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小孩连喝药都不哭。
在心底拿系统和小孩作对比的范愚, 这会儿倒是完全把叶质安说过的话给抛到了脑后。
哪止不哭, 分明是喝药的时候连备好的蜜饯都派不上用场。
若是真要拿喝药来比较心智成熟与否, 其实他自己也没比个小小的孩童好到哪里去。
既然已经确定了个新的目标,旬假结束之后回到府学, 范愚便又一次调整了自己在系统空间里的时间分配。
没有再像前几次调整那样全凭个人喜好,这回的改变是遵照了乡试会涉及的内容。
琴棋画同算术都被排到了最不重要的位置,连只有专注功能的课室,此时的地位排列都要比那四者高上一些。
至于书法课室,依然重要, 但范愚还是针对着其内部的时间分配做了点微调。
自从悬济堂搬来了平昌县,他练习书法时候的字体选择就转去了才刚解锁的行书上,科举却由不得他照着自己的心意写什么飘逸的字。
工工整整的楷体,才是答卷时候的更好选择。
而尊经阁的一层,这回分配到的闲暇时间一跃成了最多的那个。毕竟是科举,四书五经永远是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而二层的大量史书,同样需要得到他足够的重视。
虽然在此之前范愚都没有考乡试的打算,但耐不住有个还想当举人的友人在耳边念叨,对着乡试的考题倒也有点了解。
尊经阁二层的存在,相当于是直接替范愚划拉出来了乡试需要涉及的史学内容。
否则若是单靠身为五经一员的《春秋》,乡试不必考也能够知道落榜的最终结果了。
决定好将来的时间分配,范愚便一头扎进了乡试的准备当中去。
只不过动力并不算太高,远不像当初需要科举来改变自身境况这么迫切。
毕竟对此时的范愚而言,就连尊经阁的书架都还没读完几个,进入府学之后书库新开放的书目更是几乎没动过几本,何况现实当中还能拿钱币直接去买书。
于是系统给出的奖励虽然诱人,却也只够扭转一下他的努力方向。
好在系统还算容易满足,发现范愚的时间安排发生改变之后,终于安下心来,倒也不至于真的催着范愚拼命学,好早些完成最后的目标。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即是三年。
离着新一年乡试恰好剩下一年时间时,已经安静乖巧了许久的系统又一次主动呼唤了它的宿主。
“宿主可有计划,何时参加科举?”
声音冒出来时,范愚手头正捧着本《史记》在读,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久违了的机械音再次出现。
哪怕答应系统之后,就一直在为着乡试的方向努力,具体什么时候下场,他倒还真没考虑过。
于是愣了愣神,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要是换在三年以前,这会儿的愣神怕是早已经被不安的系统给解读成了反悔的意思。
得亏近来范愚的努力都有被看在眼中,机械音才能够耐心地等一个答案。
范愚于是放下了手中早已经读过不知几遍的《史记》,转而以手托住脑袋,手肘架到桌面上,开始了思索。
刚在比对着这几年的所学和乡试可能的难度,还没考虑好要不要下场,肩膀就被人拍了拍。
正是白洛。
比起早先喜欢独自一个人坐在课室最后排,随着这几年友情的增进,白洛的位置已经悄悄挪到了范愚身后。
顺着招呼转过身,瞧见的少年已经改掉了喜欢扬着下巴的习惯:“阿愚,可有打算好何时考乡试?”
正好和系统问了同一个问题,还跟上了句邀请:“明年这场,可要与我一道赴考?”
