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刚住在一起的时候,生活习惯都需要磨合,经常因为大事小情闹矛盾,吵架打架冷战都是家常便饭。
顾维好几次拖着行李箱离家出走,每次白鸽只要给他发条信息,顾维就会回来。
如果是小事儿,白鸽就发一句晚上下班回家吃饭,那天晚上白鸽保准能见到顾维。
碰到特别严重的矛盾,白鸽就专挑后半夜给顾维发照片,发自己洗澡的,光着照镜子的,掀开被子一角,手机镜头倾斜着往里往下的。
更严重的事,白鸽就发一段自己噜着叫的小视频。
这招儿回回都好使,不超过三天,顾维保准会拖着行李箱自己回来。
刚刚顾维拖走的行李箱,只收了几件衣服,剩下的大多数东西都在家里放着呢。
白鸽盘腿坐在地板上,小猫窝在他怀里,白鸽捋着小猫毛,自言自语:“不出三天,顾维绝对还得回来,乖乖,你信不信?”
小猫“喵”一声,白鸽轻轻在它身上拍了下:“你是说信,还是在笑我?”
小猫又“喵”一声,四条腿翻腾着换了个姿势。
白鸽把猫放开:“你是小野猫,怎么能关在笼子里,这个家你随便逛,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水,想去哪玩儿去哪玩儿。”
小猫在客厅里大摇大摆转了一圈儿,过一会儿白鸽又说:“只有主卧不能进,听到没?”
万一顾维一会儿回来,还得折腾着把房间再清扫一遍。
白鸽一夜醒了好几次,迷迷糊糊一直在做梦,一会儿梦到顾维回来了,就躺在自己身边,他还把买的戒指掏出来给顾维戴上,戒指尺寸刚刚好,那戒指很奇,套上去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白鸽中间惊醒,发现床上只有他自己。
后半夜起了大风,吹得玻璃窗哐哐响,白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磨了一个多小时才睡,再睡着做梦又昏昏沉沉落回小时候。
白鸽梦到几个没脸的小孩儿,摁着他的手脚,把他扔进水沟里,摁着他的脖子跟头,逼着他喝臭水沟里飘着垃圾跟苍蝇的绿水。
臭水的酸腐味儿呛得他鼻梁跟肺火辣辣地疼,他越反抗,那几个坏种就越用力。
那时候白鸽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那些孩子总是欺负他,他甚至跟那些人不熟,他们的霸凌好像没有任何理由。
他们会往他衣服上扔用尿和过的泥,往他书包里丢带血的死鸽子,逼着他钻狗洞,把他关进小黑屋里。
他哭着回家找姥姥,姥姥去找那些孩子的父母理论,结果被那几个孩子的爸妈羞辱了一顿,说她一个捡破烂儿的老太太想要讹人,让她自己回家看看自己孩子是什么德行,不过是爹不要妈不要的野种。
回去路上姥姥因为太生气摔了一跤,腿骨折,打着石膏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
白鸽从那之后每次挨了打,都努力瞒着姥姥,不让姥姥担心。
白鸽又去跟老师说,老师却对着他的衣服跟头发批评了半天,说每天他的衣服都脏兮兮的,头发盖着眼睛,整天低着头,像个鬼一样,谁见了不烦?
他想解释,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衣服都是干净的,是那些人欺负他,但老师不听。
后来白鸽开始自己反抗,但他力气太小,最后换来的只是挨更重的打。
直到有一天,白鸽看见一直欺负他的那些孩子,到了顾维面前就像变了个人,他们变得唯唯诺诺,那些坏种把自己最坏的一面收起来,装得有礼貌,装得善良有爱,极尽可能地去讨好顾维。
但他们的极尽讨好,顾维连个正眼儿都不给他们,那些人依旧乐此不疲。
白鸽觉得,顾维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后来他总会有意识地去观察顾维。
白鸽总是打架,他的衣服不是带血就是带泥,但顾维的衣服永远都干干净净。
白鸽永远孤身一人,顾维身边永远前拥后簇。
白鸽总是低着头走路,顾维的脑袋从来没低过。
在学校里顾维永远都是那个风云人物,白鸽哪怕见不着顾维,也时时刻刻都能从周围人的口中听到顾维的名字,听说关于他的一切动向。
听说顾维数学竞赛得了第一名,听说校庆他会弹钢琴,听说顾维加入了校足球队,听说顾维被保送了……
顾维在台面上光鲜亮丽,而白鸽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用那双湿冷的眼睛偷窥。
在顾维不知道的那些年,白鸽是追着顾维的残影一年年长起来的。
在白鸽第一次从书上看到食物链这个词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有了一个概念,他就在那条食物链的底端,那些欺负他的人在食物链的中层,只有食物链顶端的才不会被人欺负,像顾维那样。
