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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凌嫌弃地咂咂嘴，“没啊，是我在旁边的驿站领取的啊。你看看你，刚才都没认真听我说话。”
“我错了，你再说一遍嘛。”
“这个沈悠来历不小呢，虽然我现在对他一点不了解啊，但是他的好几个手下就在驿站里发这些画纸，每个人都可以去领取一张。”
最后，他总结道：“能花费这么多精力找一个人，我觉得这个沈悠挺豪气的，背景肯定不一般。这个大侠沈玉，肯定与沈悠的关系不简单。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担心的，我们的目的只是找到沈玉的蛛丝马迹，然后去驿站那边领上奖赏，最后，发家致富。”
沈玉本以为沈悠不会出现在弘一村，便没把自己被张贴悬赏这件事放在眼里。那么多年的追杀，沈悠从未出现过。沈玉后来也就看淡了，态度莫非就是：兵来将挡。
在听到“沈悠”这个名字，情形发生了变化。
沈玉偏头沉思一阵，突然主动开口，“你好，郝兄。我叫沈玉，是准备进都城考试的书生，没想到晕倒在了村子门口，幸好有金家小哥出手相助，我才活过来，不然就冻死了。”说罢，还微笑着伸出手。
金落理解沈玉隐藏身份的做法，可是这编的谎话也太离谱了……
先是自爆自己的名字，伪装成柔弱书生？
金落实在是不理解身旁人的思维——有点疯。
郝凌有些不知所措地握住了沈玉的手，这双手修长有力，顿时感受到了一股自信和威严，这让他有些疑惑，既然是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气质。
金落觉得今天这事不寻常，催促郝凌赶紧回家。
“郝凌，你赶紧回家吧。咱们以后再见面，我会找你的。”金落匆匆地说道。
郝凌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地转过身往外走几步。
然而，正当郝凌走远的时候，沈玉却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郝兄，留下来吃顿饭如何？顺便谈谈这个悬赏的事情。”
郝凌心中一动，虽然不知道为何要请自己吃饭，但也不好拒绝。僵硬转过身，露出一声憨笑，“好啊，我们一起发家致富。”
第19章
金落摸不清此刻状况，以为这个惜命的家伙不会受沈玉的诱惑，于是与郝凌交换一个眼神。
郝凌向他眨了眨眼睛。
没有放弃发横财的梦想。
劝说无果，金落默默从墙角拿出一个板凳放过来。
郝凌的双腿像是灌了铅，走到饭桌旁就已经花费了全身力气。他小心翼翼坐到金落身边，视线轻轻落在沈玉身上，等待这位大兄弟发言。
沈玉抬起手。
郝凌以为他要开口，立马收回摊开的手。裹了好几层衣物的臃肿胳膊肘杵在桌面上等待商讨。
意外的是，沈玉没打算说话，而是在其余人沉默时特别清楚的咳嗽两声。
“咳咳。”
金落以为他又犯病，赶紧问：“身子又难受了吗？”
他自然的抬手遮住唇瓣，神态瞬间变得虚弱起来，配上他那副狭长的眼眸，难得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他抬起眼看向等待的郝凌，“我自小身体就不好，膝盖还有风湿。”
金落揉了揉眼睛，很难相信眼前这个柔弱书生当初救自己的情形。
不过实打实的来说，演得挺好。
郝凌一听这遭遇，同情的点了点头，“哎呀，那你是选对地方了，我这个发小看起来不起眼，但是熬药有一手，他会很多小偏方呢。”
沈玉颔首，右手顺势捏了捏自己的右膝盖，“我这腿脚不利索，不然我就会跟你一起去找发布告示的人了。”
郝凌无奈摊开手，“我现在也去不了呀！那些随从们说了，必须拥有线索才能进到沈悠的客房里，而且是一个人一个人进去，没办法同行的。”
沈玉“哦”了一声，佯装失望的叹口气。
他原本就不打算去的，而是想让郝凌帮自己去探口风。
他继续问：“郝兄，那你有见到沈悠本人了吗？他真的来了吗？这么好的事情，我总担心是骗人的。”他无辜的抿起嘴。
郝凌努力回忆并且实话实说，“我只看到了他的手下，没有见到他本人。倒是有几个人进去了，有的人见到了，有的人没见到。我那天手里又没线索，也就没认真盘问，在驿站附近晃悠一会就回家了。”
“不过我路上听到身后的人说沈悠这个人，鼻若悬胆，星眉剑目，但双眼柔情似水，看起来平易近人。”
这些词汇像是水墨般融合在一起，细细描绘出了一个人的模样来——沈悠。
