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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寸肌肤都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的，贺星繁的意识却随着每一步的靠近，而越发变得清晰。
那些如洪水般将他淹没的情绪，也随着水中人走向岸边，而渐渐褪去。
贺星繁走过这个一花一木都无比熟悉的庭院，走过那无事可做而亲手种下的花丛……
曾经被风雨摧折的幼苗，如今已亭亭如盖，肆意绽放着，连秋风都无法将它们吹倒。
当他的手放在别墅门前冰冷的把手上时，贺星繁便将所有的、该有的不该有的情绪，全部都整理了干净。
他好像，回到omega的身体里，就忘记了曾经的遭遇，变得优柔寡断、闭目塞听。
为什么还会留恋呢？
这里……曾经是他的牢笼啊。
第68章 放我走吧
理智逐渐占领了上风, 就连思维都变得清晰起来。
曾经历历在目的疼痛和恐惧，仿佛战胜了充斥着大脑控制着他思想的激素，一点点让贺星繁醒悟过来。
身体分明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 心底却冰冷一片。
是啊……他怎么，全都忘记了。
是因为在Alpha的身体里的生活太过畅快，还是变回omega之后无处不在的精心呵护，亦或者孩子给他带来的宽慰，贺星繁直到这才意识到, 他似乎再次陷入了幻想出来的温柔乡里。
可梦是会醒的，幻想也终究会破碎……他不该继续沉溺更深, 那样只会让他醒来时更加疼痛。
心底的那点软弱重新被贺星繁藏匿起来, 他走过熟悉的房间、回廊，曾经关在此处的百无聊赖的回忆，一幕幕回想起来，冲刷掉了他的软弱。
贺星繁回到了自己最常住的房间，怀孕的几个月里, 他记忆最为深刻的地方, 就是这里。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法逃避的恐惧，也第一次面对让他足以放弃活下去的绝望。
怎么会忘记呢？
那一桩桩一件件的过往，分明在他的身体里留下了一道道狰狞的疤，他怎么就忘记了那些疼痛呢？
贺星繁又想起来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些资料, 很多人在怀孕之前并不喜欢小孩，甚至本身抵触结婚这件事, 然而在怀孕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拼尽全力、吃尽苦头也要保下孩子，生下孩子之后更是会变成孩子奴……
回想起自己近来的行为, 理智回笼，贺星繁也渐渐感受到了某种名为毛骨悚然的情绪。
那曾经扎根在他肚子里的怪物，几乎要了他的性命……他却对这个孩子十分喜爱，喜爱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他不是一个泪点很低的人，可却因为见不到孩子而生理性地心脏抽痛，止不住地掉眼泪，甚至每天的动力都是因为孩子。
这个小小的婴儿，竟然成了他世界的全部。
自己怎么会发生这么恐怖的变化。
贺星繁清醒过来之后，才意识到这是多么温水煮青蛙一般让他察觉不到的改变。
在激素的影响下，他以往了所有的疼痛和负面的情绪，满心满眼都只有孩子，这难道不恐怖吗？
简直像是被洗脑、下了蛊一样。
曾经的他自己，恐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还会有这样一天吧，分明他的理性足够和任何一个Alpha媲美。
贺星繁坐到阳台上，重重谈了一口气。
他彻底变得清醒起来。
心脏依旧因为激素带来的影响而难受，这反而让贺星繁更加警醒。
他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
贺星繁喜欢天然的空气，所以他房间的阳台即使实在怀孕期间都没有进行封闭，而是露天的。
不像别墅区的住宅那样将整个人囚禁在落地窗内，这片小小的阳台是贺星繁曾经最喜欢待的地方。
自然的微风吹拂在脸上，温暖又柔和，带着太阳和花草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在这片囚禁着他无处可去的小小牢笼，或许只有这片视野开阔的地方，才是笼子唯一的出口。
他随时可以从这片空旷的缝隙飞出去。
在这里，他才是自由的。
自由……
这个词语一旦从心底冒出，便迅速地占领了他的脑海。
是啊……是啊！他怎么忘了，他怎么又忘了。
贺星繁总是在提起那份在婚前就已经签订好的协议，他甚至因为要离开而惆怅过，可实际上，那份协议并非是要夺走他最珍贵的宝物，而是他获得自由的保障啊！
原本，他和傅衍结婚的目的，不就是给这个Alpha生下一个孩子，从此他拥有了三个亿的剩余补贴，还有一套已经落地的、配备齐全的市区别墅，傅衍甚至还附赠了他额外的利息——
外祖母不再需要治疗，他也顺利摆脱了贺家，等贺成他们处理完国外的烂摊子的时候，贺星繁相信，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和贺家对抗了。
这么多好处……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场交易，傅衍给得实在太大方了，光是那三个亿的现金，贺星繁觉得自己这两年来吃的这些苦，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都一辈子不用愁生计了，为什么还要去埋怨傅衍不让他接触孩子呢？
人应该知足，贺星繁感觉自己是被激素冲昏了头脑，竟然敢对如此大方的金主爸爸要求这么多。
他不应该继续留下缠着傅衍，他也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了。
贺星繁畅快地呼出一口气，沉重的心情随着这口将所有烦恼、纠结之事吹出去的气，变得轻松起来。
如今钱货两清讫，再死皮赖脸下去，贺星繁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应该。
离开吧。
贺星繁告诉自己，去过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收拾行李的时候，贺星繁的心情变得无比畅快，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清爽的心境了。
