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他一整晚都没睡,出去杀了个妖,将它鞭挞得只剩下一口气后,将它踩在脚下,掏心剖丹。
那个妖怪说它从未做过坏事,求他放过它。
可惜……他怎么可能放过它?
昨夜吃下去的那颗妖丹妖气浓重,还带着怨气,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镇压,将怨气剥离,又将妖气转化成灵气。
现如今那些灵气堆积在他的丹田处,纠缠交错,远不如常人修炼的那些气体纯洁轻盈,宛若缥缈的云雾。
不得好死?
而他的师父正在帮他疏散灵气呢……
沈迟勾唇,还真是杀对了。
独属于师父的灵气引导他体内那些盘虬交错堆积在一起的灵气疏散开来,一咎一咎的灵气从他的丹田底下飘散,逐渐充盈到丹田的每一处。
第79章
裴枕注入灵力, 轻轻地舒缓沈迟丹田内的不适,起先还是舒服的,但是很快,沈迟额头上冒出了汗, 连带着轻薄的里衣都湿透了, 贴合在身上, 底下精壮的肌肉若隐若现。
沈迟双眼睁开一条缝隙, 对面的裴枕面色沉稳, 闭眼吐息丝毫不见紊乱, 他稍微放下心来。
很好。看来,师父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
察觉到视线, 裴枕那双形状好看的朱唇一启:“这六年里, 可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沈迟矢口否认:“没有。”
裴枕沉默一瞬:“那就好。”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 裴枕收回手,沈迟软了身子,倒在了他的怀里, 裴枕垂眼:“起来。”
沈迟埋在他的颈窝中:“我累了,师父。”
“梳理灵气郁结确实会累一些。”裴枕顿了顿, 感受到脖颈处呼吸喷洒传来的细密痒意,重复一遍, 语气重了:
“起来。”
沈迟头枕在他的肩窝处,光滑细腻的脖颈就在眼前,一点点幽幽的香气从脖颈上跳动的血管里传来, 无端让人想狠狠咬一口......
“我不,”沈迟的声音含笑,高个子窝在裴枕的怀里也不觉得难受,似乎很无辜:“师父, 你好香,我就闻闻。”
裴枕:“胡闹。”
沈迟劲瘦有力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腰,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脖颈,用气声低语道:
“师父,我想……”
“河神哥哥!大事不好啦!大事......啊啊啊——”
门“嘭”地被向内推开,小神女火急火燎的绕过屏风闯进来,猝不及防看到满地衣服凌乱,而沈迟和裴枕在床上相拥......
她猛地捂住脸,转身,大惊失色:“打扰了打扰了,你们继续......”
“站住。”
裴枕淡声说道。
“三个人不太好吧......”小神女讪笑地转身,手指挪开了一点,冷不防对上沈迟冷冰冰的视线,更尴尬了,重新捂住眼睛:“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搅你们的。”
裴枕:“无事,我们刚刚不过是在......”
“师父,和她有什么好解释的,”沈迟打断道,他坐起身,脸上阴沉的仿佛能滴水:“你来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来啊!”小神女闭眼大喊一声:“有人出事了!”
裴枕:“谁?”
小神女语速飞快:“之前救下的那个男人,他他他伤口恶化了!”
裴枕诧异:“怎么会?”
自从将他救回后,那个男人大多都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他还没来得及审问他,只听说他被单独关在另一处地方。
没有将他和那些受伤的百姓都放在一个窝棚里,单独隔开了,有人固定给他喂些吃食。
但是,当时救下他的时候给他点了穴阻止伤口继续蔓延了的,怎么会还......
裴枕推开沈迟,起身,踩着床榻下床:“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去看一下,小十九,你去通知望月派的人,告诉乌音乌鄞,我们马上就到。”
小神女:“噢噢好!”
小十九的身影在门后消失不见,见裴枕在穿衣服,沈迟咬了咬牙,忍住不将他拖上床,他捏了个净身决,身上湿黏的汗全数消失,被迫清醒。
沈迟下床穿上外衣,系上腰带,捡起在床底下的鞭子,缠在手腕上。
鞭子泛血,骨头诡异地白里泛红。
沈迟下意识看一眼裴枕,裴枕并未注意到他的动作,背着他还在倌发,沈迟在鞭子上方一拂,那些细小的骨头亮了一下,而后上面的红色褪去,又恢复了骨质的灰白色。
沈迟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师父,走吧。”
裴枕:“嗯。”
*
在来的路上与乌音和乌鄞汇合了,乌鄞说:“我去看过了,在木棚里的人都安然无恙,就是前几日的那个人出了事情。”
乌音庆幸:“幸好将他和那些人隔开来了,不然,不知道他发病起来又会伤到多少人。”
众人姗姗赶到,那个男人单独住在一间房里,此刻他正在里面嘶声裂肺地嚎叫:“你怎么又来了,真的不是我做的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真的不是我啊,求求你,饶我一命吧......”
