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了狐妖之后,华阴县的县丞升为县令, 为了留住他们, 专门给他们盖了这个府邸, 而他作为河神,当年第一件事,就是毫不客气地给自己选了这间屋子。
因为大,
因为......
能看到天色。
在华阴县的每一天,清晨的第一束光能透过门窗照进室内, 傍晚的余晖也会照过室内的每一处陈设,若是到窗户边, 推开窗户,还能看到外面金黄色的云朵,云卷云舒, 漂亮且安逸地飘在天上,他能听见外头卢风练武的声音,估摸着到时辰了,沈迟要下学了, 他就会抱起咿呀学语的遥儿,两个人一起在门口等他回家。
只是现在,沈迟的个头早就比他高了,裴枕的身体和精神气也远没有那时好了。
在漠关村他的元神裂了一条缝隙始终没有修补好,四卦阵的反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消失,他的灵力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的身体实在是大不如前了。
裴枕精神萎靡地靠着沈迟,呆愣地看着窗户那里发着呆,沈迟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抱着他,让他坐在他的身上,裴枕身上披着他的袍子,盖的严严实实,从头到脚都将他遮住,裴枕不说话,沈迟也不语,一下又一下地,指尖穿过他的发丝,为他梳理头发,室内香飘袅袅。
如他所愿,他身上有了一件衣服,可惜并不是新衣,是沈迟的黑色的外袍,衣领、袍角上有金色的缠枝纹,衣服宽大,穿在身上,勉强能遮住那一身不堪入目的痕迹。
裴枕靠在他的胸膛,后来他在沈迟的怀里睡着了,沈迟在他的脸上印下一吻,而后抱着他去了床上。
这几天都是这样,裴枕被沈迟从床上抱着下来,给他洗漱,给他做饭,喂他,沈迟乐此不彼,裴枕很少和他说话,有时候会让他放他走,于是就会被沈迟以吻封唇。
裴枕就不说了。
“张嘴。”
又是一勺他喜欢的菜肴递到嘴边,裴枕张嘴,视线扫过他的手指,中指上,深红色的齿印绕着指节,好几截交错的印子在上面,有的地方出了血已经结痂了。
裴枕想了想为什么他会有这个牙印,那时他们正在.......裴枕胡乱地移开了视线,沈迟亲了亲他红了的耳朵,将手指递到他的面前:
“这个?”
裴枕:“……”
他确实看这个十分地不顺眼,已经两天了,为什么还没消?裴枕抬眼看他,沈迟道:
“师父,有的时候还会突然疼一下。”
裴枕:“你自己不会上药吗?”
沈迟道:“舍不得。”
裴枕匆匆避开视线,冷笑道:“那你就痛着。”
“好。”
“......”
*
这几日裴枕的脸色没有刚来的那几天难看了,看着像是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了一点,沈迟偶尔会抑制不住地亲一下他,不许他躲,一旦被他躲开了就会变本加厉地扣着他的后脑勺深吻很久很久,裴枕琢磨出了他的意味,干脆就不躲了,能少受很多苦。
于是裴枕没有最开始的抗拒了,只是脸色依旧十分的冷漠,沈迟往往要哄他许久,才能讨到一个吻,带着半强迫性质,吻完裴枕依旧不会理他,脸色还会更难看,眼神恨不得杀了他,
沈迟就觉得更有意思了,
明明日日坦诚相待,更羞耻的事情都做了几回了,就亲一下,师父还总是这么窘迫的样子,就更想......
更想狠狠地欺负他了。
今天,沈迟给他喂了饭之后,特意将师父从他身上抱下来,身后的热源消失了,裴枕听到沈迟道:
“等我一下。”
裴枕坐在椅子上,椅子宽大,两只脚都踩在椅子上,抱着膝,闻言看向他,只见沈迟弯腰,从桌子下的一个夹层里,取出了一个盒子。
还没打开,裴枕就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带点油香,像是酥饼。
盒子打开来,沈迟将那盒东西放在他的面前道:
“我亲手做的,尝尝?”
裴枕目光涣散地看过去过去,盒子里层层叠叠堆叠着很多饼干,金黄色的,很薄,纹理像是蝴蝶的翅膀,沈迟捻起来一块,递到他的嘴边。
裴枕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机械地张了唇,咬了一点,酥饼发出脆响,饼干带点温热,很酥很厚实的口感,是他会喜欢的点心类型。
沈迟喂他吃酥饼,带着笑意道:“这个叫金蝶酥,师父,六年前路过虔阳,见到这个,猜你会喜欢,我就专门去学了,想着等你回来了做给你吃。”
金蝶酥?
裴枕的睫毛颤了一下,恍惚中,目光落到他拿着的饼干上,好耳熟……
金蝶酥……
这个熟悉的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是......裴枕目光一凝,他想起来了,
是那封信。
沈迟知道他看了信。
信上珍重地说他会喜欢,所以特意去学了要做给他吃,他当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如今看来竟不是一句戏言,他这便是他亲手做的?他来兑现承诺了。
可是......
裴枕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
沈迟叹了一口气,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道:“你喜欢吃鱼,偏爱清蒸的做法;不能吃辣,但是偶尔会尝一筷子;喜欢喝汤,喜欢汤里放多多的药膳;甜点不爱吃甜腻的,最好是酥脆一些,喜欢种类多一些,但通常一种也只吃几口;喜欢饮酒,什么酒都想尝尝,总是免不了贪杯,比起清酒,其实你更喜欢冽一些的......”
