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随长公主多年。
在长公主还是昭和公主时,她曾随同公主一起去登天塔。
后来公主要利用明墨解决擂台招亲的事,也是她带人抢先买了明墨看上的东西。
明墨以前见过她那么多次,现在却跟看陌生人一样。
那心腹道:“属下只是下人,也许明楼主从没将属下放在眼里。”
长公主缓缓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
明墨眼里不会有身份之分。
不然当年擂台招亲后,她玩笑着问明墨要不要将错就错报复到底时,明墨不会认真告诉她,说她已经有心上人,说她心上人名为曲龄幽,在她心里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
曲龄幽是商人。
“况且当年的江湖人谁不知道,明月楼少主天赋卓绝、过目不忘。”
所以浮生蛊的症状是真的。
她真活不过三十岁了。
难怪堂上她两次提起明墨的过往,明墨是那样的表情。
当年敢在她面前直言不讳的江湖剑客,如今在成了亲的心上人面前却小心翼翼藏着心事。
沈府,庭院。
曲龄幽正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你在想长公主的话?”明墨问她。
曲龄幽点头。
“百草堂啊。”明墨有些感慨,正要继续说,曲龄幽摇摇头。
“你不愿意百草堂卷入江湖之中?”明墨能够理解她。
“我不是在想百草堂的事。”曲龄幽声音清脆。
明墨一怔,“你不是在想长公主的话?”
“是啊。”曲龄幽站了起来,走到明墨面前,贴着她重新坐下。
“我在想的是,长公主在你这里听到我名字的事,还有,她似乎很是坚信,我是你的心上人。”
“我百思不得其解,楼主可以解释一下吗?”她仰起头看着明墨。
明墨愣在原地,脸上表情没怎么变,曲龄幽硬是看出几分心事被揭穿的不知所措。
她又凑上去了一点。
那么近的距离,近到明墨一低头就能亲到她的脸。
明墨的心跳不由加快,像是回到上元夜。
那时的慌乱是因为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第一次离她那么近,眼下的慌乱是因为她真的要藏不住心事了。
她根本想不到该怎么回答曲龄幽。
曲龄幽还在凑上来。
“明墨,你是不是——唔!”曲龄幽的话没能说完。
明墨环住她的腰直接吻了下去。
曲龄幽一下睁大眼睛,直接堵她的嘴?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明墨一松开她她立刻继续问起之前的问题:“早就——唔!”
明墨再次吻了下去。
如此几次后,曲龄幽被她松开时面色潮红呼吸微急。
她靠在明墨肩膀上忍不住深呼吸,一时间缓不过来。
明墨灵机一动,借着几个吻的时间想到了借口,说道:“明天就是我的生辰。你准备好礼物了吗?”
曲龄幽:“……”
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
但她确实还没准备好。
“月十四!”她往后面看。
月十四捂着眼睛不知从哪个角落蹦了出来,“夫人。”
“你叫上雪青,去之前说好的地方。”
她说完,瞪明墨一眼,“你等着!”
语气跟以前江湖人找她约架一样。
明墨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坐在桌前忍不住也深呼吸起来。
“好险没死在亲心上人上。”沈月白的声音自侧面响起。
明墨还在努力呼吸没理她,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
沈月白看不下去,一掌拍在她肩上。
她的脸色逐渐稳定,变得白里透红。
“在我面前就不用害羞了吧?”沈月白惊讶。
明墨面无表情,“虽然那是我的脸,但它自己要红,我也控制不住。”
“……”沈月白笑了一会,在明墨快要杀人的目光里收敛起来,“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
再笑要肚子疼了。
她在明墨对面坐下,自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文字,“这个给你。”
“生辰礼物?”明墨接过来一看。
上面是:
两日后,青镜湖。
三日后,梵音寺。
四日后,龙渊山。
……
“这是什么?”
