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辞秋那天来看自己,口口声声说不再把他当师弟,郁魁的手颤抖起来,怎么可能还会帮我,怎么可能……
虽然,沈辞秋离开时,的确说过会帮自己。
郁魁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但乍听到温阑这么说,还是忍不住重新燃起期待,万一,万一他真的还在乎我呢?
是啊,沈辞秋面冷心软,自己不是最清楚吗?从前也是,即便罚过自己,可到底也不会丢下自己不管。
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啊。
温阑将郁魁所有神情尽收眼底,恰到好处扔出一句:“但七殿下似乎总在妨碍阿辞为你着想,他好像……不怎么希望你能复原?”
郁魁脑子里刚被勾起一点和沈辞秋温暖的回忆,冷不丁听到谢翎两个字,燥怒的火气瞬间涌上:“怎么又是他!?当初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一个废人!”
这话说的,明明是他先算计谢翎,结果好像谢翎才成了狠毒的凶手,他才是个无辜受害者。
厚颜无耻到这个份上,城墙都得甘拜下风。
温阑看他发火,勾勾嘴角:“唉,他这么针对你,我都看不下去。虽然与你情况不同,但谢翎也是修为跌落成了废人,你说,他是不是想自己独吞恢复修为的秘法?”
郁魁之前完全没有想过这点,怔愣后惊出一身汗,随即拍案而起:“不行!我要去找师兄,如果真的发现了恢复修为的法子,不能给他,得给我!”
“别急,”温阑安抚他,“我一直跟着阿辞呢,还没有进展。”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可这次去问天宗百宝秘阁,万一你碰上了这样的机缘,阿辞却被谢翎蛊惑,要你交出来怎么办?”
郁魁恨恨:“想都别想!”
他仿佛真看到了那样的画面,气得脖颈通红青筋暴起,谢翎谢翎都是谢翎,要是没有他就好了,怎么就没死在地底下呢!
他同时又忍不住发寒,如果是谢翎得到了机缘,那沈辞秋会替他要来吗?
光是这么想一想,郁魁心中就越来越凉,哪怕他欺骗自己,可冥冥中总有声音告诉他:不会的,沈辞秋已经被谢翎哄得晕头转向,把他看得比你重了。
温阑不动声色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住唇边的笑意,他来找郁魁,可没指望郁魁还能动手杀了谢翎,但郁魁还有点用处。
比如拖住沈辞秋。
火候差不多,温阑图穷匕见:“论亲疏,四大宗门同气连枝,谢翎到底是妖族,所以我肯定帮你不帮他。不如这样,入阁后,我想办法分开他们,你只需留在阿辞身边,让他分身乏术,这样无论是阿辞或者你找到能恢复修为的机缘,都属于你。”
“至于谢翎这边,我帮你看着,他要真走运拿到了,由我为你夺过来。”
是个好办法,如今愿意帮郁魁的不多了,而且怎么想自己也没危险和坏处,但唯有一点,郁魁担心:“万一我拦不住师兄……”
温阑温和煽动他:“何必妄自菲薄,他一直都很疼你,不是吗?”
郁魁咬咬牙,下定决心:“好!”
他的态度一下变好不少,又变回了大宗门懂礼的嫡传弟子,朝温阑行礼:“玉仙宗与鼎剑宗世交往来,亲如一家,若郁魁能恢复修为,日后必定涌泉相报!”
温阑目的达到,温和笑道:“好说。”
他自以为安排稳妥,可惜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沈辞秋不仅再不会心疼郁魁,还把他列上了仇家名单,就等着一剑斩了。
让郁魁去拖住沈辞秋,让他俩独处,好啊,这可太好了。
自己创造机会送上门去,给沈辞秋省了多少功夫,简直贴心。
沈辞秋新得的剑,还没沾过血呢,拿仇人的命来醒刃,还有比这更好的祭品吗?
冷峰上,告假在家的沈辞秋正擦过千机剑身,剑芒如雪,映出他一双沉静的眼。
千机与冰灵根也非常契合,沈辞秋先前试了那么多把剑都不顺手,握着此剑随手挽过几个剑招,就觉行云流水,无论剑或鞭子,都非常好用。
简直仿佛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足以比得上玄阳尊赐的那把……不,比玄阳尊给的更适合他。
沈辞秋归剑入鞘,眸光缓和下来。
他身体已经能动了,站在院中,边试剑,边正好运转心法,流转消化这充盈的灵力。
沈辞秋出手比平时要慢些,他既然接受了千机,也就暂时放下了一些事。
谢翎说得不错,他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人,既然都有各自必须要达到的目的,又暂时被绑着分不开,那何不泰然以对。
总不能因此一直耽误修行,还有……谢翎都敢直面,他要是不敢,就仿佛输了一城。
沈辞秋心里暗暗发过誓,不会再轻易付出任何真心,不会被人与人之间的假相蒙骗,他若输在这方面,岂不是拿仇恨誓言当儿戏?