裴枕和沈迟对视一眼。
什么情况,里面还有其他人?
乌鄞推开门,佩戴在身旁的长剑出鞘,他进屋视线扫了一圈,视线落到了男人身上,他神色痛苦,口中念念有词,手脚抗拒地往外踢。
然而,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乌鄞的手握紧了长剑,乌音脸上满是戒备。
小神女飞在半空中,她有一点害怕,颤声:“这个人在和谁说话?”
裴枕踏进屋,首先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烧焦的气味,夹杂着生肉炭烧的糊味,气味直冲鼻腔,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只见先前见到的男人衣衫褴褛,他双目紧闭,全身扭曲,手臂弯曲尤其明显,似乎想要逃离,双腿胡乱地蹬着。
可惜他的下半身已经变成一堆黑红色炭骨了,裸露出来血红色的皮肤还在不断地发生变化,像是还身处在火堆里炙烤似的。
“别别别,不是我害的你啊,你找错人了!”他痛苦地大喊,显然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
“你们,快,把他从我身上赶出去,你们不是能耐吗?快啊!”
沈迟拢了一点灵气,击过去,那灵气一碰到他却完全溃散了。
“怎么回事?”
众人眼睁睁地而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溃烂和发黑的速度加快了,没有火星在他身上,他身上却冒出了黑烟,乌音惊疑交加地看着他:“喂,你说的那个人在哪里?”
“你们看不到吗?他就在我身上,快把他赶下去!”
眼看那碳化已经到了他的大腿根,再不采取行动,不仅是他的下半身没了,他的肚子也保不住了。
卢风捏住他手里的斧头,一把举起,心一横,瞅准地方,砍了下去。
顿时,血红色的肉和黑色的肉四溅,骨头的脆响以及男人的呼嚎声响彻天际。
卢风脸上溅上了血,他抹一把脸,睁开眼,却不料听到了一阵惊呼,卢风定睛一看,饶是他这么壮实的人也不禁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砍下来的那两条腿已经化成了灰碳,而那个人的肚子开始变黑了。
头和手臂开始被烧,先是头发,而后是他紧闭的眼睛,再是他的脖子,最后,连着碳化的手一起掉了下来。
室内浓重的尸臭和烧焦的气味。
小神女没有见过这种惨状,看到这一场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捂住自己的眼睛:“......呕......呕......”
卢风的斧头“啪嗒”一下就掉到了地上,他脸色发绿,终于也忍不住跑出去吐了。
不到几息就发生了这种事情,沈迟毫无波澜地打量着室内的一切。
死人了。
然而,他没有任何感觉。
更残忍的方式他见过,甚至亲手做过,这种程度的对他来说,其实根本算不什么。
沈迟眯眼,甚至,他被这残忍的场面刺激的有些兴奋了,他悄然打量裴枕,裴枕的脸色有些苍白,倒是没有后退一步,还在他忍受的范围之内。
不愧是他的师父。
乌鄞和乌音脸色难看地看着地上的一堆烧尽的血肉和骨头。
乌音:“怎么会这样?”
屋内一片寂静,乌鄞上前,将出鞘的剑放回去,而后挑起他的剑尖,就要触碰那堆骨灰,一贯温和的神色此刻十分严肃。
裴枕:“等等。”
乌鄞一顿:“怎么了?”
裴枕制止他,眼底一片冰冷:“他不是说了吗,这里还有一个人。”
乌音:“什么!?”
乌鄞环顾周围一圈:“可是,裴公子,你也看到了,这里除了我们之外没人......”
