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眠耳朵一颤,仰头盯着傅晏修,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傅晏修紧绷的下颌线,修长脖颈被黑色中领短袖包裹得清冷禁欲,因为情绪阴沉周身散发着令人发怵的气场。
又性感,又可怕。
老师发火了当然可怕,主要也没见过傅晏修那么凶。
傅晏修姿态没动,微掀眼皮,漫不经心扫了眼身旁的青年,眸色冷漠:“我问,是谁碰的。”
青年后背发凉。
宋鹤眠感觉有人罩着瞬间胆子大了,指向青年,斩钉截铁道:“老公,是他!”
第56章
“晏修, 可能是有些误会,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说,这里人多。”中年男人似乎感觉到傅晏修情绪不对, 又自知理亏,但又顾及到小儿子的情绪:“你弟弟毕竟刚回国, 他——”
“报警了吗?”傅晏修径直打断, 他语气冷淡,看向傅承钧。
傅承钧立刻意会:“我这里去处理。”
中年男人脸色一沉:“晏修!做什么把事情闹大,他是你亲弟弟!报警丢的也是你的脸!”
“我妈早就死了。”傅晏修眸色平静,淡淡道:“哪来的弟弟?”
中年男人没想到他会说得那么直接, 表情略有些僵硬。
身旁的母子两人见中年男人这样, 哪里还敢说什么, 但看着中年男人的表情也都十分复杂,怎么跟国外时跟他们母子俩承诺的不一样啊。
“晏修,我觉得我们可以谈一谈, 毕竟他也是你弟弟。”中年男人放缓语气, 试图利用‘弟弟’换取沟通的机会,毕竟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跟傅家谈的筹码。
“你可以选择跟警察谈, 或者是跟律师谈。”
中年男人皱眉。
傅晏修垂下眸,收起方才的眼神, 看着宋鹤眠语调温柔道:“没事宝宝,我们先去医院看看。”他说完又道:“承钧, 这里辛苦你处理一下,该报警报警,需要做笔录等我带小眠回来。”
“好。”傅承钧了然,他拿出手机,走到一旁。
宋鹤眠察觉到揉着脑袋的手似乎有些发颤, 顺势拉下傅晏修的手,跟他十指紧扣握在手里,握在手心的整个手掌在发颤。
心想果然,傅晏修很不开心。
——不用把他放在心上。
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明明就很在乎,很难过。
“我送你们去医院。”坐在一旁的陆野站起身,他拿起桌面的冷萃咖啡,一口饮尽,再将桌面吃完的东西收拾干净丢进桌底的垃圾篓,才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
“好疼好疼,得赶紧去医院。”宋鹤眠拉着傅晏修的手站起身,身体靠向他,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傅晏修听到宋鹤眠说疼,眸底的情绪略有变化:“好,我带你去。”
几分钟后,黑色卡宴平稳的驶入车流,往医院方向驶去。
此时车后座。
“刚才我吃了两个三明治,一个巴斯克,就是有点可惜,那杯喝的不好喝。”
“不好喝你也喝完了。”
“啧,那不是不能浪费嘛。”宋鹤眠一边说,一边捏着傅晏修的指节,闲聊道:“傅老师吃了什么啊,不会因为太想我茶不思饭不想了吧?”
他说着时,余光观察着傅晏修的表情。
因为从上车到现在,傅晏修都没说话,不担心是假的,而他更担心的是傅晏修将情绪都憋在心里,把曾经遭受过的事轻描淡写,实际已经是严重内耗,不愿意面对。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少吃一顿都不行吗?”陆野看了眼后视镜,恰好视线跟宋鹤眠对上。
两人同穿一条裤长大,打过吵过还能不知道对方的意思。
“怎么,觉得我吃得多?吃你家大米了?”
“也不知道是谁上个大学还得去我家蹭饭吃。”
“就多一碗饭而已。”
“你确定你只吃一碗饭?”陆野笑出声:“你最少两碗。”
宋鹤眠‘啧’了声,本来只是跟陆野里应外合,这下说得激起他该死的胜负欲了,手扯了扯傅晏修的胳膊:“傅老师,我跟你说件事,前段时间,陆野揍人了。”
陆野:“!!”他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咬牙切齿:“宋鹤眠,你敢说试试看?”
替发小出头不丢人,丢人的是被抓。
更丢人的是,被他打的人他大哥就坐在这里。
傅晏修看向宋鹤眠:“陆野揍人了?为什么?”