“这是我为你安排的生辰出游计划。”
沈月白低了低头,“曲龄幽没来过京城,许多景观没看过。你过完生辰,正好可以带她一起去转转。”
之前是忙着叶青宜解蛊的事,又赶上长公主生辰。
现在叶青宜药喝得差不多,长公主生辰也过去了,算是闲下来了。
她抬头,努力笑了起来:“反正对你来说,也算不上是故地重游了。”
曲龄幽是第一次去,明墨不是,但她是第几次去根本就没差别的。
“我知道了。”明墨认真看了好几次后把那张纸收了起来。
第二天天亮起,明墨的生辰就到了。
沈月白早早起床,拿了一叠纸到明墨面前,“给你。”
她看向明墨的脸,眼神温和认真:“明墨,生辰快乐!”
明墨回以笑容,低头看那些纸。
纸上全是画。
第一幅在山野,四周生长着药材,远处一颗大树极为显眼,素衣的少女蹲在地上采药,黑衣的少女刚从树上滚下来,呲牙咧嘴,将一张好看的脸全浪费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沈月白在旁边认真跟她讲着当时的场景。
“我哪有这么狼狈?”明墨不信。
“哇!你现在都会颠倒黑白了!我已经把你画得很好看了,你当时真正的模样比画上狼狈多了,抱着我的腿求我救你,说什么都不让我走!”
沈月白信誓旦旦。
明墨半信半疑。
她看第二幅,这回在酒楼。
四周围观的江湖人颇多,中间是一黑一白两个少女。
桌面上、地面上全是撒落的酒液和空了的酒坛。
一黑一白两个少女趴在地上,一个躺在一堆空酒坛里,一个扒拉着椅子腿不放。
明墨揉揉头,不想承认扒拉着椅子腿不放那个是她。
沈月白偏要提醒她,“哦,这个是你第一次见安拾邱,你们喝完一轮、打完一架、吵完后还是没分出胜负,提议要喝第二轮。”
然后就两人都醉倒了。
明墨一幅一幅翻过去。
沈月白一幅一幅跟她说。
有的她有印象有的她没印象。
到最后一幅时不用沈月白说明墨也有印象。
因为那画的是一座极为华奢不凡的府邸,日光正好,照在三个步伐一致正要出府门的女子脸上。
中间那个竟然也脸色红润。
这是昨天的事,她当然记得。
上面墨迹还没完全干透,是沈月白连夜画出来的。
“累死我了。”沈月白伸了个懒腰,“你看完了,我现在要回去补觉了。”
她向外走去,在快走出明墨视线范围前忽地提高声音道:“我生辰还有十个月就要到了。投桃报李,你可也要准备好我的生辰礼物!”
十个月。
那么漫长那么遥远,她说得跟转眼就能到一样。
明墨笑了一声,声音轻轻,“我一定努力。”
而后是叶青宜,月三,跟她一路从应川府到京城的明月楼护卫,六年里一直陪着沈月白在京城的那几个明月楼人……他们都送上了礼物。
曲龄幽一直没出现。
昨晚她就没回来,只让雪青送信到沈府,说她还在准备礼物。
到黄昏时明墨站了起来。
她其实一点都不在意曲龄幽的礼物,只要曲龄幽陪着她就很好了。
她抬手,正想让叶青宜告诉她曲龄幽在哪里时,曲龄幽自远处跑了过来。
屋外天空金黄、云层火红,看在明墨眼里都不如曲龄幽望向她明亮带着欣喜的眼神。
“明墨!”她气喘吁吁跑到明墨面前,拉着她的手就往隔壁住的院里跑去。
在推开屋门前,她忽然捂住明墨的眼睛。
“礼物在屋里?”明墨任凭她伸着手挡在自己的眼睛前面。
她以前有一段时间很害怕看不到光亮、眼前一片漆黑,现在有曲龄幽在,那也没什么。
“嗯。”
曲龄幽拉着她的手带她踏进去,走到桌前。
在挪开挡在她眼睛的手前,曲龄幽开口,声音因紧张而有些颤抖,“送生辰礼物,就是要送你喜欢的东西。”
她为此想了很久,绞尽脑汁也想不到。
明墨不喜欢吃,不喜欢看书,别人求之不得十分珍贵的古籍她也完全不感兴趣。
她不喜欢练剑,也不喜欢富贵耀眼、亮晶晶的东西。
她挪开挡在明墨面前的手,“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光亮乍现、漆黑散去。
明墨看去,入眼是一座几乎占据了大半桌面的木雕。
雕的是一座酒楼。
楼上楼下都有许多人。
天空放着烟花,焰火明亮,花灯摇曳。
眉眼舒展、神采飞扬、耀眼生辉的女子正坐在酒楼的二楼,含笑看完四周后似是很不经意地低头往楼外看了一眼。
明墨再中一百次蛊也忘不了那一眼。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曲龄幽。
对视上那一瞬间比春秋山上不见天日、不得自由那五年还要漫长深刻。
