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
宗策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哗啦啦的水流声在空寂大殿中回荡,片刻之后,殷祝被自己呛到了,他咳嗽了两声,匪夷所思地瞪着宗策:“你怎么冲着凉水澡,都能、都能……?”
宗策哑声道:“陛下莫要再看了。”
怪他了?
殷祝怒了,继续瞪着他。
宗策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长腿跨过从冷水池,一步步朝他走来。
殷祝忙道:“今晚不做了!不做了!”
再做一晚上,他这小身板肯定要散架!
而且还有一点殷祝没说——因为昨晚玩得太过火,他的兄弟今天一整天都还废着,基本和宫里的公公们没啥两样。
“嗯,”宗策从善如流地应下了,但似乎完全没把殷祝的抗拒放在心上,“陛下的确该好好休息一晚上。”
“既然知道,你还……”过来干嘛?
殷祝默默咽下了后半句话,因为他干爹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两人的胸膛只有咫尺之遥,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冰凉水珠上散发的凉意,即使被温热泉水浸泡全身,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殷祝总觉得,他干爹的侵略性好像比之前强了不少。
至少在几个月前,宗策绝不会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靠他这么近。
宗策哑声问道:“陛下,葡萄好吃吗?”
“好吃……”
“那能否赏赐策一颗?”
殷祝下意识嗯了一声。
宗策垂眸注视着他,捻起一枚葡萄叼在嘴里,按着殷祝的后颈深深吻了上来。
葡萄被挤压出甜腻的汁水,顺着唇边溢出。
殷祝的脊背靠在池壁上,难耐地扬起白皙脖颈,漫长的交吻仿佛绵延无尽,直到滚动的喉结被突兀含住,猝不及防之下,他被刺激得剧烈喘息了一声。
殷祝闭上眼睛,睫羽轻颤,双臂环着宗策的脖颈,自暴自弃地想着:算了,反正他干爹难得回来一趟。
但他却忘了,他干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宗策掐住他的腰,忽然在殷祝的惊呼声中,将他翻了个身压在温泉边上。
冰凉厚重的身躯随即紧贴上来,宗策将脑袋埋在殷祝的颈侧,用牙齿轻轻咬着他的皮肉,像是掠食者叼住了猎物的咽喉,呼吸声逐渐粗重。
他说:“陛下,站好。”
殷祝咬紧下唇,并拢的修长双腿微微打着颤,甚至都不敢睁开眼睛。
温泉池水波澜起伏,荡起圈圈涟漪,殷祝的十指扒在池壁边上,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被宗策从身后紧紧扣住。
比起身体的快感,被冒犯侵略的心理反而占据了上风。
殷祝觉得,自己可能是坏掉了。
就在不久前,他还是个取向正常爱好正常的直男,可他干爹一回来,什么突破底线的事情都体验了一遍。
关键是,他完全不觉得恼怒。
……甚至还能从中感觉到愉悦。
殷祝,你真的要完蛋了。
他瞳孔涣散地睁开双眼,呼吸滚烫,烛火的光晕在眼前不断放大。
一片白光之中,他恍惚间看到了一张冰冷憎恶的面孔。
他干爹正站在阶下,用一种仿佛在注视杀父仇人般、恨入心髓的冷冽眼神死死盯着他,手中还紧握着一柄染血的银亮长刀。
殷祝打了个寒颤,环顾左右,发现自己正坐在平日里上朝的大殿之上,屁股底下就是龙椅。
……等下,这场景好像有点儿熟悉。
殷祝来不及考虑太多,刚想开口呼救,就见他干爹大步朝他走来,朝着他的脑袋挥刀砍下——
“陛下……陛下!”
殷祝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仍残存着惊恐,浑身汗出如浆,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狼狈。
他靠在宗策怀里,身躯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半天才重新回魂,看到他干爹一脸愧疚难当的神情,喃喃问道:“怎么回事?”
“太医来看过了,说陛下是泡久了池子,气短晕过去了。”宗策低声道。
看他样子,显然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殷祝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寝殿。
宗策将他搂在怀中,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但殷祝却再度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梦中那个神色冰冷仇视的宗策——或许那不是梦,而是某种类似于启示的幻觉。
但殷祝不觉得他们的未来会发展成那个样子。
比起预知,那幅画面,倒更像是自己幻想出了从前笔下的剧情,他干爹终于干掉了尹昇那个狗皇帝上位,准备开启北伐。
所以上一次也是吗?
他看到的,其实是自己想象中的、历史上原本的宗策?