那时候白鸽就在想,他要变得像顾维一样,只有变成那样,他才不会再被人欺负。
白鸽开始模仿顾维,模仿顾维的穿衣风格,他买不起顾维身上的名牌,只能努力把校服洗得干干净净,洗到发白褪色。
他模仿顾维的走路姿势,稳稳的,头也抬得高高的。
他模仿顾维说话,一天也不吭几声,跟人交流只用点头或者嗯。
再后来,白鸽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扭曲的,他自己都找不出个具体的节点,他的欲望在一天天的偷窥里逐渐变形,变得扭曲,可怖,彻底收不回来,不可逆,也无法自拔。
一开始白鸽只想变成顾维那样的人。
后来的白鸽,只想要顾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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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一闭,又睁开了,白鸽又活了一天。
白鸽上午出门到处逛,把以前没去过的地方都钻了一遍,下午去看姥姥,晚上回家陪猫睡觉。
后面两天白鸽都是凌晨四点就起床,什么都不干,就坐在床沿边,也不开灯,拉开窗帘盯着窗外看,他要看看天是怎么亮起来的。
晚上五点,吃过晚饭,他又坐在床沿边,还是盯着窗外看,他要看看天是怎么黑下去的。
天一亮,一黑,天又一亮,又一黑。
顾维拖着行李箱回来了。
白鸽对顾维实在太了解,知道他忍不过三天。
顾维没再提让白鸽把小猫送走的事儿,回来了也假装小猫不存在。
他一进门就蹲在玄关那换鞋,闷头擦行李箱,擦干净又拖回主卧,洗完澡出来,白鸽已经做好了晚饭。
“来吃饭。”白鸽说。
顾维坐在白鸽对面,吃了口菜,还点评一句:“这个虾咸了。”
“咸了吗?”每个菜做的时候白鸽就尝了味道,不应该咸。
白鸽剥了只虾放进嘴里,嚼了半天也没觉出来咸。
乖乖除了不能进主卧,这个家里它的天下也算不小。
每次小猫跑到顾维脚边玩儿,顾维就低着头瞪它,直到它转身跑走去找白鸽。
顾维还买了个粘毛器回来,沙发跟床上都粘了个边,又里里外外做了清洁。
这次跟以前不一样的是,顾维晚上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只是安安静静地背对着白鸽睡觉。
白鸽都分不清,顾维回来到底是不是因为瘾上来了。
白鸽从床头柜掏出买了好几天的戒指,买都买了,他还是想试试,而且顾维的反应,给了他一种可以一试的错觉。
白鸽先给自己戴上,也不问顾维一声,捏着另一个戒指摸进被子里找到顾维的手,直接把戒指套上顾维的无名指。
顾维快睡着了,感觉到手指上多了一道冰凉的压力感,他用拇指一摸,摸出是个戒指,套在他无名指根上。
下一秒顾维就把戒指摘了,塞到白鸽手里还给他:“我不戴。”
白鸽抓着顾维的手,在自己手指上摸了摸:“戴着吧,我也戴着呢,前几天去商场里买的,还挺贵的,不戴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顾维一抬胳膊,把戒指放在床头柜上。
戒指跟桌面磕出清脆的金属声音,白鸽的左手还在摸右手的戒指,他以前也没戴过戒指,乍一戴也不太习惯,拇指食指捏着戒圈绕着手指转,冰凉的触感都被他搓热乎了。
过了一会儿,白鸽下床,摸黑走到顾维那头,拿起床头柜上的戒指,又给顾维戴了进去。
白鸽想做的事,不是顾维拒绝一次两次就会放弃的。
顾维又摘了,白鸽继续给他戴。
顾维还摘,白鸽还戴。
这么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一个人抵死坚持,一个人坚持拒绝。
白鸽最后一次把戒指套上顾维手指,另外一只手摁着顾维,房间里漆黑,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脸,白鸽心里只剩下麻木的坚持,带着股劲儿。
“顾维,就戴半年。”
顾维不再执着摘戒指,黑暗里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我再绑你半年。”白鸽手还死死捂着顾维手指上的戒指,不让他再摘。
黑暗里白鸽只能看出顾维的身体轮廓,看久了白鸽的视线发虚发晃,好像在看一处遥不可及又没有温度的幻影一样。
“最多半年,顾维,半年后我就不缠着你了……”
作者有话说:
番外搞笑小剧场:
离家出走第一天,顾维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摁亮手机看一眼,没有老婆信息,没有老婆照片,没有老婆小视频
离家出走第二天,顾维做完手术拿出手机看,没有老婆信息,没有老婆照片,没有老婆小视频
离家出走第三天,顾维值了两个夜班,拿出手机再看,还是什么没有
