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出不来,死在里面正好。
沈辞秋终于追到了温阑等人消失的的地方,他按照谢翎的说法停下脚步,先环顾四周:从外面看,真瞧不出山谷的特殊之处。
也可能是因为山花掩映下,此处只能看见冰山一角,等踏进去后看是能看见更多,但人也已经身在局中。
上一世没听过慕子晨和温阑中途遇上过什么险地,要么情形已变,要么他俩在山谷中有惊无险,出来后没再提起。
沈辞秋凝神思索。
“嚯,确认了,阵法能影响神智,方才我察觉的波动果然是如此,温阑忍了几回终于忍不住了吧,他可算朝慕子晨发火了——”小鸟打起精神要看好戏,实时播报到一半,翅膀却突然一扇,“糟,空间迷乱,我跟丢了!”
沈辞秋听到阵法影响神智,目光就一沉:谢翎的分魂还在里面。
沈辞秋:“你在里面的分魂还能收回去吗?”
小鸟点头:“与本体的联系不受阻碍,可以。”
沈辞秋看向前方:“好,你把所有分魂都收回去。”
小红鸟在沈辞秋的肩膀上歪头,看向沈辞秋的侧脸,这个角度,他没法看清沈辞秋双目的神情,但也明白沈辞秋下了决定,要亲自进去一探。
但是他让自己先把分魂收回去,就是没打算带着自己涉足未知险地的意思。
小鸟尾巴抖了抖,悄悄往上抬了抬。
谁刚才还说什么“不怕我不由分说杀了你吗”。
那遇到危险让我先跑又是什么意思?
小鸟轻快地摇了摇羽毛。
“我跟你一道进去。”
沈辞秋:“你不必——”
“就当我想看戏,”小红鸟窝在他肩膀,“真的。”
好假。
沈辞秋心想。
小鸟还补充:“我想进去,你也挡不住。还有,分魂目前没受到任何影响,你不用担心。”
沈辞秋脱口而出:“我没担心。”
话因刚落,沈辞秋就意识到他犯了错,立刻抿紧唇。
——他说得太快了,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小鸟瞬间逮住了沈辞秋的破绽,拉长嗓音,抑扬顿挫:“哦——”
“阿辞,”鸟鸣声格外欢快,“你知道吗,有句话叫做,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
“……你别说话了。”沈辞秋试图冷硬,但实则闷闷地打断他的话。
谢翎笑了两声,见好就收。
沈辞秋沉默下来,也不再开口。
他抬步,跟肩上的小鸟一道踏入了山谷之中。
第55章
当沈辞秋脚步往前一踏,空气中似有不同的气息无声浮动,沈辞秋往前迈过两步,眼前景色没有多大变化,但回头再看,身后果然不是来时路了。
身后芳草蔓延,幽幽摇曳,不见丛林,奇石野花,俨然一片谷中幽景,浑然天成。
知道阵法可能影响心智,沈辞秋早运起了法诀定住心神,他抬手用灵力在半空中写出一道符文,屈指一弹,符文飞出,而后像是遇到什么阻碍,又顷刻四散成辉。
沈辞秋判断:“可能是天然大阵,再加上后来者修缮。”
他肩膀上的小鸟:“这种阵法最为麻烦。”
沈辞秋点点头,他拿出玉牌看了看,发现玉牌在这里暂时失了效,与秘境中其他人联络不上,收回牌子,继续往里走。
天然大阵大多灵力充沛,是宝地也是险境,每块石头每朵花都可能绊住人的脚步,也可能都只是障眼法,真假分不清。
沈辞秋往前行出约莫百步后,觉得此地空气越来越重。
举目望去,山谷很大,清泉石上流,初露抚绿意,深邃静谧,春山空寂,让人容易沉溺于美景,但又处处透着诡异。
谢翎那只跟丢的鸟影还在山谷里飞,试图找到温阑和慕子晨的身影,沈辞秋也放了一缕分魂出去,一起寻找。
当分魂数量过多,而且各个都有正事干的时候,谢翎终于明白了燃魂老祖当初为何要耳提面命,强调灵台清明的重要性。
本体加上两只鸟魂,一心三用,每个都处在不同空间,不同的画面和声音却同时塞进一个脑子里,还真不是一般人能顾得过来的。
况且如今的分魂作用还很有限,没法真正成为另一个活蹦乱跳的自己,等之后术法大成,要控制着不同的自己与各类人来往或者斗法,灵台要是受不住,长期确实容易造成精神分裂。
好在沈辞秋身边这只要做的事少,可以稍微松一松。
谢翎本体已经跟孔雀族汇合,他运气好,离得近,路上遇见些邪兽,也没有带着红色灵印那种特别凶残的,顺手杀了还涨了分数,眼下正在搜寻宴魅。