这么想着,殷祝觉得心气一下子顺了不少。
“不怪你,”他对他干爹说道,“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泡很久了,忘记告诉你了。”
但宗策并不把殷祝的安慰当真,他收回手,眉头紧蹙,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道:“下次不会了。”
“陛下对策,一向宽宥放纵,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叫陛下受伤……”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突然小心把殷祝放平,替他掖好被子,站起身准备离去。
“你去哪儿?”殷祝睁大眼睛。
“陛下早些休息,策去偏殿歇息。”
宗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不等殷祝回答,就逃也似地大步离开了。
殷祝到嘴边的话被迫咽了回去。
他呆呆地注视着门口深沉的夜色,半晌,重重地倒回了榻上,瞪着头顶的房梁心想:
他该不会是,给他干爹吓出心理阴影了吧?
第65章
次日清晨。
殷祝刚从床上醒来,就被跪坐在床榻边的宗策吓了一大跳。
“你——”
“陛下,策昨晚失礼了。”
他干爹脊背挺直,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跟他道歉。
好熟悉的场景。
殷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朕又没怪你,昨天只是个意外而已。朕还想问你呢,怎么就跑了?”
宗策根本没去偏殿,这是苏成德告诉他的。殷祝本想去找他,但幻觉中看到的画面让他十分在意,最终几番挣扎,还是决定等理清思绪后再去找他干爹。
但他躺在床上,想着想着,人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所以殷祝这会儿看他干爹的神情都有些心虚,他往里面缩了缩,拍拍身侧的床铺,“今日沐休不上朝,陪朕躺一会儿吧,你昨晚一夜没睡?”
宗策顿了顿,默默起身躺下。
不回答就是肯定了。
在这方面殷祝拿他干爹实在没办法,宗策做事向来一板一眼,曾经殷祝还暗暗揣测过,他干爹会不会在床上也只会用一种姿势,虽然后面的几次亲身经历让他立马推翻了这个离谱的猜测。
可能这就是代沟吧,他想。
毕竟差了几千岁呢。
殷祝翻了个身,侧躺着盯着宗策。
身旁的身躯不易察觉地僵了僵。
宗策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没有丝毫越界。
殷祝从鼻子里叹了一口气,气流拂过宗策的颈窝,男人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忽然抿了抿唇,想要起身,但被殷祝眼疾手快地按回了原位。
“睡觉。”殷祝说。
“陛下,策今日还要与几位同僚会面……”宗策试图挣扎,但全都被殷祝毫不客气地镇压下去,“晚上再见也行,又不差这半天,你先给朕好好休息。”
宗策看着他按在自己胸膛上的手,肌肉绷紧了一瞬,随后握住殷祝的手,十指相扣,身体这才缓缓放松下来。
他强迫自己闭上双眼。
昨晚,他在御花园的凉亭内坐了一夜。
苏成德来找他,旁敲侧击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但这是他与殷祝的隐私,宗策无意与外人诉说,便只淡淡说了一句并无大碍,就将人打发走了。
但宗策可以敷衍旁人,却无法敷衍自己胸膛中,那颗因为恐慌而愈发失控的心脏。
在来的一路上,他其实一直处于一种害怕失去、忐忑不安的惶然情绪之中,等见到了那人,宗策本以为自己的一颗心能够就此平稳落地,但他很快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那人的好他都看在眼里,点点滴滴,事无巨细地为他着想,几乎要宗策不知该如何回报——如今再说什么肝脑涂地为君死,未免有些太不合时宜了。
他想要活下去,想要和他的陛下长长久久。
直到那人不再需要他,或是生命终结的那一日到来。
也正因为如此,从未想过为自己将来谋划的宗策,在殷祝在他怀中昏倒的那一刻,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恐惧和茫然。
他从未想过陛下会先一步离他而去,不,这个念头光是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的一瞬间,宗策就觉得几乎要无法呼吸。
不可能的,他告诉自己。
陛下那么年轻,也已经戒掉了那害人的东西,将来必定是要长命百岁的。
独坐在月夜之中,炎热的夏风吹得他心烦意乱。
宗策仰起头,注视着月光下翩翩飞舞的彩蝶,回忆又将他拉回了那日两军对峙的大殿之上,血腥与硝烟的味道在鼻尖久久挥之不去。
还有祁王最后那番刻骨铭心的诅咒,从某种意义上讲,祁王的确达到了他的目的,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刺一样深深扎在他的血肉里,稍一动弹就是鲜血淋漓。
但经过这一晚上,宗策也想明白了。
他想要拔出这些刺,为了陛下,也为了自己。
祁王想要让他在痛苦绝望之中一步步走向死亡,宗策不怕死,也早就体验过这世上最深重的绝望,可今时不同于往日,在这世上,有一个人,会牵挂他的冷暖安危,会为了他而殚精竭虑甚至不惜损耗己身——什么泡池子太久气短昏迷,宗策明白或许这是原因之一,但根本还是在于,这些日子,殷祝压根儿就没好好休息过。
他怎能忍心,叫这样一个人,为了他的离去、他的背叛而心痛落泪?