三年时间,府学自然考了无数回的旬考,范愚占据了头名的位置从未摔下来过,而原本还得同祝赫争一争次名的白洛,也仗着祝赫在算术上边的劣势,逐渐坐稳了位置。
而哪怕和范愚成了友人,当着他面时记得收敛起来身上的骄矜之气,白洛也依然还是两人初见时候的那个他。
骄傲的少年郎自然不会甘心常年被范愚压上一头。
于是不出范愚所料,一同考乡试的邀请之后,白洛还补充了一句:“乡试可不考算术或是帖经,兴许我便能得个更好的名次呢。”
说完之后,还照着早前的习惯,冲着范愚扬了扬下巴。
收敛起来的傲气才刚展现出来,坐在范愚身侧的祝赫就跟着转过了身,正好也面对着白洛。
“乡试可不考算术,到时兴许我也能得个比你高些的名次呢。”
隐藏在戏谑的语气下的,是谁都能听出来的认真。
回回名次都不及范愚的事儿,祝赫已经基本上认了,对白洛却还不太服气,同样指望着在避开了自己没什么天分的算术的乡试里,考出给比白洛强些的名次。
只不过两人都只说的是比友人好的名次,却没提及什么解元。
三人里头最大些的祝赫都还不曾加冠,乡试却是要面对同省的所有秀才,两人对中举还能说有点信心,对头名却不抱什么希望。
但范愚不行。
既然系统给定下的最终目标是状元,他自然想要在此前的每一场科举考试里头都做到最好。
已经有了小三元的荣誉在身,自然会向往真正意义上的三元及第——乡试的解元、会试的会元,以及最终殿试的状元。
若是能一路都得头名,到最后,可就是六元及第了。
于是比起有把握考中举人就打算下场的两人,范愚自然会更谨慎些决定自己之后每一场考试的时间。
光是有把握中举的话,他其实并不大想就此下场。
像是看出来了范愚这会儿的犹豫,祝赫没什么正形地抬手搭上了范愚的肩膀,将小半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他身上。
在开口说自己的想法之前,还先调侃了一句:“阿愚,这几年下来你似乎长高了许多,这般靠起来竟然不觉着吃力了。”
语气有些故作惊讶,引得范愚有些恼地把人从身上给拨开了。
三年时间,从孩童长成了少年郎,自然高了不少。若是站起身,其实离着祝赫也没差上太多了。
坐稳了身子,祝赫赶在范愚要开口说些什么之前,提议道:“阿愚可还记得,在族学时候,参加院试之前的模拟。”
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虽然知晓乡试会考些什么内容,但毕竟不曾见过其考题。阿愚若是没法决定明年要不要下场,不妨请教一番先生,将往年的考题要过来瞧瞧。”
范愚还没来得及点头,白洛就抢了先:“何必特意去要考题,直接请先生将旬考内容改了便是。”
话音落下,完全不想瞧见算术题的祝赫就立刻赞了句好主意,而白洛瞧着范愚的眼神,也写满了趁着模拟一较高下的意思。
他至今坚持,自己回回输给范愚,是因为帖经同算术题的缘故。
明明也能算竞争关系的两人,这会儿倒是很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
两人的战意明显,自己也需要见一见真正的乡试考题再作决定的范愚,自然也认同了这个提议。
于是趁着早课过后休息的功夫,三人一道站起身,走出了门去寻先生。
留下身后课室里边一众同窗,苦起来了脸。
三人的讨论声音并不算多轻,自然有人听得清清楚楚,虽然知道是件好事,但他们的课业进度却远不及这三人。
于他们而言,说是场为乡试作准备的模拟,倒更像是告诉他们自己离科举下一关的距离还有多远。
先生欣然同意。
而回到课室,范愚才想起来,还有个系统在等着自己的答复。
趁着休息的时间还剩下片刻,又一次作出来发呆状,范愚让意识进到了系统空间里。
既然已经打算通过测试来决定要不要参加明年的乡试,系统这一大助力自然也要好好利用。
看在系统至今没给出什么详细使用说明的份上,范愚打算再探索一番。
譬如尊经阁的用途。
进了门就主动触碰了五经的木牌,没等刚成形的虚拟讲授者说话,范愚就主动问了一句:“先生可否为我出题?”
讲授者像是知晓外界发生的一切,闻言皱了皱眉,反问道:“照着乡试的水平出题么?”
还真就被他挖掘出来了个以往不知道的功能。
乡试的模拟又多出来了个途径。
第67章
说是模拟, 实际上等光影人挥了挥手,出现在范愚跟前光屏上的题目却标注得清清楚楚。
现实中各年各省的考题,应有尽有, 甚至不必花费什么金币来同系统换取。
意外之喜。
若说在这之前,范愚还对次年参加乡试带着犹豫,这会儿却多出来了点信心。
至于犹豫的结果,还是要等他依靠着现实中模拟的名次,估计清楚自己在同窗之间的水平之后, 才能够真正作出来决定。
初入府学时, 因为课业进度的缘故, 范愚这批新得录的学生还是单独考旬考。
到后来, 随着众人学习内容的逐渐接近, 每旬的考题也和往年的学生们同步起来,只是名次还是照着每批单独排出来。
是以在他们寻了先生, 提议将下回旬考的内容改换为往年的乡试考题之后, 先生便主动补充了一句:“既然如此,索性下回的名次也一道排了便是, 正好也能帮着你们估量一下自己的能力。”