妖皇宫来的人众多,谢摧炎要领着蛟族和某些个心腹,宴魅理应会与魅妖族的人一道,天空中魅妖的徽记还没收,谢翎便带着人朝那边赶。
他身边现在有黑鹰,还有好几个合体期的孔雀妖,只要暂时别把谢摧炎带着的其他妖族扯进来,就算碰上秘境中的所有魅妖,也能战。
又过去大半天后,沈辞秋那边山谷里还没有丝毫进展,但谢翎这边总算发现了人。
宴魅正和五六个魅妖一起追逐着一头带红色灵印的邪兽。
谢翎抬手让众人掩息,聚精会神的眸子沉到一半,那厢沈辞秋忽然停住脚步。
因着谢翎方才暂时准备把所有心神聚在眼前,肩上的小红鸟控制得慢了一点,沈辞秋骤然停下,小鸟被惯性带得往前一栽。
谢翎不得不立马把心思又分过去一点,刚准备扑腾翅膀的时候,鸟影却被一个微凉的掌心给接住了。
红色的鸟儿躺在玉白的手心,对上了沈辞秋低头看过来的眼。
……幸好反应慢了一步,谢翎恍恍惚惚地想。
分魂除了所听所看,其余感知也都会尽数传回本体,沈辞秋的掌心如一湾玉润的小舟,用鸟形躺在其间,可与牵手的感觉大不同。
跟肩膀一比,各有各的舒服,总之,谢七殿下不想起了。
沈辞秋是下意识接住了他,看小红鸟半天没动静,跟断了线的傀儡似的,疑道:“谢翎?”
小鸟爪子终于动了动,像回了魂,轻咳一声:“在呢。”
小红鸟:“刚发现了我的目标,加上头回操控两个分魂干复杂的事,不太习惯,反应慢了点。”
沈辞秋:“累了就把分魂收回去。”
分魂搁在外面也是要费灵力与精力的,撑不住了实在没必要非留着。
谢翎听闻此言,立刻从沈辞秋掌心翻起,小鸟顺着他胳膊蹦蹦跳跳,三两下跳回肩膀上,大有绝不挪窝的架势。
“不累,我正好也锻炼锻炼控制多个分魂。”反正趴好了,就是不走。
话说眼前也没什么不对,沈辞秋怎么突然停下了?
谢翎还没问出口,沈辞秋就给了他答案。
“我的心神被影响了。”沈辞秋淡然道。
小鸟脑袋猛地一扭。
沈辞秋面上表情没有变化,琉璃色的眸子淬了霜雪,他以一种比寻常还要平静地口吻说:“杀意,来得太快,我快压不住了。”
他眸中的冷雪下盖着翻涌的漩涡,说着压不住,但语气平得可怕,让人根本察觉不出端倪。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越是如此,越是叫人不寒而栗。
谢翎心下一沉:他的确半点没受影响,没想到在此地,分魂竟比本体更具优势。
许是因为分魂脱离了肉身,又轻的缘故。
沈辞秋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剑柄上。
他的恨与杀意受阵法影响,在心口不停翻涌,再这么下去,待会儿只要见到慕子晨和温阑,不管时机是否合适,他恐怕都会忍不住直接动手。
小鸟扒紧了沈辞秋肩膀的衣服:“阿辞,和我说说话。”
沈辞秋眸中晦涩的光明明灭灭,缓缓道:“去做你的事。”
那厢谢翎戴着面具,领着其余人缀在魅妖之后,他手一握,火焰悄无声息凝成一把燃烧的弓,用天火决凝出一支箭,缓缓对准了宴魅后心:“没事,还不到能动手的时候。”
沈辞秋所在的地方传音玉牌联系不到外面,大半天过去后,各家的徽记都已经收了起来,他们不可能在原地一直干等。
但温阑这种少宗主身上是带着单独信号徽记的,他现在还没用,只能说明没遇上危险。
沈辞秋知道谢翎是想拽一拽他的心神,按捺着翻涌的杀意,跟谢翎对话:“你先前说看到他俩吵架。”
“嗯。路上温阑已经有几次皱眉,后来明显忍不住了,埋怨着发了火,慕子晨看着神智没受影响,可能是邪魂帮了他。”
谢翎的弓弦拉到极致,都说会挽雕弓如满月,但他的弓由火凝成,更像旭日。
“反正我没别的事,这边要是解决得快,等下过来还能帮你。”
沈辞秋想,你别来才是对的。
有些人疯起来歇斯底里,有些人疯起来愈发安静,沈辞秋眼眸里掀起了狂风,将霜雪与暗流搅碎了拼在一起,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心思说话了。
谢翎大约也察觉到了沈辞秋的压制快到极点,经不起刺激了,于是也不再传音,只用小鸟在他肩膀上轻轻蹭了蹭。
沈辞秋眸光缓缓转动,呼吸愈发轻了。