这么多年，师兄还是老样子。
冠冕堂皇。沈玉心里大骂他两句。
值得确信的是，他的确是出现在了弘一村，且他这一次是铁了心想要找到自己的。
莫不是吃到了内力大涨的神丹妙药？还是说搬来了江湖高手围殴自己？
这么有自信前来应战。
沈玉沉思了一会儿后，朝郝凌弯了弯手指，郝凌立马凑过来。
沈玉正了正神色，像是分享秘密般谨慎。“我倒是有个线索可以一试。这个大侠最近出现在村子最南面的一个草屋里，大雪天也要坚持在外面舞刀弄枪，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郝凌面露担心，他担心这个线索可能是假的，怕一旦发现会遭到沈悠的怀疑，下场绝对很惨烈。
沈玉安慰道：“怕什么？他们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啊，他们要是能找到这个人，还需要大张旗鼓满村子吆喝？试一试吧。就算找不到，你就可以说自己亲眼看到。若是他们赶过去没看到，那就是他们运气不好——那个大侠刚离开那个草屋。”
“这位仁兄，你这胆量真大啊！佩服！”郝凌敬佩地行了拱手礼，“你的行事风格与我实在是太相似了。我在家里，没人觉得我敢想敢做，都觉得我老实本分，其实啊，我真的挺想放手一搏的，比如也像你一样长途跋涉只为考取功名。”
一唱一和的两个人中间，夹着一个已经迷糊的金落。他也没啥想法，安心做个旁观者。
共谋大计的两个人在冗长的对话中达成一致，终于是来到了悬赏的划分问题上。
郝凌诚恳地勾起嘴角，用力拍了拍胸脯表决心，“你，提供了线索，我，去驿站，如果不论线索真假他们都会给一部分奖赏，我们三七分，我三，你七。”
沈玉举起手展开大手，“不必，事成以后，我们五五分。”
郝凌瞳孔皱缩，掐了自己脸上的肉，觉得疼，不是做梦。“大哥，你可真是金钱如粪土啊，我还以为你要二八分呢。”
“我们合作共赢。”他笑了笑。
金落把小巧的汤勺递给沈玉，“你先喝口汤，若是凉了，我再去热一遍。”
沈玉推回他的手，“不必了，还温热的。”
郝凌这才想起来刚才是沈玉让他坐下吃饭的，一顿说忘记了吃饭这个事情。笑嘻嘻的瞄了眼金落，“那我不客气了啊，等我下次给你带我新买的红枣给你吃。”
金落：“不用了，我很少吃那个。”
郝凌劝说：“那是你没铜钱买，我们这些小哥儿，本身就需要补气血，等要生孩子的时候，更得好生保养。”
“咳。”
这次是沈玉真的喉咙瘙痒导致的咳嗽。
金落面不改色的解释，“沈兄不是我们一类人，他没法参与这个话题。”
郝凌咽下一块鸡肉，“啊，懂了，那你们……”
沈玉：“我只是借住几日，等这几天的风雪停下来，我就会继续南下去都城赶考了。”
一听要走，金落心里咯噔一下，情绪快速消化，继续吃。
郝凌：“那你以后还会来到弘一村吗？等你金榜题名，我们绝对给你半个风光的迎接仪式！半个流水宴席，大吃三日。”
金落头疼地揉了揉脑袋，“沈兄别听他乱说，他就只会夸大说辞，不过，我信你能够风光无限。”
沈玉：“好啊。”
三个人安静下来，专心啃着肉质紧实的鸡肉。
窗外的月光照射在桌面上，照亮了沈玉的细腻皮肤，像是老天爷粉雕玉琢的神仙模子。
时候不早，聊得也算尽兴。
郝凌喝下碗里的最后一口鸡汤，“可惜今日没有美酒，不然，我们能吃很久。”
他起身欲走。
沈玉立马站起来，不放心的重复一遍，“那就麻烦郝兄办这件事了。”
郝凌开门前留下一句话，“我定当放心上。”
他走后，沈玉一下子坐下来，抬手捂住急促跳动的心窝。
正收拾碗筷的金落瞬间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走到他身后，“都这样了，还让郝凌去帮你打听你的师兄吗？你都说了，师兄一心想杀你，真要是他来了，你这次就跳不掉了！”
沈玉噙着笑，“赢了他，我以后就能过上清静日子，输了他，无非就是死了，我在下面也清净了。换做何种结果，我不亏。”
金落：“既然你想让他帮你，为何自爆身份？你不怕他去了你师兄那里将你揭发？”
第20章
沈玉身子往前倾，与金落的目光相对，“那你是相信知根知底的发小还是相信只相处了几日的江湖人？”
他的反问，倒是让金落陷入被动。他望向沈玉如深渊般深邃的眼眸，不假思索的一字一个字崩，“我，都，信。”
沈玉不愿相信他这么单纯的回答，“无妨，你心中有芥蒂自然是正常的。这个事情换做是我，我也会先信任我的发小，相信他不会揭穿我在屋里藏了这么值钱的‘宝贝’。”
