脏。
白舟笑道:“今天的我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你俩最真(虽然纯爱时刻,但我还是要说,这个姿势,泊其实在埋舟的胸^^老婆的奶香不香
第62章 家人
贺望泊跟白舟来到格莱港这事很突然,工作尚且落在南淳,时不时要飞一次回去。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贺望泊拿的是旅游护照,出入境和在伊尔伯斯的总逗留日数都有限制。
白舟清楚如果想要跟贺望泊长久地住在一起,想要贺望泊每天醒来都能看到自己,他们还需要经过许多道手续。
白舟现在的职位是助理教授,年纪轻轻就能获聘,除却因他过去两年的确积累了不少学术成果,也因他的大学并非一流的研究学府,向来没什么成绩,教职的竞争不算激烈。
程桑柳曾问过白舟是否真打算在这间大学耗一辈子,以他的能力,在这属实是屈才了。白舟表示他喜欢喜欢格莱港,另一方面,他也回不去南淳。
格莱港大学待他不薄,商量合同的时候特意再三询问白舟有没有特殊要求,白舟那时候什么都没提,入职后又腆着脸敲开了院长的门。
院长听了白舟的故事显然是惊讶的,但藏得很好,还是平常慈眉善目的模样,“我很乐意帮助你,不过到底要等多久,我也没办法确切地告诉你。”
白舟高兴道:“已经足够了,非常感谢。”
进展有了眉目,白舟的心情很好。下班时又收到了消息,说他订的东西已经到了,白舟当即改道去取,心情就更好了。
到家以后贺望泊问白舟怎么了,白舟摇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到厨房蒸饺子去了。
今晚是年三十,可是格莱港很温暖,令人感觉奇异。
白舟给方应雅发了红包,她下一秒视频就打了进来。白舟下意识抬头看贺望泊,后者正用筷子拨着饺子,似乎没太留意白舟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我接个电话。”白舟站起身,到卧室去。
“除夕快乐!”方应雅那红红火火的。
“除夕快乐,”白舟辨着她的背景,“这是你老家吗?”
“是啊!今天刚到,”她不愿细说,立刻带开了话头,“你那快两个小时,这个点该吃年夜饭了吧?吃的什么?”
“饺子。”
“哇,自己包的吗?给我看看。”
白舟迟疑道:“等等照相给你。”
“好啊,”方应雅没有想太多,“今晚有没有第六个陪你过年?”
白舟过了两秒才明白方应雅的意思。
这该怎么回答。贺望泊就在外面的餐桌吃饺子,他算是第六个,还是第一个。
“你犹豫这么久,所以是有的意思咯?”方应雅兴奋起来,“这个又是哪国的?支持你集齐多邻国男友全图鉴,很可行哦!上回我们来格莱港,一条街走下来至少有十个男的在看你。”
“……雅雅,你喝酒了吗?”白舟终于发觉方应雅不太对劲。
“嘿嘿……一点点……待会铁定要跟我弟吵架,我先喝点酒,等等发酒疯吓死他……别、别担心!对不起!”看见白舟皱眉,方应雅立刻改口,“都是我瞎说的。我只是在老家睡不惯,喝点酒助眠。”
“雅雅,要是不想回家,可以来我这,不要勉强自己。”
“没事的小白,只是吃顿饭,明天就走了。”
她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你也快去吃饺子吧,记得照相给我。”
白舟回到餐桌,贺望泊抬起头,白舟以为他要问自己去哪了,但贺望泊一个字都没说。
“是方应雅。”白舟主动道。
“嗯。”
对话就此断掉。
白舟按照约定将自己的年夜饭发给了方应雅,并叮嘱她不要和家人发生冲突,她一个人在西北小县城,白舟难免不放心。
方应雅一连安慰他没事,明天就回南淳了,程桑柳还会去高铁站接她。
方应雅:饺子看起来好好吃,馋了
方应雅:本来还想着你一个人过年好凄凉,现在有第六个陪你就好,希望这个能坚持久一点(合掌)
白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只好发了个大拇指。
白舟:雅雅,除夕快乐,平平安安
-
白舟跟贺望泊看了会儿春晚,没守岁,十一点多就休息了。近来白舟想要改善贺望泊的睡眠,第一步是尽量在固定的时间上床睡觉。
跟南淳满大街都是鞭炮烟火乍响的除夕夜相反,格莱港极其安静,关上窗后连风声都消失。
在暗色里白舟吻过贺望泊,道了晚安便要睡觉,却听贺望泊突然说他明天回南淳一趟。
贺望泊时常需要回南淳工作,但都挑在白舟也要上班的日子。明天是周末,白舟放假,本来想带贺望泊去周边的市镇。
“一定要明天吗?”白舟问。
“嗯。”
“好吧,”白舟道,“那我送你。”
第二天却没送成,因为两人正要出门的时候,有人先按响了门铃。
白舟打开门,心里蹦出四个大字:大事不好。
眼前这个金发蓝眼的美国人,正是白舟的“第五个”。
白舟侧了侧身,将他挡在门外,问他有什么事。美国人道:“我想我有东西落在这了。”
他可以发短信,可以打电话,为什么偏偏要上门。
他今天来,根本不止是为要回任天堂。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现在拿给你。”白舟将门虚掩上,防止客厅里的贺望泊看到门外。然而这个动作毫无作用,因为贺望泊早已背着包,站到了白舟的身后。
白舟无所适从地被夹在两人之间。
贺望泊微微低着眼,看不出喜怒哀乐,“我赶飞机,先出门了。”
“来得及,望泊,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贺望泊的手越过白舟的头顶,将门大大拉开,跟白舟的前男友面对面。
前男友有些激动,“白,我们才分开一个月,你怎么能那么快就找好了下家?”
事况极其复杂,白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想要复合的前男友,更不知道如何安抚情绪明显不对劲的贺望泊。他得为这两人排一个优先次序,可白舟不想伤害任何人。
似是看出了白舟的难处,贺望泊主动道:“我只是白的朋友,现在要去机场了,能让让吗?”
白舟的胸腔里一阵尖锐的疼痛,仿佛有一把刀直直刺进了心房。
“不是朋友!”他立刻反驳。
他反驳得太快,声音也太大,样子竟有些凶了。
前男友一怔,指向贺望泊,问了一个单词:“Kleoirieu……?”
白舟没有否认。
前男友登时心灰意冷,牵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
“那把东西还给我吧。”他说。
-
前男友走后,贺望泊还站在原地。白舟关上门,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最后是白舟先说话:“这两年的每一段,我都有尽全力去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刚刚那个,我甚至帮他交了一个学期的学费。可我没有办法爱上他们。”
“每次分手都是他们先提的,理由很相似,都说我更像是朋友……他们当然可以这么说,因为事实的确如此,但你不可以,望泊……”
白舟上前一步,抱着贺望泊,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闷闷地说:“你不是我的朋友。”
43/46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