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觉这件事和谢玄脱不了干系。
可惜谢玄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身旁有燕雪深的护着, 裴弄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他盯着谢玄,放下一句狠话:“殿下是救你才会变成这样, 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楚逍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皇兄是为了救谢玄才变成这样?皇兄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玄呆滞的抬起头, 心脏痛的皱成一团,他沙哑道:“不用你动手,我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最好是这样!”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苏木和几个太医忽走了出来。
众人一拥而上,谢玄率先发问:“他怎么样了?”
苏木神情严肃:“楚大人伤的很重,随时都有可能挺不过去。”他似乎有些说不出口,嗓音发颤道,“大人有一些事要交代.......”
谢玄脱口而出:“我去。”他满眼颓唐,“让我进去看看他。”
楚逍也忙道:“我也要进去看看皇兄。”
苏木为难道:“他只让裴将军一人进去,其余人都出去吧。”
谢玄顿时僵在原地,心脏再次重重跌倒谷底。
众人都面露不忍,知道楚容这是要交代后事,十分配合的向帐外走去。
“陛下,走吧。”燕雪深叫了一声。
谢玄咬紧后槽牙,极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没多久,裴弄就出来了,苏木等几个太医又慌慌张张的进去。
他一出来,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楚容不知道说了什么,裴弄眼眶通红,看上去像是哭过。他出来狠狠瞪了一眼谢玄,跑到一旁抹泪去了。
谢玄的心狠狠跳了一下,猜测楚容兴许是把他和赵无明联手算计楚军的事告诉了裴弄。他不在乎那个,只祈求楚容能够活下来。
他将带来的太医,药材都一股脑送进了楚容帐中。这些太医都是太医院顶尖厉害的,药材也是极其名贵稀少,若这些人,这些药都救不活楚容,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楚容的命。
到后半夜,谢玄等人还守在屏风外等着。趁着裴弄出去的间隙,谢玄起身跟上,直至来到一处空地,他才开口道:“楚容他...怎么样了?”
裴弄转过身,见谢玄跟在自己后面,脸色很不好看。
他冷笑一声:“你说呢?殿下自从碰上你之后,有一件好事吗?”
谢玄能听出裴弄话里的谴责,但他现在没有力气和裴弄吵,只是道: “那他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
裴弄握紧拳头,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不明白谢玄是怎么有脸问这话的。
“没有,殿下提你做什么?”
谢玄面露失望,转念又一想,楚容如此恨他,巴不得和他撇清关系,又怎么会有话留给他。
裴弄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讥讽道:“你现在装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给谁看?你说栖霞谷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若不是中了齐军的埋伏,殿下怎么会受伤?况且他是为了救你才变成这样的!该躺在床上去死的是你,不是殿下!”
“我真不明白殿下为什么要救你这种人,你难道害他害他还不够吗?你究竟要把他害成什么样才肯罢休?!”
听着这似曾相似的指责,谢玄面色紧绷。他虽悔痛自责,但也容忍不了裴弄这样蹬鼻子上联,对他怒骂羞辱。
“你算什么东西?”他危险的眯起眼睛,颓唐的声音中多了一份强势,“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朕再怎么样,也不是你能评判的,有什么话让楚容来说,用不着你在这大呼小叫!”
裴弄怒目圆瞪:“你还好意思提殿下?你都快把他害死了!燕宫那几年你是怎么折磨虐待他的,你自己不清楚?他在你身边连个安稳觉都没睡过!”
谢玄皱眉道:“我折磨虐待?这是楚容告诉你的?”
“哼,还用说吗?谁看不出来?”裴弄讥笑道,“你难道以为自己对他很好吗?你不知道燕宫那几年他几乎夜不能寐吧?哦也是,你睡这么香,怎么会知道?”
谢玄脑中轰的一下,追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殿下有很严重的失眠!”裴弄瞬间红了眼眶,“我也是这两年才知道他晚上根本睡不着,常常睁眼坐到天亮。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他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你把他困在燕宫三年,逼迫他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换作任何一个人早就活不下去了!他也是人,也会害怕难受,只是从来没说过而已!”