没什么能妨碍他复仇。
沈辞秋眸光冷冽。
他旋身一剑,墙上的紫藤花被剑气惊起几片飞花,沈辞秋腕间轻动,将飞花轻轻切开,一瓣、两瓣,剑气控制得格外精准,带着昨晚灌注的灵力淌过经脉,对准第三瓣的时候——
第三瓣被一把张开的折扇给接住了。
一墙之隔的邻居谢翎就站在月洞门下,那片花瓣刚好飞到他面前,顺手就被他接了,举手投足间自成风流。
沈辞秋:“……”
他正要收剑,谢翎扇子一翻,送出一阵风,把那片花瓣轻轻吹入水中,他怡然道:“你这边花开得不错,我就是来欣赏下风景,没有打扰你练剑的意思,你继续。”
沈辞秋却仍然还是收了剑,拿一双琉璃浅色眸子幽幽看着他。
谢翎一只手优雅不紧不慢摇着折扇,一手背在身后悄悄收紧:“我就是忽然想起,我们既然时不时要做交易,但万一刚好不在院子,就不知去哪儿找人,还是交换一下传音玉印为好。”
沈辞秋不出声,静静看着他,谢翎背后的手心都要出汗了,但表情愣是潇洒自如。
须臾后,沈辞秋手指动了动——他拿出了传音玉牌。
谢翎背在身后的手骤松,不紧不慢拿出玉牌,非常游刃有余的样子。
两块玉牌交换过玉印后,才能彼此传音。
谢翎收好玉牌,准备继续假装看风景,这时候,沈辞秋突然问:“你分魂化身术练得如何了?”
谢翎:……
昨晚刚静心,还没开始练。
但他能承认这几天自己心乱如麻吗,那不能,大言不惭:“顺利入门,而且快到一阶了。”
沈辞秋:!
谢翎撒完谎,视线止不住飘啊飘,犹豫了下,反问:“你呢?”
还没入门的沈辞秋:“……我也快到一阶了。”
谢翎:“!”
他摇扇子的手一停,扇不下去了。
谢翎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突然觉得我又有所顿悟,风景不看了,告辞。”
沈辞秋淡淡颔首。
然后两人转身,在闲庭信步迈出几步后,步伐几乎同时无声加快,三步并两步,分别奔到自己练功房前,拍开了门。
沈辞秋/谢翎:不就是分魂化身一阶吗?
在出发去问天宗贺寿之前绝对练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沈辞秋:他好卷0-0
谢翎:他好卷!
关门暗暗开始卷!
第26章
接下来连着几天,沈辞秋和谢翎又没有见面。
这次不是故意躲着了,而是两人房门一关就是练,没日没夜地修行分魂化身术。
沈辞秋朝宗门连着告假,加上谢翎也没有出现在宗门内,又让弟子们忍不住浮想联翩,小脸又红又黄。
别说,这一次他们两都修行得格外顺利,因为那当真是心无杂念,即便偶尔想到对方,也不再是前几天的心烦意乱,脑子里都是“他都快一阶了我怎么能不行”。
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天才,一旦静下心来,离贺寿就剩五天,还真给他俩练成了!
尽管是卡着最后一点时间,但就说成没成功吧。
沈辞秋在练功房睁开眼,瞧着窗外熹微的晨光,离出发就剩一个时辰,他终于达成了第一阶。
他眼神略微涣散了一会儿,才慢慢聚焦,缓缓呼出一股绵长的气息。
沉浸在修炼中的时候没觉得,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这样的修炼速度让他自己也感到吃惊。
居然真的成了……
沈辞秋定了定神,他意识回笼后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谢翎。
再没有什么心神不宁,只有非常简单一想法:……谢翎应该还没到第二阶吧?
