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为你骄傲。”
瞿清雨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听见Alpha低声:
“……也很感谢你来到我身边。”
窗外小雨清明。
赫琮山:“你想做什么,给我你除那之外所有的时间,就够了。”
瞿清雨瞳仁微微睁大。
他实在是和记忆中一样,没有变化。
后面的记忆还是空白,不是空白,是混乱。精神不稳定带来的副作用不轻,但醒来那一刻发现身边没人的暴乱信息素奇异地迎来平静。似诡谲海浪停止翻涌。
——他是爱我的,足够了。
赫琮山抬起手,手指在眼前Beta衬衣最顶上那颗扣子上游移。他知道掌心下这具身体多么柔韧,能容纳世间一切利器。
Alpha垂下眼,入目是敞开领口、清白皮肉。
“我记得以前是你来脱。”
他舔了舔尖锐的犬齿,伪装绅士:“也想起来……上过床的关系。”
……
兴奋剂瞿清雨记得浓度不高,没到让他受这么大刺激的程度,感官几乎是成几何倍数扩大,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跟着战栗。
越过那盆绿箩,窗外是雨后崭新世界,披纱带雾。
那句“你不是一个人”莫名其妙闯入他脑子里,他手指松松插入赫琮山发间,忽然问:“那是什么意思?”
Alpha一时间没有理解他想说什么:“什么?”
“不是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瞿清雨懒洋洋道:“更具体一点儿,不然我还会惹你生气。”
Alpha抱着他去清理,在他耳边低低笑了:“你面前有世上最大的靠山,如果你想要。”
瞿清雨又看他一会儿,说:“什么时候能全部想起来?”
上校说:“快了。”
他又问:“‘他们要用鲜花、财宝和权力带走我。而你,你只要亲了我,就可以带我回家。’——说这话的时候,真心吗?”
“真心。”
瞿清雨抵住他额头:“每一句都真心。”
“为什么?我们刚见面不久。”
“很久。”
瞿清雨想了想,回答道:“我以前不知道那是喜欢。”
“如果是你,你甚至不用亲我,我就会跟你走。当然,你要是亲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二十四小时陪我度过易感期,做得到吗?”
瞿清雨仰头看他,笑了:“做得到。”
“我本来就做得到,是你后来没有找我。”
像幼儿园小朋友举手回答老师问题一样认真,眼仁如蓝宝石明亮。
赫琮山:“在绿湖疗养院为什么进隔离室?”
“因为要给你抽血。”瞿清雨说,“化验结果不出来没办法对症下药,事情会很棘手。”
他又很诚实地说:“看到你关在里面不太舒服,有点忍不住。”
“你过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瞿清雨眼皮轻轻一掀:“我很香?”
赫琮山面不改色:“香。”
“除了怕黑还有什么?”
“现在好多了。”瞿清雨用很轻快的语气说,“偶尔,不常,你抱我一下,别让我一个人,我不喜欢一个人。”
“一个人在地下室怕吗?”
“不是怕待在地下室,是怕永远呆在那里。”
“华西崇开枪时受伤了吗?”
“没有,他只想吓一吓我,还扔了面包和水进来。”
“为什么建福利院?”
“捡了三四个Beta弃婴,一直捡。”
瞿清雨告诉他:“日记里医院那个Beta弃婴,没时间养。找了一间废弃教堂,里面有一个老人没走,现在的院长。”
“缺钱吗?”
“不缺。”
“缺告诉我。”
“为什么讨厌73床?”
“早查房他对着我的脸自慰。”
赫琮山:“再有这种事告诉我。”
“腰疼到什么地步。”
“在吃药了,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想要一家私人医院吗?想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去。”
瞿清雨抬起手腕遮眼睛,很轻地笑了下。他笑或不笑都美丽,使得整间昏暗诊所处在莫名柔光中。
“撞了你的车,对不起,上校。”
赫琮山:“现在想起来道歉了?”