这些话如针一般狠狠扎在谢玄心里,他面色变得逐渐痛苦,懊悔自己竟然一直没发现。
裴弄愤恨的盯着他:“你父皇灭了他的国家,你毁了他的尊严,名声。殿下因为你被全天下耻笑,现在又因为你搞的命都快没了。谢玄!你究竟还要从他那夺走多少东西?你就是个畜牲!我现在真想杀了你一了百了。我都不明白殿下为什么会.......”
他声音低下去,面上有一丝古怪。
谢玄却全然没有注意,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将军!裴将军!”有个小兵匆忙跑来,急道,“楚大人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
两人面色骤变,飞快朝营帐跑去。
楚逍已爬在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谢玄看到床上唇色发紫的楚容,三魂丢了七魄,厉声道:“怎么回事?!”
太医们被他吼的身子一震,还是苏木道:“这一剑伤到了楚大人的心脉,又耽误了医治的时辰,流血过多。虽然伤口缝好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醒不过来?”楚逍大惊失色,“那快想想办法,让皇兄醒过来啊!”
太医们头冒虚汗,一时不敢去看楚逍的眼睛。
谢玄险些站不住,他红着一双眼睛,道:“是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吗?”
苏木道:“有这个可能。”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裴弄立刻朝谢玄投去愤恨的目光。
谢玄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让他醒过来。缺什么直接说,再珍贵的药朕都会找来。只有一点,谁也不准放弃他!”
“是是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太医们汗颜道。
“给你们三天时间,他醒不过来,”谢玄语气一狠,“你们知道后果。”
太医们紧张道: “是是是.....”
陪葬大法他们可太熟悉了。
“微臣有一计。”其中一位太医豁出去的说道,“听闻黔安有一位老先生,姓林,家中世代行医,一手针灸妙手回春,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不如让他来试试?”
裴弄犹豫道:“能行吗?”
苏木:“我也听说过这位林老先生的名号,医术确实了得。行不行,一试便知。”
“那还愣着干什么?”谢玄急道,“还不赶紧去?”
苏木有些不敢看他,道:“如今我们在明齐,那林老先生在北燕黔安,隔着几百里,最快也要两天才行。”
谢玄刚要说话,旁边一人竟是更快:“我去请。”
说这话的人是燕雪深。
见谢玄看过来,燕雪深垂眸解释道:“臣速度更快些,兴许用不了两天就能将人请来。”
谢玄沉声道:“朕也去。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临走前,谢玄进去看了楚容一眼,眸中充满了眷恋担忧。其实这个时候他是不想离开楚容的,万一楚容出了什么事,他不在身边......
但他别无选择,事关楚容性命,他不放心让旁人去办,非得亲自去才安心。直到燕雪深在外面催促,谢玄才狠下心走了出去。
两人带上苏木,趁夜离开了军营。
三人马不停蹄,颠的苏木几欲作呕,他完全是被谢玄强硬逼来的。
苏木一路提心吊胆,生怕谢玄对自己发难。毕竟当初他在北燕的时候帮着楚容传递消息,狠狠坑了他一把。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多虑了,谢玄如今满脑子都是救楚容,根本顾不上他。
他们顺利找到了那名老先生。
可回程的路并比不上来时快,林老先生上了年纪,经不起长时间颠簸,总得休息上那么一时片刻。
谢玄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万一把人累倒了,谁来救楚容?
晚上,几人在野外点火休息,苏木牵着马去河边喝水了。
谢玄看着劈里啪啦的火堆,出神的想着楚容,他无意往身旁瞥了一眼,发现燕雪深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不知为何,谢玄脑中浮现起那日燕雪深急切的神情,他以前从未往那方面想过,一是觉得燕雪深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二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直到此刻他才琢磨出些许不同的意味。
仔细想想,几年前他在拾花殿为难楚容时,燕雪深似乎还为楚容解过围。朝堂上似乎也帮楚容说过好几次话,原以为燕雪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如今想来似乎不是这样。
谢玄忽而哼了一声,对燕雪深道:“朕若没记错的话,你和楚容第一次见面是在御花园吧。”
燕雪深眸光闪烁,不知好端端的谢玄为何提这个。
“是,只是偶然遇到。”
“你们说了什么?”
燕雪深抿了抿唇,老实道:“当日下了大雨,楚大人好心借了臣一把伞,说祝臣早日凯旋。”
谢玄漆黑的眸中带着一抹不明的意味,皮笑肉不笑道:“所以你便喜欢上他了?”