下了班,顾维拖着没打开过的行李箱,顺着路边走啊走,不知不觉走到老婆楼下,仰头看看四楼,亮着灯呢
转身要走,转身又回来,转身继续走,转身又回来
算了,来都来了,上楼看看,没有小视频就自己创造小视频
第9章 我恨你
顾维没再摘戒指,一直戴在手上,跟白鸽一样,很不习惯突然戴戒指,手一直捏着戒指圈儿转。
白鸽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他以为心里泛空的那块地方能填平一点,但没有。
心里那点事儿想不明白就不想,因为生理上的毛病已经开始了。
白鸽嘴里总是没味儿,吃什么都不香,舌根经常还泛苦,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吃药的原因。
很少喝饮料的他,买了好几提子果汁跟小甜水儿放在家里,渴了就拿果汁喝,压压舌头上的苦。
早上吃粥配着小咸菜,他觉得咸菜也清淡得很。
炒菜的时候在厨房里一转身,下一秒他就会忘自己转身要干嘛,等他再转回来,又忘了自己放没放盐,从锅里夹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尝不出什么味儿,就以为没放盐,又会往锅里洒一勺。
顾维总说他炒菜越来越咸,但是白鸽自己真尝不出来。
白鸽知道是什么毛病,后面干脆不再下厨,一律叫外卖吃。
小年那天下午,顾维妈来了,白鸽一开门,姚秋文左手抱着好几个塑料盒,右手还拎着一个大袋子。
白鸽赶紧接过姚秋文手里的东西:“姚阿姨,您怎么来了,外面这么冷,有事儿喊我一声,我过去就行。”
“今天小年儿,我给你们包了几盒饺子,”姚秋文拎着东西进了屋,在玄关那换鞋,“我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关机,顾维说你应该在家,我直接开车过来了。”
白鸽把饺子盒放进冰箱里,指了指卧室说:“手机忘充电了,在卧室里放着呢。”
餐桌上还有没收的外卖盒,是白鸽中午吃的,他懒得动,就一直扬在那。
“你在家就吃外卖啊,”姚秋文四处看看,“多不健康啊。”
白鸽说是从餐厅里订的,那家餐厅还行。
姚秋文是个急性子,白鸽还没说完,已经挽好袖子进了厨房,把墙上的围裙摘下来往脖子上一戴就开始烧水。
“晚饭还没吃吧,我给你煮饺子。”
白鸽进厨房帮忙,姚秋文说不用他插手,直接告诉她东西放在哪就行。
顾维洁癖,厨房里的东西基本上都不会放在台面上,能收进柜子里的都收进柜子里,调料什么的也都放在专门的储物格。
白鸽跟她说了东西都放在哪个柜子里,姚秋文找出面板菜刀,又从冰箱里拿出两根儿黄瓜,要给白鸽拍个黄瓜凉拌一下。
白鸽在旁边帮忙扒蒜,姚秋文没有洁癖,不会跟顾维一样,边做边清理台面,所以动作很迅速。
白鸽不知道顾维是怎么跟姚秋文说的,姚秋文也不知道他跟顾维之间的细节,一直把他当成顾维的正经对象看的,每年过年都要他去家里吃饭。
但是顾维明显不愿意让他去家里,白鸽也不想大过年的上门讨嫌,都拒绝了,每年都说过年得去陪姥姥。
“姥姥身体最近怎么样,老太太挺好的?”姚秋文边做饭边跟白鸽唠家常。
“挺好的,就是糊涂,不认人了。”白鸽说。
“上了年纪就是这样,只要身体硬朗就行。”
“身体还行。”
“那就行,”姚秋文拍好黄瓜装盘,接过白鸽剥好的蒜,看了白鸽两眼,“你是不是瘦了?”
“瘦了吗?”白鸽没觉得,摸摸自己的脸,“我还没感觉。”
“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多吃点饭,一会儿我给你多煮几个饺子。”
“好,”白鸽笑,“我多吃点儿。”
白鸽很喜欢跟姚秋文待在一起,姚秋文身上有亲人有长辈有妈妈的感觉。
他姥姥有好几个孩子,但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没一个儿女是让姥姥省心的。
他那个大舅是泡在麻将桌上的赌鬼,经常回来找姥姥要钱,连哄带骗,说做生意投资缺钱了,孩子上学急用,朋友有事儿应个急。
那两个姨也是,一回家就是伸手,要么就是寻摸东西往自己家里拿。
一个老太太能有什么钱?家底儿都被他们吸干了,那几个孩子里,最靠谱的竟然算是崔秀英,她不要自己孩子,对自己妈还算孝顺。
白鸽虽然总是被人欺负,但他骨子里一直都带着硬刺,他爸妈不管他,他就背着姥姥上门去要钱。
白鸽知道白元青住哪里,从崔秀英那要不到几个钱,他就去找白元青要。
白元青有钱,白鸽专门挑刮风下雨或者大雪天去要钱,还把自己故意拾掇得很可怜,白元青要面子,不会让他在门外等太久,只想尽快给他钱,然后把他打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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