林中的谢翎一身劲装,臂鞲下的手臂修长有力,他骤然松手,天火箭如流星般疾射而出,火光灼开空气,迅如雷霆。
箭矢出了合体期孔雀妖布下的匿息范围,立刻被宴魅身边的合体期发现了,在宴魅惊颤的瞳孔里出手挡下,然而这一箭只是信号。
谢翎散了手中的弓,捏住折扇,赤金扇面燃起火焰,谢翎向来佻达的嗓音里满是肃杀气。
“杀。”七皇子下令,“一个不留。”
山谷中下了一点雨。
细雨如丝,拍打在谷中花草上,淅淅沥沥,本是极为舒心的声响,可沈辞秋此刻只觉得吵。
谢翎虽不再说话,但小爪子时不时在他肩膀上踩一踩,不轻不重,刚刚好。
沈辞秋的杀意已然沸反盈天,但即便神智受影响,也没有半分是冲着肩膀上的小东西去的。
玄阳尊、温阑、慕子晨……温阑和慕子晨啊,怎么还不出来。
沈辞秋没有用灵力避雨,他想借着薄凉的雨意压一压暴戾的情绪,但却用灵力把肩上的雨水震开,没让小鸟淋到半点儿雨。
小鸟一顿。
谢翎本体的眼前溅开别人的血,脑海中另一副画卷里,却是山谷细雨朦胧,有人冰冷又温柔地替他拂开雨水。
小鸟在短暂地停顿后,试探性地,往沈辞秋的脖颈边靠了靠。
细小的雨水才微微润湿沈辞秋一点鬓发,他足下没有停,不说话,也没阻止小鸟的动作。
谢翎的折扇燃起耀眼的火。
他那把扇子一出,在场魅妖哪还能认不出他,宴魅失声惊叫:“谢翎!?”
“你修为恢复了?怎,怎么可能!?”
“别让他们有机会传讯!”谢翎身在战局,眼中藏匿许久的锋芒遽然出鞘,势不可挡,对着宴魅,“你与老五想合谋杀我,就该想到今天。”
“老实把命留下,”谢翎说,“我赶时间。”
他要去沈辞秋身边。
沈辞秋还在山谷的雨里。
雨确实不大,才浸湿他一点衣衫,也没浇灭他暴戾翻涌的情绪,他自己的分魂还没有探查到消息,面前也只是薄雾蒙蒙的雨中美景。
真漂亮啊……可是与我不相衬。
用温阑和慕子晨的血染一染就好了。
那样花都能更艳。
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出来。
沈辞秋睫羽上缀了细碎的雨珠,轻轻一动,便如碎玉般轻轻抖落:我可……太想你们了。
沈辞秋琉璃色的眸子仿佛成了玻璃珠,在雨幕中美得惊心动魄,疯得悄然无息。
就在他耳畔与心中的杂音越来越重时,沈辞秋心神一动,倏地停下脚步,透过雨幕往向某处。
——他送给慕子晨的咒纹石被激活了。
在那边。
*
慕子晨和温阑遇上了麻烦,一头即将跨入五阶的邪兽。
温阑作为鼎剑宗少主,身上带着不少好东西,但他此刻神智大受影响,连东西也用得乱七八糟。
身上已经被邪兽抓出一道口子,还在渗血。
慕子晨捏着沈辞秋给的咒纹石驱兽,但受修为限制,对这头邪兽效果很一般,不能完全躯走它,只是让它在攻击时,优先选择温阑而不是他。
慕子晨没准备在温阑面前表现得厉害强势,但照这么下去温阑搞不好得交代在这儿,虽然温阑已经从平日的温润君子变成了个暴躁无常的人,但慕子晨也没准备放弃鼎剑宗这个大助力。
温阑此刻连放出自己信号徽记的余韵都没有。
慕子晨丢出一件宝贝炸开,趁这瞬息功夫,他对温阑道:“温师兄,这样下去不行,不如我们分开跑,谁先出去,再搬救兵回来救人。”
温阑再不是他伪装的模样,山谷的阵法已经将他所有阴暗情绪翻了出来,他看看自己,再看看毫发无伤的慕子晨,冷笑一声:“好啊,你把咒纹石给我,我们分开跑。”
慕子晨眼神一暗。
温阑咄咄逼人:“你不肯?”
慕子晨有邪魂在身,其实不需要咒纹石,他在心头给温阑记了一笔,装作只为他着想的模样,轻轻拉过温阑的手,把咒纹石放了上去。
“温师兄需要,我哪有不肯的。”
温阑捏着咒纹石,短暂愣了愣,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但还是很实诚地飞快攥紧了石头,被影响神智后终于舍得给慕子晨一个笑:“乖,等出去后,我一定好好待你,师兄今天被影响了神智,很多话都不是真心的。”
慕子晨柔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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