那是她心动不已、情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一眼。
木雕所刻的,是她十五岁那年对十八岁的曲龄幽一见钟情的场景。
明墨意识到这一点后,猛地看向曲龄幽。
曲龄幽脸微红:“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谈生意,而且谈成功了,我一直印象深刻。”
她深呼吸着,鼓起勇气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东西,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
其实是有想到一些的。
明墨喜欢上树掏鸟蛋编花环,但她没办法送一棵树给明墨。
明墨还喜欢凫水抓鱼,她也没办法在京城这个地界挖一座湖出来。
喝酒就更不行了。曲府商队还没回来。
“但我想还有一样,你应该会喜欢,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那种。”
曲龄幽一只手指向木雕上年少的自己,一只手指向明墨面前现在的自己,笃定道:“那就是我。”
明墨一定会喜欢她!
所以她把自己印象深刻、在生命里极为重要的一件事、一个场景变为眼前的木雕,送给明墨当生辰礼物!
第34章 她说对你一见钟情
明墨呆呆看着那木雕,也看着面前的曲龄幽,看她面上带笑,自信确定,眼里光芒闪烁。
恍如时间长河倒着流淌。
这一次,越过人群,她再次对上了那一眼。
和当年不同的是,年少的曲龄幽那一眼漫不经心,扫过她时和扫过旁人无异,她于曲龄幽只是陌生人。
她怦然心动,曲龄幽波澜不惊。
而现在的曲龄幽只看着她一人。
她的眼睛漆黑又漂亮,眼里只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明墨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点再确定不过:曲龄幽现在是喜欢她的。
在这一刻,她是曲龄幽目光所向的全部。
曲龄幽面带微笑凑了过来,问明墨,“你喜欢吗?”
明墨怔怔看着她的脸,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喜欢。”
曲龄幽脸上笑容更盛:“喜欢木雕还是喜欢我?”
不等明墨回答她又道:“喜欢木雕就是喜欢我,喜欢我就会喜欢木雕,所以你一定是两样都喜欢!”
“明墨,你之前——”
看曲龄幽似乎要问到先前的问题,明墨忙打断她,“这木雕——”
她看向桌上。
之前只是粗略看了一眼,现在认真再看,就能看到木雕雕刻得极为还原,只是一半上了色一半没有。
上色的是四周面容模糊的行人和酒楼外的栏杆、花灯,坐在二楼的曲龄幽和站在旁边的雪青、面前的桌、身后的景都没有上色。
“这是你雕的?”明墨有些后知后觉。
她拉起曲龄幽的手有些着急。
曲龄幽不由眉眼舒展、心情愉悦,她摇摇头,有些羞赧,“当然、不是。”
她道:“沈姑娘医画双绝,我又不是。”
她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一丝沮丧,“我不擅长画画,雕木雕倒没试过,不过我想到时已经离你的生辰很近了。”
“所以我是描述出来让月十四雕刻的!”
“还有雪青。”
曲龄幽小声补充着,眼里满是得意,“月十四雕刻得就很好。”
“不过——”她眼里得意稍减,“雕刻好后时间已经快不够了。我只能先让负责上色的匠人上一部分。”
她一路跑回来时都黄昏了。
要是全部上完色再晾干就赶不上明墨的生辰了。
曲龄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明墨想着,唇角上扬,再次看那木雕,看那座酒楼,看四周的摆设和人群,最后看向二楼临窗的女子上,眸光微暖。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她记忆里永恒不褪色的场景,只对她来说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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