宋鹤眠见傅晏修终于说话了,抓住他胳膊侧过看着他,想起什么时自己没忍住先笑了:“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得确实是很莫名其妙,但这张笑颜灿烂的脸,直率清爽的笑声却直接闯入麻木的心情里,像是冰块在口腔里咬碎的清凉,缓解了烦躁不安。
宋鹤眠把额头砸在傅晏修胳膊上,笑着压低声跟他说:“陆野他揍了老三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老三弟报警把他抓啦,还被罚款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由于这笑声实在是太过于放肆,陆野默默握紧方向盘。
与此同时,他瞄了眼当事人他哥的表情。
“咳,傅老师,你听我解释,其实是有原因的,我也是为了宋鹤眠这臭小子,宋鹤眠你真是狼心狗肺,我是为了谁啊。傅老师,是这样的,我当时因为项目跟傅承钧头一回见面,然后傅承钧就让宋鹤眠去倒咖啡。”
“我心想啊,这是职场霸凌吧,宋鹤眠就一只手还喊他去倒咖啡?”
陆野提起又被自己给气笑了:“呵,我鬼知道宋鹤眠在办公室就是倒咖啡的小礼仪。”
他倒没有在意自己被抓的事,那也是他该,冲动了,只是比较在意傅晏修听到后的态度怎么样。
毕竟傅晏修是傅承钧的哥哥。
怎么说也是家属。
宋鹤眠低头忍笑:“噗。”
陆野额角突突,幽幽道:“宋鹤眠,你再噗试试看?”
宋鹤眠余光看见傅晏修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于是把脸凑到他面前:“傅老师,你笑了吗?”
傅晏修垂下眸,恰好对上这双透亮澄澈的杏仁小狗眼,心头发软。
这家伙在哄他。
他抬起手揉上宋鹤眠的后颈,用指腹温柔捏着,借此缓解胀麻的心脏不适感,轻声道:“嗯,打人不对。”
宋鹤眠调整坐姿,感觉左手胳膊有些僵硬,以为是刚才撞到,但他一心都在傅晏修身上,就没太注意:“是咯,所以小野被罚了五百块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野无奈:“宋鹤眠你真是够了,这次生日礼物没了。”
“诶诶诶,那不行,一码归一码嘛。”宋鹤眠猛地坐直身体,屁股往前挪,想跟陆野谈判,谁知刚挪正身体,就觉得左手胳膊怪怪的。
准确来说,是有一种奇怪发麻的感觉从手指头开始蔓延,甚至还觉得身体有点冷。
傅晏修见宋鹤眠突然没动了,下意识伸手拉住他,却摸到他发凉的手:“怎么了?”
宋鹤眠突然感觉脑袋‘嗡嗡响’,他微微蹙眉,低下头:“好冷。”
嗡——
视线阵阵发黑。
嗯?
“好冷?”陆野在前面听到,便把空调调低些:“好端端的怎么会冷,我开的也不高。”
傅晏修发现宋鹤眠的脸色有些不对,见他额头开始出冷汗:“小眠?”
“……奇怪,我觉得胳膊不舒服。”宋鹤眠小声说,下意识把脑袋靠上傅晏修的胳膊。
他声线有些发颤,冷汗瞬间洇湿衣领。
随后,被固定在前臂吊带的整条左臂不受控地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隐约可见充血肿胀,连带着肩膀都痉挛起来。
骨折处的酸胀感顺着神经攀上后颈,像被一把钝刀反复刮擦着骨头,浑身颤栗。
在话音刚落的瞬间,骤然的疼痛在某一刻突然钝化,感觉到心跳变得极其缓慢,耳畔着急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伴随着令人头晕的回响。
宋鹤眠睫毛轻颤,神情僵硬,张了张嘴。
……胳膊好疼啊。
下一瞬,整个人往前倒去,黑暗彻底吞没了意识。
已经听不见身旁几近失控的叫唤声。
。
傅家山庄。
茶室里突然传出‘砰’的一声,是瓷器声被摔碎的动静,整座庄园仿佛都被这声响冻住了。
“混账!!!”
诺大的茶室里,坐在茶台前的傅老爷子呵斥出声,他狠狠地将茶台上价值几十万的青花瓷摔至地面,脸上的皱纹仿佛突然活过来,年事已高的声线暗哑,透着无尽的羞耻与愤慨。
“他竟然敢在国外藏了个私生子?怎么,还嫌不丢人?这个私生子竟然已经二十四岁了!!!!!”
“也就是在晏修才八岁的时候这混账就已经动了歪心思!!!”
“他怎么不死在国外呢,我还能活得久一些!!!”