乌鄞的话语刚落,突然,一个手从身后伸出来,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
乌鄞双眼无神地站立在原地,连眼睫毛都不曾眨下,看上去像是石化了。
裴枕收回点在乌鄞额头上的手,回身,他身后两步之外,同样一动不动呆在原地的还有乌音,她的眼睛瞪的很大,视线看向了她额头上的红色v字形,那是望月族子弟的标志,然而她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点穴了。
兄妹二人感知的时间停止,动弹不得,五感也被封闭,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将无关人员屏蔽后,沈迟听到裴枕道:
“敢在我面前作祟......”
裴枕闭上双眼,额间冰凉的蓝色和金色神印闪动,双指并起,横着轻轻擦过眼皮上,金色的光芒大盛。
一双上扬,惯是冷漠无情的丹凤眼被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圣光,而后,他合上的双眼轻轻睁开,环视一圈后。
他看到了,
几步之外,站着一个人。
原来在那里……
死去的人身边站着一个男人,而碳化成骨堆,躺在那里刚死去的灵魂碎片也缓缓现了身形,魂魄从他的肉身中起来,是透明状的。
刚刚死去之人的魂魄还是处于迷茫的状态,神情相比起他身旁的男人呆滞不少,甚至无法思考,不会说话。
裴枕冷声:“你是谁?”
在问谁不言而喻。
站着的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衣袍,衣领处露出中衣的领子,只不过看上去风尘仆仆,白色的衣领也已经发黄了。
他外头是一件交领束腕衣,大臂上有一层层的盔甲护着,胸襟处有暗纹,衣服是特殊的皮制,看上去十分坚硬,下身是一件到脚面的裙面,黑靴,周身杀伐之气,看着倒不像是普通的百姓。
听到裴枕的话,他转过来,脸上露出了一种困惑和稀奇的表情。
“你能看到我?”
屋子里顿时暗下来,小神女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她看不见什么,但觉得好像变天了。
刚刚还天光大亮的屋子骤然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黑沉沉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沈迟后退一步,他的眼睛变了颜色,边缘是深深的仿佛植物腐烂的绿色,瞳孔正中间是血红色的竖瞳,宛若黑暗腐朽的森林中吐信子的毒蛇,沈迟舔了舔他的牙尖。
自从吃了万年蛇妖的妖丹之后,他就继承了那个蛇妖的能力,长出了它的眼睛,能看到这世间隐匿的妖鬼。
自然,他也能看到,这个附身在他人身上,将他人活活折磨致死的厉鬼。
那个男人身后刚刚死去后化形的魂魄不稳,发现自己死去的事实,三魂七魄蹲在地上痛苦地嘶嚎,面容模糊,声音尖锐凄厉。
小神女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耳朵,裴枕偏了偏脸,耳朵有点疼。
但是,与魂魄不同的是,这个害他的男人,身形稳固不说,面部线条清晰,样貌十分刚毅,他走过来,浑身萧条肃杀,像是军中整装待发的将领。
第80章
可是裴枕却看清了, 这两个人身上都有一股黑气萦绕不去。
这气体十分浓烈,也让裴枕十分眼熟,无端让他想起来漠关村的事情,这个东西, 害得他至今功德没有修满, 甚至让他不得不离开六年。
裴枕冷嗤一声, 他身上的东西, 是......
怨气。
那个人来到裴枕面前, 神情肃穆:“你是谁?为什么可以看到我?”
裴枕勾唇, 反问:“你又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凭什么告诉你?”他的语气十分冷静,就是身上的黑气浓重了几分。
这人看面庞年纪四十有几, 下巴瘦削, 眉宇间满是戾气, 说话却还算有条理,看来不是完全的失去了理智。
裴枕:“你是怎么死的?”
那个男人一指地上的一滩灰烬:“和他一样。”
“你是鬼?”
“或许是。”男人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境地。
“你将自己的伤转到了他的身上。”
“我要让他也尝尝,我当年受过的苦。”
裴枕了然了, 或许是私仇:“他从前和你有什么怨什么仇?告诉我。”
男人笑了一声,他不愿再说, 重复先前的话:“你是什么身份?我凭什么告诉你?”
裴枕冷笑地揭穿他的身份:“你现在只是一缕找不到去路的幽魂,你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格。”
男人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的怨气太浓。”裴枕淡淡道:“你究竟所为何事?”
男人说:“怨气?”
他伸出手, 身上的黑色气体从他的身体里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这是我的怨气?”他端详片刻,明白了什么,他仰天大笑:“我在这片地方待了几百年了, 始终走不了,问天天不应问地地不灵,你说,我生了怨气不是应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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