怎么说也是本省最为富庶的两府之一, 汇聚了洛州府府学所有学生的模拟结果, 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范愚暗暗打算, 若是在模拟里边得了府学前三名,便在次年下场, 若是不成,索性就再等一届。
想来哪怕十七了再考乡试,在一众应考的秀才里也还能算是年纪小的。
于是对近在眼前的模拟淡定得很。
已经决定了次年下场的两人看上去却要比他紧张得多,白洛为此几乎常驻在了范愚同祝赫休息的屋里,只为了方便探讨。
只是状态过于紧绷的结果便是容易头脑不大清明, 教人啼笑皆非的问题,在模拟前的几日里频频被他和祝赫提出来。
往往才将问题说出口,自己就能接上答案。
等到范愚终于不太能够忍受自己的思绪无数次被打断,作为引发这种状况的罪魁祸首的模拟,终于也即将开始。
比起乡试长达三场的考试,旬考只有一日,于是考题也经过了压缩,只在各类间各取了一题而已。
即便如此,对于尚未经历过的众人来说,也不能算是易事。
算术与帖经虽难,起码三年下来已经熟门熟路,这会儿身前的考题里边,却只有四书文章是作惯了的。
一时间满室学生基本上都开始了抓耳挠腮。
而明明有系统作为助力的范愚,为了更准确些地估计自己的水平,愣是没在这回模拟之前去尝试虚拟讲授者给出的题目。
只在发掘出来了个全新功能之后,便暂时将之封存了起来,打算等到决定好要不要下场,再好好利用这项有些意外的助力。
公平是公平了,结果却是面对着不大适应的考题发了许久的呆,才成功找见了思路。
至于在此之前说是要同他一争高下的白洛,同样被不熟悉的考题给绊住了脚。
等到结果出来,几乎没什么疑问,范愚依旧是三人当中考的最好的那个。
而即便是同往年进入府学的秀才们相比,才刚到十四岁的范愚,也还摘下了次名,让先生常年板着的脸上都露出来个欣慰的笑容。
离真正的乡试还有整整一年时间,再算上系统的帮助,要得个好名次,看上去倒是有些希望。
得知了模拟的结果,范愚才终于决定下来,同祝赫和白洛一道下场。
旬考过后便又是为期一日的旬假。
模拟之前的数日里边,再怎么淡定,范愚也还是受到了点影响的,虽没表现出来,实际上的状态却比正常情况下要紧绷一些。
于是等回了屋,便完全不顾及姿态地将自己摔进了床榻间,顺手还把前些天正在读的《史记》盖到脸上,来遮住窗子透进来的光线。
嗅着浅浅的墨香,放松的状态让范愚开始了一段小憩,由着意识陷入了昏暗之中。
再醒过来时,身上因为奇怪的睡姿而有些僵硬,精神却在休息之后显得极好。
次日就是旬假,范愚索性计划着休息上一晚,没再钻进系统空间里边继续课业。
说是休息,手中却还拿着方才盖在脸上的《史记》,拿读书当作了放松。
正好读到《春申君列传》,范愚原本随意斜倚在床头,瞧见一句话后却坐直了身体:“游学博闻,盖谓其因游学所以能博闻也。”
又一次把自己摔进松软的被褥之间,这回范愚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惬意,反而严肃得很。
还是方才休息时候仰躺的姿势,脑中却是被“游学”二字给充斥了个彻底。
孔子周游列国十四载,便是写就了手中巨作的司马迁,也是从加冠开始远游各地名山大川。
到了近年,同样有不少学子为了遍访名师而踏上游学之路,骑驴乘马,负书担橐。
范愚还记得,初次踏入尊经阁二层,瞧见各个书架上陈列整齐的书册时的幸福感——虽无法行万里路,却有机会得以读万卷书。
他也记得,画技课室那次展示带给他的震撼。
从小长在江南,对江南的印象却局限在长宁县和平昌县,正是画卷的展示,让他第一次领略到了古人诗句当中的江南风光。
而尊经阁二层后来的神奇体验,更几乎让范愚得以置身于奇妙的场景当中,哪怕是以体验历史为主线,也确实给了他亲眼看看不同风光的机会。
从开始读书以来,或者说是从听到这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以来,他就对这个世界有着无尽的好奇。
如今《史记》上边小小的游学二字,让范愚找见了个能将求学与亲眼看看大周朝各处风光相结合的机会。
几乎是在注意到这两个字的瞬间,游学便进入到了他的人生计划当中。
哪怕是答应了系统的考中状元,此时在范愚心里的重要性,也远远及不上游学了。
当然,这个比较的念头得牢牢藏起来,他可不想再经历一回系统吱哇乱叫的警告声,实在太吵了些。
虽然还没能够真正读完万卷书,但尊经阁二层在这三年间,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两个书架还未读完,书库里已经开放的书目,也被范愚读完了不少,这样一想,原本还想着搁置的行万里路,就被范愚给提上了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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