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时转播大屏上偶尔会有战地记者播报,他一有时间就抬头看,一天中总有那么幸运的几秒,会有大量Alpha军官在画面中晃过。江科没有见过对方,只能在模糊镜头中不断寻找。
市政大楼是相对安全的地方,第七天上午,方诺文因轮岗制离77zl开市政大楼,前往战场。他离开时表情微妙,把桌子整理的一尘不染,甚至还在上面放了束花,转转悠悠半天,在上边喷了冷泉味的香水。
江科身边的Omega同事是个扎麻花辫的小姑娘,一边整理文件一边特别期待地说:“瞿医生明天要来。”
她另一个小姐妹美美地在头发上别蝴蝶发卡,说:“看方主任那个样子,孔雀尾巴都要开了。”
一开始说话的Omega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公孔雀是这样的,我可怎么办呢,我坐的这么近,都没有心思上班啦。”
周边的Alpha和Omega陷入微妙的,江科所不能理解的躁动:右12点钟方向的Alpha对着镜子一直撩自己的刘海,左手第三排的Alpha裤子上的每一根褶皱都熨烫平整了,侧后方Alpha一直不停给方诺文原本的位置擦桌子,买了没拆封的靠枕放上去,还不停调整位置。江科上厕所的功夫,桌上出现第二束娇艳欲滴的鲜花。
大厅气象焕然一新。
江科茫然拉住那个扎麻花辫的Omega:“大家怎么……”
Omega环顾一圈,忍俊不禁:“因为瞿医生明天要来坐班,大家都很高兴。”
江科:“瞿医生?”
“哎呀三两句说不清楚,给你看吧。”
Omega从抽屉里扒拉出自己的社媒账号:“医院的视频,市中心医院有自己的官方账号,有一次不小心拍到瞿医生视频,戴口罩,巨帅,无敌帅,帅爆了。后来被点赞太多医院私密,过了两天自己没忍住,又发了好几条。给你看,我保存了。”
屏幕怼到眼前,江科猝不及防对上一张偷拍的照片,角度刁钻,Beta医生在水龙头下冲水洗手,微微弯着腰,视频十二秒,定格在他看向镜头那一刻。
“我们都以为是高P,后来他轮岗在我们这儿呆了一天,受不了了。”在头发上别蝴蝶发卡的Omega凑热闹,做西子捧心状,“根本不敢讲话,难以用语言形容。”
江科:“他是军医?”
“是啊,平时在市中心医院,挂号费不高。我上次腺体有问题也去找他,他可能是有点想笑,说他看外科,不看腺体,最后给我联系了另外的科室医生。说话很温柔,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我朋友的小孩也去过,换了好几家医院都说要截肢,本来都不抱希望了。市医院的骨科主任看了半天片子,说他找人商量商量,如果对方愿意做手术说不定腿能保住。当时瞿医生的老师好像刚过世,他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接那台手术。后来瞿医生一露面跟我朋友说尽力,我朋友差点哭出来。”
“后来腿保住啦,恢复得也很好,只要不剧烈运动后续没有大问题,慢慢做康复就行,上次我们带了锦旗去呢。”
Omega冲他眨了眨眼:“瞿医生男女老少通杀。”
她又看一遍视频回味,相当可惜:“本来这视频一共有四条,后来市政社会舆情监管部门收到军部警告,赶紧联系医院社媒的运营,让尽快删除,就一条没剩了。”
“很奇怪啊。”Omega咕哝道,“这种程度不该被点名的,医院当天就下架所有视频,传播的全部被后台私信了。”
她吐了吐舌头:“你不知道官方顶着大红v亲自下场的时候,太吓人了。我后台也收到消息,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传播军方信息的滔天大罪,要被抓起来送局子呢。”
戴发卡的Omega又偷偷插话:“所以我们猜测……咳咳……只是猜测,也是网上流传的版本,还有一些‘知情人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哎呀八卦是人类天性嘛,而且一定要在上班的时候……总之……我们猜测,他可能跟军部某位长官结婚了,所以动作才这么快。”
“估计对方军衔不低。”一开始说话的Omega压低声音,“据说一位中校亲自来的电话,社舆部部长三天没吃下饭,天天来上班。”
江科再度将视线转向排班表。
下一张排班表上赫然是——瞿清雨。
-
第二天,第三天……又一周。方诺文的座位空着。
Omega失落地把下巴搁在桌面:“没来啊。”
她长吁短叹:“人生已经如此艰难,还不能满足我小小的愿望,太过分了。”
江科赫然有跟她同病相怜的感受,给她一杯香蕉牛奶味的酸奶:“那下一个值班的老师是……”
“方主任呗,这位置掌握整个军官的病假体系,就他和瞿医生轮换。他们这种到一定级别是硬性轮班制,就是怕花大代价培养出来的军医过劳死。”