“他不会背叛你。所以在你心里，你也认定了他不会背叛我。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对他来说是个一面之缘又能带来横财的人，我只有先露出一些破绽让他思考决定合作事宜。他就算傻子也能看出来我就是那个挂在告示牌上的人。”
金落听出他的想法，这个想法有些黑暗，这是从人性的晦暗处深挖。
“你说得对。我对他是没有防备的，但是你不同，你是在试探他是否能合作的人，对吧？”
沈玉：“我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我让郝凌去驿站也只是在利用他，他要是在乎你，就不会向沈悠揭发我躲在你的家中。一旦暴露，不仅我逃不走，你也会陷入危险中。摆在郝凌面前的是一道选择题。一个选择是拿走全部赏金却失去一个挚友，一个是拿十分之三的赏金。当然，郝凌若是背叛，我会毫不留情直接把他一剑斩杀。”
沈玉此刻的神态如神仙画像中杀伐果决的世子，特别是咬字的力道，比以往都重几分。
金落第一次见到沈玉发狠的模样，默默呼气调整心态。沈玉眸中似燃着火，唇瓣紧闭。吓得金落甚至出现了他袖管里随时都能飞出暗器的幻觉。
原来江湖第一的侠客不是软乎乎的猫咪，而是随时给猎物布置陷阱的高级捕猎者。
见金落陷入茫然呆愣住，沈玉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凶残，为了安抚这个受惊的小兄弟，他割裂的露出一抹单纯的笑意。“如果那些人来找你麻烦，就把这些药粉洒出来。这里面是顶级迷魂香，只要是眼睛一沾，绝对会陷入短暂失明状态。”
“这么好的东西给我？”金落接住方块形状的纸袋，忽然灵光一闪，“你在我身边，我肯定用不上。所以你今晚给我这个报名的东西，是因为你要走了吗？”
沈玉理所应当的点头，“不走等着被抓吗？我可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也不会让身边的人陷入危险中。你放心吧，我走了你更安全，若是你实在不敢一个人呆在家中，可以搬去客栈住几日。”
金落诧异的“嗯？”了一声，沈玉补上一句：“我请客。”
“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钱的事情，我在意的是！”
沈玉认真听，可惜金落后半句话没说完就把头扭了过去。
沈玉想问他怎么了？都是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但是转念一想，刻意问的话，有些太过尴尬。
金落转过身，装作一身轻松的插着腰身，但演技拙劣，脸上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你就是要去跟郝凌说的那个小屋吧？”
沈玉：“是啊，如果我不去，郝兄可能真的一分钱拿不到，兴许还会搭上一条命。”
“那你等一下，我把今晚剩下的鸡肉和你的药水拿给你。”
沈玉嗓子眼里的“不用”还没说出口，金落一溜烟的功夫跑到厨房。
沈玉望着满屋子跑的金落，悄声道：“真不用这么惦记我。”
只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却可以拥有这么多的关怀。
如果第一个遇到的人就是金落，那这个人生还挺幸运的。
没过多久，金落左手拎着一个被细绳子五花大绑的药壶，右手拎着一个木制食盒走到沈玉卧房。
金落：“我知道你肯定不让我跟你过去，但是一定要按时服用药物，那边冷，记得多带一些衣物。”
他太过细心的准备让沈玉忍不住笑出声，“你是把我想成在那边过日子了？顺利的话，我很快就回来。”
沈玉：“不顺利的话，你记得给我定一个骨灰盒就行，然后洒在山川河流中。我喜欢自由，就算死了也不能被那棺材束缚。
金落微微阖眼，再次睁眼时，语气加重，“没有不顺利，只有江湖第一侠客沈玉打败沈悠的结局。”
沈玉：“那要是输了，你可要去说书人那里帮我多美言几句，我听不得被骂。”
当晚，沈玉拎着那些东西离开了宅子，独自前往那日相中的草屋。
推开不太结实的木门，屋子里吹来的也是外面的凉气，非要说屋里与外面的区别，就是多了四周透风的墙壁。
他把食盒打开，里面的热气打在发红的脸上。
幸好饭菜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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