“不是,很抱歉让你和Beta在一起,虽然不后悔。”
“还有你的狗。”
瞿清雨说:“接回来吧,我不害怕狗。”
第70章
第九监狱位于南部军事基地最深处。探视需要递交申请,通过军部高层审核。
头顶开了扇窗,清晨日光从玻璃中洒下来,铁门正对面是审讯台。
刚进来的犯人一般有个悔恨期,也不是悔恨自己为什么做坏事,主要悔恨自己为什么被抓住。华之闵很能感同身受,他双手枕在脑后,猜测前来审问自己的Alpha军官是哪一位。
没多久,拧转开锁的声传来,接着是问候。
“少校。”
“少校。”
华之闵将头靠在墙壁上,转过头,兴味地说:“是你啊,蛇蝎。”
“这桩案件不该你审,少校,你的手伸进了太平洋。”
进来的Alpha栗色军服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哐”拉开凳子,坐下。他双手抱臂,眼尾胎记深红。
佘歇冷漠:“失踪在便利店的Omega,你对他做了什么?”
华之闵微笑侧头:“什么Omega?”
“半小时前我们在一家地下诊所发现那名失踪的Omega,他身上有呼吸机和心脏起搏器,腺体被挖空,生命体征微弱。”
“信息素匹配度高达一定程度Omega无法拒绝Alpha提出的一切请求,比如置换腺体。少校,你如果问我他消失期间遇到了什么,这是我的猜测。”
华之闵:“他自愿躺上那张手术台,没有任何痛苦。”
佘歇沉沉:“三分钟前,他死了。”
华之闵卷起报纸,相当可惜地说:“这样啊,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他被害前找到他,他死的很无辜。”
佘歇:“你出现在监控器中。”
“我是凶手,根本不必要出现在那条街上。少校,你低估了Alpha和Omega之间信息素的吸引力,如同蜜蜂遇到花粉,飞蛾遇到火。”
华之闵兴致盎然问:“我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见他?”
佘歇身边的Alpha士兵沉不住气,正要说话被佘歇制止。他的长官整个后靠在审讯椅冰冷的铁架上,最脆弱的腺体抵住横栏。
“你要成熟的腺体。”
“情浓时最佳。”
华之闵终于抬起头。
这其实是一个相当出色的Alpha,他的信息素等级是稀有的青苔,高信息素等级带来优越骨相和面貌。在所有竞争中无往不利,直至遇见赫琮山。
“Omega腺体在受到Alpha信息素安抚后会迅速成熟,彼此情动时达到最高潮,你在等那一刻。”
“少校,如果我没记错有关腺体移植的一切说明统归禁书。”
监狱中的Alpha站起身,走向阻隔他和佘歇的那道铁门,铁门上窗口露出他耐人寻味的眼睛:“你——是怎么知道?”
“华西崇死了。”
头顶阳光清寂,隔着一片玻璃板,人遍体生寒。华之闵微微眯起眼睛,失笑:“是么。”
佘歇淡淡:“死于急性心梗。”
“死前说了什么?”
“想知道?”
华之闵低叹口气:“想也知道跟我没关系。”
“虫母下一次大规模发情在什么时候?”
“少校,你要懂得世界的本质是利益交换。”
监狱漂浮着灰尘。
佘歇:“你想要什么?”
华之闵:“我要一个人。”
透过那扇小窗,Alpha用一种轻巧着迷的语气说:“我要给他做那场腺体移植手术,用所有虫母的发情期来交换,这是大功一件。如果你将他交给我,你会是未来的指挥官。我看到你想要握有某种权柄的企图,如果你有足够的野心,你会拥有想要的一切。”
“……把他交给我。”
佘歇:“你想知道假如腺体移植手术成功,他会不会爱上你?”
“Alpha和Omega天生一对。”
佘歇嗤笑:“那你为什么没有爱上任何一个Omega?”
华之闵怔忪一秒,继而笑了,唇边弧度渐扩渐大:“这话不像你会说出口的,少校,谁让你来见我?”
