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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指为牢(推理悬疑)——苍梧宾白

时间:2025-04-24 14:59:38  作者:苍梧宾白
  袁航说:“大哥,我们是刑警,隐私权是民事案件,要不然我给你打个车你直接去起诉微博吧。”
  沈政宁一时失笑,他瞥了眼时间,随意问道:“还有正事吗,没事我下班接人去了。”
  “去吧去吧,快去解救你们家豌豆公主吧。”袁航在那边挥起了无形的手绢,“改天等你有空帮我看一遍监控呗,我这几天再努力往前找找线索。”
  “知道了。”沈政宁转身走向办公室,一边露出心平气和的微笑,“我会如实转达给他的,你这辈子都别想摸到一根狗毛了。”
  袁航:“……你就是这么对你兄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可是爱情是一种情感的事情,和我认为是最重要的冷静思考是有矛盾的。”柯南道尔《四签名》
 
 
第38章 遇袭
  一月是盛安市最冷的时节,昨晚后半夜开始下雪,一直到今天中午才停,下午庄明玘就带着silver去新柳公园玩雪。他俩现在正是天下第一好的时候,难为庄明玘这个身娇肉贵的豌豆公主陪着雪橇犬在冰天雪地里嬉戏了俩小时。沈政宁接过牵引绳时恍惚间看见他的灵魂从天灵盖上飘了出来,不由得好笑道:“你虽然隔三差五头疼脑热,但身体素质居然还不错,可见都是耶教练平时教导有方。”
  庄明玘走在他身边,仗着冬天衣服厚,他几乎可以与沈政宁肩挨着肩,伸手掸去了衣袖上沾染的雪花:“羡慕吗?明天轮到你上私教课了。”
  沈政宁望着尾巴翘得高高的、底盘沾满雪泥的巨大棉花团,有点头痛地“嘶”了一声,悄声道:“要不然明天把袁航骗过来当苦力吧,他说他喜欢萨摩耶。”
  此言一出,庄明玘瞬间撑开了有气无力半耷拉着的眼皮,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他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还打上silver的主意了?不行,我们家silver以后可是要上剑桥的,爸爸不同意它交这种傻子朋友!”
  沈政宁瞳孔震动三秒,发出了意味深长的感叹:“……怪不得你能跟silver玩到一起去呢。”
  庄明玘:?
  从前后文来看这话似乎没什么问题,但从沈政宁嘴里说出来就很不怀好意。庄明玘怀疑地看了他两眼,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所以袁航是不是又推理不下去,来找你抱大腿哭诉了?”
  其实听完袁航转述案情,沈政宁大概理解了为什么他会有被一脚踹回起点的感觉:从目前发展来看,叶桐生与高启辉信息泄露案件的关联已经全部理清摊开、水落石出;而在叶桐生受伤后“接力”的凶手未必与高启辉案有直接关联,很可能只是趁人之危、碰巧搭上了顺风车,他与叶桐生的恩怨应该当做一个独立的案件来看待,想找到关于他的线索,就得从叶桐生过往的人际关系开始重新排查。
  从公司走过来这一路,在他脑海里转圈的并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凶手,而是袁航提到的那位“奇怪的证人”,她的反应似乎不合情理,却又隐约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直到此刻,和庄明玘牵着silver走在公园白雪覆盖的步行绿道上,这个熟悉的配置忽然把他的记忆拉回了三个月前的晴朗秋日,在猝不及防的狭路相逢之时,也有人做出了同样下意识的反应——
  袁航为了保护证人隐私,跟他交流时很小心地避免说到太多证人信息,但提及了她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儿。他们遛狗那天在新柳公园遇到的年轻妈妈,和叶桐生案的关键证人是同一个人吗?
  不会真的有那么巧吧……
  “有个问题我好像一直忘了问,明玘,”在逐渐黯淡下去的暮色里,沈政宁的声音被风吹得冰凉而缥缈,“你是怎么知道叶桐生去世的消息的?”
  庄明玘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蹦到这上面来,怔了几秒,才含糊地说:“……国内的朋友听说后转告给我的,怎么了吗?”
  过去的事是他创伤的根源,沈政宁很清楚这一点,因此轻易不会随便打听,他沉吟片刻,又问道:“你和叶桐生常年保持联系吗?”
  “没有,其实是今年才联系上的。”庄明玘说,“是他先找到了我的邮箱,因为我不怎么用国内的社交软件,他给我写了邮件,问我方不方便见一面,他可以来找我。”
  沈政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单手掩着下半张脸,默然不语,一时陷入了头脑风暴。
  带孩子的单身女性在什么情况下会答应陌生男人撑伞同行的邀请?同理,庄明玘为什么仅凭一封邮件,就相信了那位多年未曾见面的故人,答应与他在异国他乡见面?