Omega无精打采地把吸管戳进去:“明天方主任会在工位上睡一天,他很累的,估计话都懒得说。”
她扭头看到江科一直盯着实时转播大屏,也好奇地看了两眼。什么都没有,炮火轰炸的地方离主城区相当远,战地记者灰头土脸播报。大家都信任前线士兵们,因此在最初的恐慌后生活又恢复平静。
“你一直在看那个,有什么好看的?”她问江科。
江科匆匆移开了视线,他和这里的同事关系都不错,莫名的力量驱使他开口:“你有没有见过……”
他在Omega的注视下红了红脸,小声:“……见过上校。”
Omega心大地说:“没有,上校没有请过假。”
江科心里空落落:“这样啊。”
Omega察觉到什么,闭上了嘴。
花蔫掉了,垂着干枯花瓣,香气变得微弱。第二天九点整,方诺文出现在工位上。
他明显累得不行,眼睛底下一圈青色。来了就趴在桌面睡觉,手上到处都是擦伤和处理之后的爆炸伤。所有人路过他身边都轻手轻脚,还有同事在他胳膊边上放小蛋糕。
“前线又危险又累。”已经和江科很熟的Omega悄悄对他说,“军医不多,上战场前会有身体状态评估,要求严格。瞿医生因为腰伤休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方主任压力很大的。”
下小雨。
方诺文仍在睡觉,露出的左臂有一整块最大的伤处,用绷带包扎了厚厚一圈。
显示屏亮着,江科不小心看到,是某台战地手术的记录,停在播放的最后一秒。血肉模糊,尸块分离,白布和捣烂的异形翅翼,画面血腥暴力。有医生伸手去拉伤者肚子里的肠子,白一片红一片。
江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背过身立刻吐了。
“这就吐了?”
这么大动静方诺文就算是个死人也被吵醒了,他坐起来,不带什么意味:“不过是照片。”
江科不敢说话,回到座位上继续处理自己的工作。
忽然,他目光一滞。
不远处市政中心大楼前坪,绿草如茵。天空划过流线型长弧,三辆银白车舰拱卫中央军舰悬停。Alpha军官一边脱下笨重作战服一边往下,拉扯掉栗色衬衣领口的一枚扣子,眉眼冷漠。
“上校。”
“上校。”
“咚咚咚。”
他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无数声“上校”争先恐后钻入耳朵,江科的手颤抖起来。
他听见对方和身后的Alpha军医交谈,语句短促。玻璃面板阻拦在中央,他却仍然闻到对方身上暴烈的信息素味道,这是一个处在易感期前夕的Alpha,即使控制得再好也让他吮吸到一丝隐约的信息素。高度差他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也不想给对方留下无礼的印象。事实是他喉咙干渴,站不稳坐不直,全身每一寸骨头都软下去,叫嚣着臣服、露出后颈,以最原始的姿态承受标记与疼痛。身下似乎有水要流出来。过高的信息素匹配度让他无可遏制地想要亲近对方,空气中溢出微弱的甜薄荷味。
水笔黑字,笔走龙蛇——赫琮山。
军部现役最高级别长官,前指挥官,拥有目前为止最高的信息素等级,也是和他信息素契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唯一一个Alpha。
没有Alpha能抵抗信息素的联结,那是命运给予爱与欲的重礼。
“地址。”
江科目光无法从那串地址上离开一秒,胸腔里心跳几乎要破喉而出。
“有伴侣又如何,毕竟是Beta,没有信息素,关系脆弱、不堪一击。”
方诺文露出了目前为止对他第一个笑容,笑容鼓励、充满亲和:“Alpha和Omega先天有信息素带来的强吸引力,你们……天生一对。”
第80章
能感觉到天气不好,空气湿度大,闷热,乌云压顶。
赫琮山在车里待了十分钟。
他没打算注射抑制剂,阖眼感受易感期来临前的高热。车体机器人感知到高温,空调越调越低,让他皮肤表面冰凉,血管里却在暴动。
一天前他的精神状态就相当不稳定,温静思坐镇前线,有佘歇和秦荔他们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为阻隔感染风险,所有异形被投入大坑焚烧,烧焦的味道恶臭。火舌在脚下升腾,叫嚣。
最后一场虫战前他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度过自己的易感期,得益于高等级信息素带来的身体调节,即使没有Omega信息素他依然能保留神智。抑制剂的不断升级也为他解决了不少问题,对他来说,一年三次的易感期难捱,但不是不能捱。
主治医生给过他一些警告,精神和信息素的微妙平衡是跷跷板的两头,一旦前者出现问题,他将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信息素紊乱一旦开了口子,就如大坝溃堤。最好的方式当然是Omega信息素,上天某种程度上是公平的,Alpha无法离开Omega。