他还没发现,这么一算,近几天除了修炼,他剩下的心思就全挂在谢翎身上了,尽管只有一点点,那也是唯一占据一席之地的人。
沈辞秋抬手,最后巩固下分魂化身术。
他手心里冒出一缕冰蓝色的光晕,在沈辞秋心神带动下,那光变成了一只冰蓝的蝴蝶,舒展翅膀飞了飞,在半空中又化作鹤影,最后变成一片雪花,晃晃悠悠,却能悬浮在空中。
这就是分魂化身的一阶,神识显形。
大部分修士即便能神识离体,神识也是无形的,第一阶段,就是要跳出常理桎梏,化无形为有形,为之后能将神识化为另一个自我来奠定基础。
不过沈辞秋才到一阶就能把神识化出其他形状,而不是维持简简单单一个光团,确实悟性很高,天赋异禀。
他感知了会儿神识化作的雪花和识海的牵连,直到传音玉牌响起,通知弟子们去前山集合。
沈辞秋收回神识,踏出练功房。
待他走到院落中,谢翎也正好从别院过来了。
筑基期的人勉强还是需要点睡眠,谢翎熬了几个通宵,全靠丹药硬补,面上虽然看不出疲态,实则还是想睡觉,但当看到沈辞秋时,谢翎立刻把哈欠咽了回去。
脊背挺直折扇一展,又是风流潇洒的七殿下。
谢翎悠悠:“早啊,沈师兄。”
沈辞秋淡然点头。
谢翎出门前连头发丝都检查过,确保自己形象良好:“冷峰清幽,很适合休息,在这儿住了些日子,比我在妖皇宫里睡得舒服。”
沈辞秋侧过脸,视线慢慢从谢翎面上划过,用古井不波的口吻道:“谢师弟,你这话有点生硬,欲盖弥彰。”
沈辞秋一针见血:“没睡好?”
谢翎险些没握紧扇子:……他肯定是脑子还不够清醒,怎么忘了沈辞秋敏锐得很,当初一句话就把自己拎去了古翠山脉,他就多余说刚才的话!
谢翎斩钉截铁:“怎么可能!”
“哦,”沈辞秋说,“我还以为你在冲击金丹,所以没休息。”
谢翎:“……”
别的话能忍,这句不能忍,他深呼吸,几乎是从牙齿里磨出来的笑:“沈师兄,我们讲讲理,我一天之内就从练气二层到了筑基后期,这修炼速度即便是你也比不了吧?”
沈辞秋点头,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在谢翎一口气呼完以前,沈辞秋又给他堵上了:“但你原本就是金丹初期,如果正常修炼,现在该是什么修为了?”
谢翎:…………
好好好,比完分魂化身比修为是吧,等着,他回来就结个金丹给反派看看!
沈辞秋说完,瞧着谢翎扇子遮了半张脸,偷偷懊恼的模样,琉璃色的眼眸中盛入了些许天光,在他察觉不到的角度,透出一种格外宁静又清亮的神采。
这点光虽然化不了千年寒冰,但在沈辞秋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朝阳的确是洒到了他身上。
当局者迷,旁观者焦,黑鹰看得眼皮直跳。
如果放在之前,他会觉得心狠手辣的玉仙宗大师兄是在故意挑衅,但自从两人打月华泉上下来,黑鹰就觉得,沈辞秋是在给谢翎撒饵。
把自家殿下钓得不要不要的。
欲擒故纵,绝对是欲擒故纵!
从前在妖皇宫谢翎轻易就能看破的诡计,怎么碰上沈辞秋就不灵了呢!?
怪不得殿下前未婚夫宴魅使尽浑身解数也得不到他多余的眼神,合着居然吃这套!
黑鹰突然对妖皇宫里的细作们恨铁不成钢起来。
这些人但凡能成事,还能找出细作证据一杀了之,也能给殿下长长记性,不像沈辞秋,身份摆在那儿,轻易动不得,等谢翎弥足深陷的时候就晚了。
黑鹰在内心长叹,为谢翎深深发愁。
三人心情不一,同路到了玉仙宗前山,半空中已停泊着一架气势恢宏的飞舟,长百米,高六层,白玉为骨,首尾描金,船头长着一颗高大玉化的灵树,倾盖荧辉,圣洁端庄。
远远望去,俨然一座檐牙高啄的玉石阁楼,仙气飘飘,美轮美奂。
光是船头那棵灵木,就有千年之久,是无数小门派一辈子也碰不到的好东西,玉仙宗作为四大宗之一,宗主亲赴他宗贺寿,气势自然不会输给其他赴宴的宗门。
弟子们尽数到齐后又过片刻,玄阳尊和五长老也到了,弟子们随其身后,依次登船。
郁魁果然也在。
他今日捯饬了下自己,没让自己看起来落魄丢人,但眉宇间的阴鸷却已经浓得化不开,尽管已经成了废人,到底还是玄阳尊二弟子,因此位置只落在沈辞秋身后,在其他人之前。
偏偏谢翎这个名义上的家眷,是跟在沈辞秋身边的。
郁魁盯着谢翎的背影,眼神怨毒,恨不能现在就杀了他,磨牙允血。
谢翎感受到背后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心中冷笑,他偏要当着郁魁的面,又朝沈辞秋手边挪了挪。
谢翎满意感受到背后的目光更毒了。
唉,谢翎舒爽扇着扇子,怎么办,他就喜欢别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不过郁魁这么想他死,到底还是不能留太久,可别真被他踩了狗屎运捞到什么好机缘,谢翎眼中闪过锋利的光:此行如果有机会,得把郁魁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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