仿佛又回到了灵魂互换的那会儿，身为Alpha，斩断了一切情绪化的牵绊，畅畅快快地活着，这不是他最喜欢的人生吗？
贺星繁只用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彻底想通了。
他不会再为了其他人而活着，即使这个人是他的亲生骨肉，但那也不是牵绊他一生、让他从此的人生失去意义的理由。
前面二十几年，贺星繁从没有为自己活过，他要学着如何讨好Alpha，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成为一件完美的附属品。
他的后半生，终于不用这样依附着谁活得不明不白了。
贺星繁收拾行李收拾得格外起劲，然而，他发现，真正属于他的物品并不多。
傅衍送给他的那些东西，贺星繁可以带走，但他并不需要。
他有足足三个亿！喜欢什么自己再买不就好了，更何况，这些旧物只会让他继续沉溺在过去里，他需要一段崭新的生活。
贺星繁不仅没有带走傅衍买给他的东西，也没有带走自己身为Alpha的时候买给这副身体的礼物。
他什么傅家给他的东西都没带走。
贺星繁甚至将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也摘了下来，放在了桌面上。
戒指是按着他的手指粗细订做的，之前因为体重减轻，这枚戒指曾经一度戴不上手指，后面身体恢复，加上这几个月的调养，戒指重新变得合适。
但他却不再需要佩戴这枚戒指了。
无名指的指根还留着一圈深深的痕迹，或许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消散，但这并不重要。
贺星繁的行李很少，只有一身供他临时换洗的衣服，他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他的各种证件，小小的、刚超过膝盖的行李箱装下这些东西，都还显得空空荡荡。
他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去时，还能听到佣人们的窃窃私语，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讨论他为什么今天突然回来，又急匆匆地装走了这几样无足轻重的东西。
贺星繁又想起来，他刚搬进这座别墅时，因为Alpha的不上心，别墅里的佣人也不把他当一回事，时常对着他窃窃私语，都不加掩饰。
当初的他会因为这么点小事感觉沉重，而现在内心变得强大的他已经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贺星繁拉着他的行李箱，大步往庭院外走去。
来到这里时，他也是从这道门进来的，那时候庭院里的花被园丁照顾得很好，很精致，却也美得中规中矩。
而现在……
贺星繁还没来得及和自己种下的花儿们告别，忽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回过头，Alpha正迈着修长笔直的双腿，朝着他走来。
直到现在，贺星繁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张脸，没有好好去看傅衍脸上的表情了。
那张脸上带着怎样的神情呢？
当贺星繁不再逃避之后，这才第一次直面这张脸。
Alpha眉头蹙起，一双冷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难得他想看看Alpha此刻的表情，贺星繁却发现，他并看不懂里面的情绪。
即使气势压人，但却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分明那双眼睛牢牢锁在他的身上，里面却不带任何厌恶、憎恨的情绪。
不对，傅衍……应该是不讨厌他的。
这个Alpha只是从来没把任何人放进心里而已，又怎么会恨呢。
贺星繁甚至能够感受到Alpha走过来时，身上裹挟着的风。
他刚从房间里走来，身上的气息带着一点冷，信息素的味道混合着车载香薰的味道，冷冽又让人沉醉。
但，贺星繁不会再因为信息素而沉沦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怎么了？”
“你要走？”傅衍问他。
贺星繁点点头：“协议在婚前就已经签署好了，孩子也开始记事了，我不方便再留下来。”
贺星繁公事公办的态度让Alpha的眼神暗了暗，当他从里面读出似乎是夹杂着后悔……甚至是受伤的情绪时，贺星繁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傅衍因为匆匆走来，呼吸微微有些乱。
Alpha站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贺星繁甚至感觉能闻到这个人的呼吸。
傅衍身侧的手仿佛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抬起。
他告诉他：“协议可以作废，如果你想留下来……”
贺星繁摇摇头，打断了傅衍的话。
他不知道Alpha为什么突然之间改了主意，傅衍并非出尔反尔的人。三个亿不是小数目，就算傅家也不是轻松能拿出来的，但是自从协议签订完之后，傅衍就已经在着手准备这笔钱了。
交换到Alpha身体的里时候，贺星繁早就知道有这样一个账户。
Alpha并非这么小气的人，贺星繁清楚傅衍的为人，他不觉得傅衍是舍不得钱，他只是猜不出来Alpha为什么会挽留他。
不过，答案似乎并不难猜。
傅衍虽然不需要一个omega，孩子却需要爸爸，傅曜安对他的依赖，就算是百日宴第一次见到孩子的宾客都能看出来。
可贺星繁并不想留下来。
“我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小安现在年纪还小，等过段时间他就不记得我了，傅家也不缺我也能给孩子足够的爱……”
身为整个傅家年轻一代最有能力的Alpha，傅衍的孩子今后的人生之路一定会无比顺畅，虽然少了他这个亲爸，却还有无数长辈亲戚关爱，他对于孩子来说并非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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