那封血书,的确有些棘手,但只要陛下还信任他,他便有无数种机会能够翻盘——即使是在至关重要的峦安关之战中,北屹也没有轻易拿出血书,不就证明了他们没有更多加以佐证的证明了吗?
这份底牌,从某种意义上讲,是王牌,也是一张死牌。
就看握着这副牌的人,究竟要怎么打了。
话虽如此,宗策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格西这个人阴险毒辣,这数月间,他早已有所领教。
他甚至觉得,说不准血书的主意,就是格西给祁王出谋划策的。
前世被克勤压制,此人并未在两国之争中占据重要地位,但今世克勤已死,格西却似乎极为自然地替代了克勤的地位,接收了他大部分的遗产,以迅猛之势迅速成长为了一位让大夏无法忽视的劲敌。
还有卢及。
前世他的死讯传至大夏后,阿略当晚便大病一场,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连来看病的大夫都连连摇头。
万幸后来还是痊愈了,只是自那之后,阿略便再没出过家门,每日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钻研父亲留下的那些图纸,无论宗策如何劝解都无用。
虽然正是因为他不眠不休的钻研,神机营才能在短短数年内成立壮大,给了宗策在前线腾挪反击的余地,但看着自己的弟弟因为呕心沥血而熬干本就不太好的身体,年纪轻轻便两鬓白发、形容枯槁,宗策又怎么能不肠断心痛?
相比之下,因为殷祝,他已经得到了太多。
听到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宗策睁开眼睛,无声地偏头看向殷祝。
他用目光勾勒着青年在日光下略显苍白的俊秀面孔,那远山般秀丽的眉骨,挺立的鼻背和形状漂亮的双唇,呼吸放轻,几度想要抬手把对方拥入怀中。
但最终,他还是压制住了这份冲动,只是手臂上粗大的青筋隐忍地跳动了数下。
宗策告诫自己,今后不能再由着自己的念头来了。
虽然他多么渴望看到殷祝浑身泛红地依偎在自己怀中,亲吻他的唇直到那两瓣柔软敏感地胀红,将吻落遍全身上下,从纤瘦的白皙脖颈,到会被顶出圆润弧度的小腹,再到身后浅浅的腰窝和柔软的足底……宗策现在只要一想起那时,他竟冷眼旁观着殷祝赤足踩在瓷器的碎片上,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伤害自己,就恨不得狠狠在自己脸上扇一巴掌。
睡梦中,殷祝砸吧了一下嘴,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话。
宗策仔细辨认,发觉他是在说“干爹再多吃点,贡品管够”。
干爹这个称呼先前让他有些在意,但等后面发现殷祝哭得厉害、或是双眼翻白意识涣散时也会这么叫他,宗策便放下了心,甚至还会故意做得狠一些,听他这么叫自己。
若他不是陛下,只是为他一人停驻的蝴蝶就好了。
即使他与自己真是那背伦的关系,宗策想,自己也可以带着他,去到一处无人的地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只是他不太理解,自己明明是个大活人,为什么殷祝却叫他吃贡品,还要多吃一点?
“别、别……”
忽然,殷祝的梦呓声变得断断续续起来,他的声线中带上了一丝哭腔,身体也蜷缩起来,似乎是在逃避什么难以承受的快感,纤薄的腰腹在床榻上扭动着,幅度并不大,但挪动间膝盖和腿脚不免蹭到了宗策。
宗策倒吸一口凉气。
幸好,他练过武,知道怎样通过调整气机和按压穴位,强行把情欲压抑下去。
宗策用一种几乎能把骨头掐断的力道狠狠按了几下那处穴位,沸腾的头脑感受着皮肤表面传来的刺痛,终于清醒了些。
然而殷祝对他的折磨还远远没有停止。
从前那几次暴风骤雨般的体验给殷祝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虽然宗策很高兴这个人能从身到心都打上自己的烙印,但此时对于他,却成了一种极尽甜蜜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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