  正因为对陌生人有警惕心是人之常情,而这种性格特点在那两人身上又格外突出,所以他们对叶桐生的态度才显得格外矛盾:多年未见从不主动联系,走在路上要装作不认识,却又笃定地相信着他,仿佛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倘若“熟悉的陌生人”是他们几个之间无言的共识,那么这套与常情常识相悖的做法背后的原因,还有曾经给庄明玘带来深重创伤的旧事……会不会跟叶桐生的死亡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出什么事了,”庄明玘小心地分辨着他的神情:“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唔,可能……”
  话还没说完,沈政宁忽然莫名其妙地向左前方迈了一步,庄明玘下意识地顿住脚,两人顷刻间交换了位置。就在换位完成的同一秒,正对面走过来的灰衣路人突然毫无预兆地暴起,眨眼间闪现至眼前,像没刹住车似地当头撞上了沈政宁。
  “唔!”
  冬雪初霁,黄昏时分,暮色晦暗,朔风刺骨,口罩帽子是这种天气的标配,在这样的时节和视野条件下,没人会特地注意公园里往来匆匆的行人;而在法治社会下、治安良好的城市里,普通人也很难预料到迎面走来的路人,会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刀。
  就连沈政宁刚才那堪称预判的换位,也只是因为他无意间一瞥,根据对方行走的方向和速度,估算他如果继续往前走有可能会撞到庄明玘。
  刀刃刺穿身体并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有堪比提示音的“噌!”一声,也没有鲜血像自来水一样汩汩涌出浸透衣服——他穿的是厚实的黑色毛呢大衣,甚至几秒之内连疼痛都没有,他的大脑除了忙着惊愕、屏蔽痛觉,还剩下一点容量供理智运行,在有限时间里跑完了巨量运算,促使他在短促停顿之后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
  砰!
  那动作几乎快出了残影,就连凶手也没有防备。沈政宁一拳挥在对方太阳穴上,甩手将他打得一个踉跄、往路边栽倒。这一下纯靠手臂力量,杀伤力不够但位置精准,指关节击打皮肉发出闷响,逼得对方在遭受重击后不得不优先选择维持身体平衡,被迫松开了刀柄。
  他赌上最后一丝血条的行动无疑是性价比最高的一步——凶器脱手,凶手短暂地失去行凶能力,与他们拉开了距离,刀身继续堵住伤口以免失血,同时也保护了自己和同伴不会遭受同一凶器的再次攻击。
  而这一切思量、从采取行动到目标达成,所用的时间其实只用“突然”两个字就能概括。
  别说路人,连庄明玘都是那一拳之后才堪堪反应过来,一把扶住站不稳的沈政宁,被他完全脱力的身体带得半跪在地,开口就呛了一口冷风,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政宁!伤哪儿了?!”
  他感觉到了冷意——不是冰天雪地寒风砭骨的滋味,而是血液流失血压降低的感觉。庄明玘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但沈政宁第一次没有立刻回以安慰。
  他眼神的落点依旧在几步外扶着脑袋的灰衣人身上,按理说这么昏暗的光线,再加上他视线模糊,能看清对方长什么样都难,但沈政宁不偏不倚地正对上了那双隐藏在帽檐下、闪烁着阴毒恨意的眼睛,陡然意识到对方还没有善罢甘休。
  ——他的目标是庄明玘。
  下一步该怎么办?!
  在这无比漫长的一秒对视里,在不知道是谁的狂乱心跳声里,凶手脚尖朝着庄明玘的方向,微微抬起鞋跟——
  “呜汪!”
  平地窜起的一大团雪球打破了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视线对峙,雪白巨大的萨摩耶低吼一声,瞬间发力犹如离弦之箭,纵身扑上去死死咬住了凶手右臂!
  灰衣男差点被它扑得仰天摔倒,破口大骂:“我艹!”
  萨摩耶天性温顺,几乎没有攻击性,由于性格太好甚至不适合当看门狗,但silver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极端情况下爆发出了大型犬惊人的威慑力。沈政宁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而庄明玘已经像旋风一样刮了出去,上去当胸一脚,将凶手踹得连滚带飞出去三四米!
  滚了满身雪的凶手终于放弃了继续攻击的意图,转身开始逃跑,庄明玘和silver还要继续追,沈政宁在身后厉声喝断:“别过去!”