傅老夫人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头顶盘起的银丝轻颤,她无奈叹息,眼眶发红,脸上亦是听到消息后的愤怒:“我不知道晏修听到后会是什么心情,这孩子从小就乖,要不是被我们带回来,我都不知道我这个大孙子还能不能有。”
“……造孽啊。”
“爸,妈,你二老也别气坏了身子,这件事我来处理。”傅二爷皱起眉,他弯下腰,将傅老爷子脚边的瓷器碎片拨开,省得弄伤老人:“您二位是什么,我就是什么意思。”
“让他滚得越远越好。”傅老爷子沉声道。
“但是爸,您也知道的,他这次回来带着女人跟私生子,肯定别有意图,不外乎想拿这私生子要挟我们拿属于他的份额。若是我们直接用硬的,以傅家的能耐自然也是可行,只是嘴巴长在他身上,怕结果不会如我们意,到时候媒体那边闹得也不好看。”
傅老爷子看向自己的二儿子:“老二,你的意思是?”
“晏修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性格温润,看着好脾气,但骨子里不知道多韧,他不会当着面去跟人辩驳,不代表他性格弱,反倒是这种性格最狠。”傅二爷道:“傅毓辉这人贪得无厌,他带着私生子回来不外乎是想搏一搏。”
“而他知道,晏修从小就向着您二老,只要您二老同意让这私生子入门,他无话可说。”
“同意个屁!!”傅老爷子气得又想砸东西:“哪里宽敞死哪去,就是心疼你妈生个肉球!!”
“所以倒不如交给晏修处理。”傅二爷说:“我相信晏修能够处理好。”
傅老夫人叹息道:“但这孩子心软,我怕他……”
“现在能让他心软的也就只有一个人。”傅二爷道:“能让一个为了逃避继承家业跑去当老师的大少爷燃起斗志回来,除了小眠那家伙,没有谁做得到了。”
“更别说那见不着台面的私生子碰了小眠,那更不用说,晏修一定生气。”
“至于这股气要如何撒,我想以晏修的性格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应该还会有个体面的收场。”
傅老爷子半眯双眸,认可道:“这倒是。”他看了眼二儿子:“老二,你在董事会可得护着晏修啊,他毕竟刚回来,做了那么多年老师统筹方面肯定比不上承钧。”
傅老二失笑:“爸,说笑呢,您以为现在的老师好当啊,人均爱豆唱跳俱佳,演技影帝级别,你就放心晏修吧。至于在董事会,您老也放心,一家人最重要是团结,不团结的垃圾得尽快丢掉。”
第57章
透过病房门的玻璃视窗, 监护仪的红光在诊室墙壁上投出锯齿状的影子,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刚注射了药剂,睡得很沉。
苍白的脸色让整个人就跟蔫了的太阳花似的, 没见他那么安静过。
“左前臂二次骨折伴皮下血肿引起的创伤性休克,以及剧烈疼痛诱发的心率骤降, 导致脑血管痉挛, 加剧缺血所以出现迷走神经反射诱发的晕厥。”
“需要做复位手术吗?”
“骨折处出现位移,已经让人安排骨牵引复位,趁他还没醒可以做。”
“骨牵引疼吗?”
“会有一定程度的疼痛,要看每个人的耐受程度。大概是在骨头上穿一个大的长的钢针, 起到重力牵引复位的作用。”
傅晏修从玻璃视窗收回视线, 皱起眉看向医生:“……不打麻药?”
“在打钢针的过程中, 会对骨头周围的软组织局部进行浸润麻醉。但是在穿透骨头的过程中没有办法进行麻醉,所以会有一定疼痛,疼痛的时间不会特别长。”医生说着时比划了一下钢针的长度:“如果是他清醒的时候疼痛会稍微明显一些。”
傅晏修眉心蹙得更紧了:“就没办法不疼的吗?”
他下意识看向玻璃视窗, 见床上安静躺着的宋鹤眠, 本就晦涩的心情这下更是布上阴霾,如果他可以强硬一些送宋鹤眠上班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本来就还没好全的胳膊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还要打那么长的钢针。
垂放在西裤侧的手骨节猝然收紧,因用力至泛白。
“如果在复位的过程中他实在是疼, 我们会斟酌加量。”
傅晏修见护士走到了宋鹤眠身旁,应该是在调整仪器, 准备送进手术室,他眸色微敛:“我先去看看他。”
一旁的陆野见况没跟进去,把空间留给他们,然后拿出手机给宋鹤眠的父母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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