战场上的Alpha尤其。
对指挥官来说,战场高压状态下,Omega信息素能起到的作用不小。赫琮山能感觉到靠近市政大楼那个Omega后平息的信息素,薄荷味无孔不入。
信息素越躁动,他精神上就越忍无可忍。
这是一种先天基因缺陷,一心只有□□的野兽身上才会有。信息素像恬不知耻的婊子,相当容易就靠近,交融,引起双方易感期和发情期。他对对方没有欲望,不管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但他依然会有生理反应。
这让他再次回想起目睹Omega同时和两个Alpha上床那一幕,令人作呕。
相同的雷雨天。
飞鸟雪白的翅膀堪堪从车窗前掠过,暴雨前天空暗如末日将至。
赫琮山面无表情下车。
进门那一刻,空气中隐隐漂浮的Beta味道缓解了他精神上的压力,他紧绷的额角舒展开来。
那是一种有别于Omega的、清明的气息,不含杂质,快感比直接接受Omega信息素来得更轻易,反应也更直接,赫琮山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Alpha脚步声响起瞬间瞿清雨胳膊上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没忍住往里躲了躲。他身体和心理上出现不太正常的变化,如果他还能清醒思考,应该能推断出那是假性发情的症状,但他实在四肢无力,头脑混乱,一想什么就会被判定为走神,被惩戒性拉进欲望的漩涡中,失去自主思考能力。
Beta和Omega的生理构造存在本质差别,Beta对信息素的接收能力约等于零,但不代表完全不受Alpha信息素影响。
尤其是在过度接受□□交换的状态下,会有小概率引起假性发情。
Omega的发情期如何,Beta的假性发情期就如何。瞿清雨抱住双膝躲在桌子底下,他真是被弄怕了,能藏的不能藏的地方通通藏了一遍。桌子底下刚好塞进大半身体,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丝毫顾不上还在外面的一只脚了。
最开始几天那种症状体现在他根本无法离开Alpha一步,依赖性增强。他甚至会因此流泪,眼泪一滴滴砸在手指间时瞿医生根本没反应过来,发怔地盯着自己的手。
但Beta不会闻到Alpha信息素的味道,他无法从任何途径得到满足。
最关键是Alpha并不一直体谅他,很恶劣,也很过分。找一些他根本没办法完整思考的时候问他问题,是能解释的,如果给他解释的机会的话。但他说话变得有点慢,他也无法理解那种慢,脑子里除了上床之外的所有事都要花大量的逻辑思考,还需要回忆那件事发生的具体情形,前因后果,为什么要那么做,他失去了那种能力。
譬如他并没有把Alpha当一条池塘里的鱼,也并没有引诱对方,给对方承诺,再背叛对方。尤其没有背叛对方,但答案不是关键的,此前两周内的每一个时刻他都试图解释,但往往等不到解释的第一个字。
“不是这样的。”他往往断断续续地说。
Alpha沉沉:“是什么样?”
他就说不清了。
他仅仅能想起来事实不是这样,又找不到合理的支撑。
偶尔,非常偶尔的时候他清醒,又要解释,面对Alpha冷沉锋利的眼睛,就明白了解释不是必要的,Alpha的问句也并不是要得到答案。
他只是犯了一些错,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被深深记住,要为此付出代价。
于是他也不再辩驳,毕竟要花一整天的时间想出一段解释的话,等对方回来想要快点说又被冲散忘记掉是一件相当耗费精力的事。那种无时无刻不依赖对方,哭求对方,想嵌入对方身体里的渴望结束后,他又开始因仅仅一秒的接触在任何地方进入发情状态,长时间的情爱令他脱水、混沌、高烧反复,最后难以理解长难句。
他还会在感受到对方哪怕一丝一毫不虞的时候赶紧从藏身之处爬出来,跨坐到对方身上安慰。他跟腱有些扯痛,膝盖也痛,浑身都痛,坐着累站着累很多姿势都累,躺着会好一点但危险程度高,不安全。
他的智商跟着极速倒退,支撑他反应的除了他确实喜欢对方没有其他。每一天都一模一样,囿于时间深海之后思维变得迟钝,情事外的很多话他要很难才能理解。
但是他都努力理解了。
到处都黑,要关在柜子里Alpha的味道才最浓,缩进去安全,有一线光会从柜门外穿进来。除了Alpha和他之外这里没有第三个人,穿衣不是必要的。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有时候Alpha会这么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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