  北风呼啸,卷起漫天细雪,围观的路人凑上前来,终于遮断了他视野里的最后一点暮色。
  “政宁!政宁、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叫救护车……”
  电视剧情节终于还是出现了,庄明玘毫无形象地跪在新雪和鲜血里,浑身发抖地揽着他打完了120。沈政宁倒是没有晕过去,但失血确实很不好受,低声说:“没事,别害怕……拿我手机给袁航打电话,让他抓人……那个人可能就是杀害叶桐生的凶手……”
  庄明玘颤得比伤者还厉害,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一道醒目的白色划痕,但他已经没有思考的余暇,握着沈政宁冰凉的手去解锁:“好,我联系他……”
  “密码是749464……他是冲你来的,在警察抓到凶手之前,你待在我身边,哪儿也别去,不要一个人行动……”
  “我知道,别说了……”庄明玘在等待接通的电流音里崩溃地低头,用力地紧贴着他的额头,“你不要说了,政宁我求你了,你什么都别想了……”
  Silver悄悄走到沈政宁身边,温顺地伏倒在雪地里,沈政宁想抱抱它,但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感觉到毛茸茸的温热身躯紧贴着他,头轻轻搭在他的颈窝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雪地里冻僵的人。
  “庄明玘……你别哭了……”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气球一样变得轻飘飘的,五感知觉逐渐钝化,唯有疼痛要命地清晰。落在脸上的热意很轻微,像发丝拂过的痒意,理智大概是收拾东西下班了,已经没有什么拦得住他放飞自我,所以他肆无忌惮地笑了一声:
  “我现在没法拍下来保存……好浪费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阴暗地爬行)(留下一盆狗血)(悄悄地离开)
 
 
第39章 急救
  “手术中”的红灯亮了起来,像某种隐匿在黑暗洞穴里的怪兽窥探人世的眼睛。
  国际部的急诊楼层很安静,陈设装修相当现代化,和传统医院的格局完全不像,灯光温馨明亮,连消毒水的气味也不甚明显,但那种独属于医院的气氛还是在他的神经上来回地扎着针。等候区的座椅是力求舒适的软包沙发椅,但庄明玘只是直挺挺地站着,仿佛满是裂痕的泥制人偶,靠提着一口气勉强维持着人形,一旦挪动立马就会全盘崩溃。
  有个身影从通道外急匆匆掠过,发现跑过头又赶紧倒回来,大步流星走到他跟前:“怎么样了?!”
  庄明玘整个人一动不动,只有泛着冷光的眼珠微微一转:“进手术室才能拔刀,刚推进去没多久。”
  “你们家狗我让人送回局里了,痕检要试着提取它嘴里的物证,不用担心。”袁航上上下下打量他,不放心地确认道,“你没受伤吧?有什么磕着碰着赶紧跟医生说,别回头政宁出来你倒下了,这血是……?”
  “不是我的。”庄明玘脖颈僵直,垂眸看了眼胸口的血迹,像被刺痛般闭了下眼,“我什么事也没有,是他替我挡了刀,躺在那里面的人本来应该是我……”
  他的三魂七魄已然离家出走,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袁航无声地吐出一口堵在喉咙里的凉气,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别这么说,你俩谁也不应该躺在里头,错的是凶手……他吉人自有天相,咱们相信医生,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这话说给他听,也是在给自己找安慰。庄明玘眸光微动,视线下瞥,艰难地勾了下嘴角。袁航还以为那是他内心松动的迹象,结果下一秒庄明玘捂着嘴跌跌撞撞地逃开他的搭肩,转身冲进洗手间吐了。
  袁航:“……”
  上回生病在家里打个点滴庄明玘都应激得天翻地覆,这次连肢体接触加环境刺激,所有雷一次性踩了遍,他竟然也能像个正常人似地跟着救护车到医院,亲眼看着沈政宁被推进那扇门里,甚至办完住院手续后还能继续站在那里发呆。
  那种要失去什么的剧烈恐慌完全占据了他的心脏,以至于他短暂地克服了相伴多年的魔咒——不能松手,不能放开他,哪怕要承受剧烈的反噬,回忆里的阴影面积再大、也不会比沈政宁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捅一刀更可怕了。
  以前他仗着沈政宁的心软纵容、过分放大自己的感受,一天到晚风吹不得雨淋不得;而现在为他遮风挡雨的伞折断了,他被狂风暴雨劈头盖脸地洗礼,也没有立刻就娇弱地死掉。
  原来PTSD也会欺软怕硬,还是是他太过软弱、裹足不前,所以才什么都保护不了,救不了自己还要把别人拖下水。
  从胃底席卷而来的呕吐感一瞬间冲破了喉头,那熟悉的感觉甚至让庄明玘升起了一丝憎恨——它是宣告魔法时刻结束的午夜钟声,短暂的“正常人体验卡”结束了,那个世界在他指尖外合上了大门。
  “你真的没事吗?”袁航跟了进来,不知道从哪掏出一瓶水递给他漱口,“是不是被吓着了?”
  庄明玘吐得胃液都供不应求,好半天才捋顺了自己快要乱成毛线团的呼吸频率。他避开了袁航过来搀扶的手,弓着脊背站在洗脸池前,用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和堪称蹂/躏的力度搓掉满脸的狼狈颓丧,然后挺直了腰,擦干水珠,把自己重新撑出个人形,嗓音沙哑但很镇定:“没事,我可能有点晕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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