“本质是你弱小,胆怯,无法面对失败,不愿接受现实。即使世界上只剩你和他,他是Omega,要因发情期痛苦不堪,也绝不会向你伸手。你很清楚,你为自己找了最漏洞百出的借口。”
佘歇呼出一口气,他身上军裤是沉青,胎记深深浅浅,周身有别于其他Alpha善恶难辨的气质。
“赫琮山让你来的?一石二鸟。”
华之闵:“他没来见我一面我很遗憾,替我向他打个招呼。”
他望向监控器,低语:“……上校。”
佘歇隔着一层探视窗窥见他眼睛,那里涌动着难言的情绪。监视器无声而沉默地闪烁,预告一场死亡邀请函。
“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如你所说,腺体移植手术做不到,换个提议,赫琮山。半个月后第一波虫潮会袭来,整个帝国被南部军事基地守成铁桶,我知道胜利对你来说何其容易,但你我同样知道战争的代价。现在你有兵不血刃获得成功的捷径。”
“第一场战争是我给你选择的时间,要么你把他交给我,要么……”
华之闵退回两步,幽沉光线落在他唇角,延伸出残忍而诡谲的线条:“我要你——死在第二场战争中。”
很久以后成为上校的佘歇回忆起那一刻,仍能想起监狱中落下的每一粒灰尘,时间无休止拉长的寂静。他总清晰记得自己脑海中浮现了南部指挥官长廊上常年不灭的骨灯,灯下吊坠细珠无风自动。每一任指挥官短寿,长眠于此,守在那条无人问津的长长走道上,渐渐被遗忘。
片刻后,Alpha军官嗓音响起。一如往常,沉稳,清晰,并无异状。好像从很久以前他就在等待这一刻,等待战争的炮火从他身躯上碾压过去,把所有东西交给这片他深爱的土地。
精神,灵魂,鲜血,和最后的躯干。
他平静地说:“我答应你。”
-
唐陪圆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他把自己收拾得非常干净,洗了澡,喷了微弱的兰花香水,睁开了八百年没睁开过的眼睛:“再陪我去买两身衣服。”
瞿清雨:“……什么?”
他处理了一堆病例本,发出疑问的单句:“买衣服?”
唐陪圆抓了抓头发,黑着脸说:“下午我要去见他,就那个118。”
瞿清雨往旋转椅上一靠,故意说:“什么118?”
“章绪。”
唐陪圆面无表情说:“我的Alpha。”
他在腺体上纹了一朵蓝色小花,刚好遮住后颈那一刀捅出的丑陋伤口,那朵蓝色小花带着叶片,叶片脉络舒展。
“腺体位置特殊。”
唐陪圆:“当初没缝针,疼得我二十四小时不能闭眼。我去监狱看他,带着能减刑的谅解书,但是他没见我。”
“妈的烦死了,你陪不陪我去。”
瞿清雨从椅背上拎走了自己的衣服:“去去去,你比我还没有耐心,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唐陪圆皱眉回忆:“文员吧,天天写报告。”
两院发言稿被他说成报告。
瞿清雨:“什么时候探监?”
“下午四点,还三个小时。”
“我爸死了把我托付给他家,他爸妈没两年车祸也死了。参加葬礼的时候我刚五岁,他刚二十,我在葬礼上哭得比他还凶,两只手紧紧扒住他脖子,生怕没地儿去了。”
“他这么跟我说的,不过我太小,记不清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老流氓嘴里没一句实话。”
唐陪圆踢了地上石头一脚,他不知道为什么很有说话的兴致。他蜗居在南部军事基地的临时医务室十一年,不听不看不说,对着大桶的泡面发呆,日日夜夜,上面的冷油凝固,连着他也凝固成一座毫无生机的人像。
“我很想他,每年的探监他却不想见我。你说人的一生有多少个七年,让他这么决绝地不再见我。”
瞿清雨想了想:“他松口就能出来?”
“常规流程不能。”
唐陪圆:“帮我?”
“怎么帮你?”
“先保外就医,等流程走下来,我今天就要把他从监狱带走。”
“两名及两名以上医生的诊断报告。”
唐陪圆斟酌了一会儿,黯然道:“我知道有风险,但是……我一刻都等不了,他的身体……我怕他没有求生的欲望。如果你为难……”
66/82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