燕雪深心中一惊,像被戳中心事一般,他对上谢玄冰冷的眼眸,明知该否认,可他却无从辩解。
他深吸一口气,只能做好被谢玄责罚的准备。
岂料谢玄并未发作,他眉梢眼角的怒气都清晰可见:“回去有你好看的。”
燕雪深没吭声。
谢玄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不过你以为他是去给你送行的?”
燕雪深瞳孔一颤,只听谢玄毫不留情的讥讽道:“他是特意送你去死的。”
第94章
三人紧赶慢赶, 终于将林老先生带了回来。
老先生一看楚容的状况,丝毫不敢耽误,立马为其施针诊治。
谢玄忐忑不安的在一旁看着, 直至过了许久,林老先生道:“我已为这位公子稳住了心脉, 应该没有大碍了。只不过病人伤的太重, 体质亏损,一定要细心照料, 好生修养,不然要出事的。”
谢玄连连点头,一颗心终于重重落了回去。
他看了眼睡的极其安详的楚容, 道:“那他什么时候醒?”
林老先生道:“这个不好说。不过醒是一定会醒的,短则几天,多则半个月, 都有可能。”
楚逍等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裴弄喃喃道:“能醒就好, 能醒就好......”
楚容重伤昏迷不醒, 瞒也瞒不住,军中如今乱作一团。若醒不过来,他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林老先生写了个药方,让他们照着方子抓药, 喂给楚容喝。
栖霞谷一战, 让楚军元气大伤,为防止齐军趁其偷袭, 裴弄等人并不敢放松警惕。加上楚容昏迷,军中一应事务都落在了他们头上。
但有些大事,几人并不知该如何决策, 只等放到一旁,等楚容醒来再问过他的意见。
谢玄将自己军中的一些事务丢给了燕雪深,丝毫不客气的替楚容料理起了这些事务。一开始裴弄等人极力反对,他们谁也不信任谢玄,怀疑谢玄不安好心。
裴弄道:“我们军中的事务轮不到你插手!”
谢玄充耳不闻,我行我素道:“楚容是我的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帮他处理这些有何不可?他醒了之后可没精力帮你们收拾这些烂摊子,就算他要管,我也不会同意。所以要么我来接手,要么我把这些东西烧了,也省的到时候把他累病。”
众人被他这副霸道的口吻激的火气大增,上去就要据理力争,岂料一直最不喜谢玄的裴弄却率先松了口。
其余人震惊的看着裴弄。
裴弄不容置喙道:“晾他也不敢搞什么小动作,就随他去吧。”
就这些,谢玄每天处理军中公务,剩下的时间都几乎几乎待在楚容帐中,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楚逍和陈锦云也每天跑过来看他,祈祷着楚容能够早点醒来。
这日谢玄过来,一进来就看到侍卫正在帮楚容喂药。两个人急得满头大汗,大半天就喂进去小半碗,看的谢玄直皱眉头。
“怎么回事?多长时间了还没喝完,药都凉了知不知道?”
侍卫听着他斥责的语气,都一言不发。一旁的太医讪讪道:“大人昏睡不醒,这药不好喂......”
“你们出去吧。”谢玄接过那碗药,道,“我来喂。”
几人鱼贯而出。
等帐内只剩下两人,谢玄将楚容扶起,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而后喝了口药,含住楚容的唇,慢慢渡了过去。
直至久违的含住那柔软略带凉意的唇,谢玄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看着楚容苍白瘦弱的模样,想起楚容对他说的那些话,心中又涌起一阵难过。
他希望楚容能够尽早醒来,又不知楚容要是醒来,自己该如何面对,只能趁着楚容昏睡时,好好看一看他。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的楚容,不会说那些让他心如刀割的话,不会用那种冰冷至极的眼神看着他。
他不知该做些什么才能缓和两人已走到绝路的关系,而且就算自己有心弥补,楚容也不见得会接受。
他想起少年时期在金雀台对楚容一见钟情的自己,那时他发誓未来要像慕容旻一样光明正大站在楚容身边。现在他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却离那个人越来越远。
生平第一次,谢玄心中生出些动摇,他无力的想,难道他和楚容真的没缘分?难道这段感情注定不能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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