裴枕裴枕听沈迟细数家珍,说着许多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习惯,不想听了:“好了......”
“米饭喜欢软的不喜欢硬的,吃饭前喜欢先吃几口菜,满意了再吃一口饭......”
裴枕猛地打断:“够了!”
沈迟蓦地笑了:“师父,你所有的喜好我都知道,我远比你想的还要了解你。”
可是他却根本不在意。
“师父,你知道吗......”沈迟的气息拂面:“其实,我比你还要了解你自己。”
裴枕惊惧地看着他,他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身为河神,他在天界颇负盛名,头几年成仙,不论是那些打听他喜好想讨他的欢心的神仙,还是人间那些偷看和跟踪他的凡人,从来没有一个人真的敢在他面前说了解他。
唯一面前的这个人,完全掌握他的喜爱偏好,完全对他,了如指掌。
不是片面之词,不是大放厥词。
他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裴枕想起当年那个清秀的孩子,那个看到他会瑟缩,一边在心里骂他、害怕他,一边又想逃不敢逃,只能依附他,面上会强颜欢笑的孩子,
或许,当年就不该救他。
沈迟......沈迟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少时稚嫩的沈迟褪去了青涩,完全凌厉的五官,俊朗又邪肆,沈迟起身,比他高了许多的身形压下来,指尖顺着他的眉眼往下滑,落到了他的唇上,沾了沾他嘴角的碎屑,问他:
“师父,好吃吗?”
“......我也想尝尝。”
触及沈迟炽热的眼神,如今的裴枕再清楚不过是什么意思了,他心一悸,脚踩到了地上,下一秒,空气擦过耳边,被人抓着衣领拉回来,他被人狠狠地摁回了椅子上。
“盒子里还有......”裴枕往后一缩,背靠在了椅子上,下巴被人捏着抬起,沈迟压下来。
“唔......”
那人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将他裹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却完全不一样了。
主次完全颠倒。
唇上一软,沈迟细细密密地亲着他,亲密地与他厮磨,然后啄了他一下,分开一点,沈迟拨弄了一下他的耳垂,声音低诱道:
“冰夷,张嘴。”
裴枕紧闭着嘴,身上的绯红从耳垂烧到了脖颈,沈迟又凑上来,与他唇瓣厮磨了一会儿,裴枕半阖眼眸,他的头脑昏沉,或许是因为被这盒他亲手做的金蝶酥勾起来的一点残存温情,或许是......
总之,他说不清道不明地、茫然地、顺从地、松开了牙关。
裴枕的唇瓣张开,下一秒,沈迟抚在他后脑勺的手一重,他欣喜、强势、毫不遮掩、重重地席卷了进来。
裴枕被他激烈地深吻,被迫吞咽,他的眼眸里盛水——只是被沈迟这么亲着,他就浑身发软,有些受不了了。
于是顺理成章地,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可以预见了,从他身上披着的那件衣袍掉落在地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这次,
又逃不掉了。
......
......
沈迟抵着他,裴枕的头发散乱,湿黏在背上,沈迟摸着他的背,裴枕的头仰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揪住他身上的衣服,在椅子上不住地一晃一晃。
裴枕的眼眸湿润,咬着唇,却也根本抑制不住声音,末了,在他双眸失神的时候,沈迟捂住了他的唇,裴枕彻底发不出声音了。(审核你好没有脖子以下)
裴枕觉得自己可能要溺死了......
他会溺死的,
太深了。
他迟早,会死在沈迟的动作之下的……
......
......
第111章
裴枕躺在床上, 被子随呼吸起伏,盖到了他的肩膀,他从睡梦中昏昏沉沉地醒来,睫毛颤了颤, 而后睁开。
腰间依旧很沉, 裴枕深呼吸, 拿开沈迟放在他腰上的手臂, 身体难受地动了动, 感觉到那里似乎上过药, 黏腻的膏脂化开后,有些温热和滑腻。
为什么又那样了?
裴枕闭了闭眼, 脸颊发热, 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
脖颈处有些异样, 扭头这才发现,他竟然是枕着沈迟的手臂睡的。
沈迟躺在他的身边,裴枕动了一下, 二人之间的被褥一下抻平了,沈迟没醒, 裴枕的视线往下,发现沈迟的胸膛上有一道很重的疤痕, 从左肩膀贯穿到他的右胸膛,伤疤很粗,看着尤为可怖。
裴枕蹙眉, 手指顺着他那道深红发紫的疤痕走向,摸了一下,这伤口看着就很重,当初受伤肯定连表皮的皮肉都翻出来了。
就在这时, 一只小麦色青筋盘曲的大手一下就包裹住了他白皙光滑的手,捏了捏。
“你在干什么?”清晨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裴枕脸都被他酥麻了半边,后知后觉他这样太危险了,把手抽回来,没说话。
“这个?”沈迟低头看他身上的伤口:“想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伤的吗?”
裴枕抬眼与他对视,终于还是没忍住,点了点头,于是沈迟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道:
“是第三年受的伤。”
是他们分开的第三年,那时候,他遇到了一个蝎子精,对他百般纠缠想吃了他。
那蝎子精会幻术,一次不察,他盯着她的眼睛,在眩晕中跟了过去,离开了小神女身边,直到被一条倒勾的蝎子尾刺穿了皮肤,他才恍然惊醒,然而躲避不及时,蝎子尾从左肩滑刺到了右胸口处。
所幸没有伤到心脏,他最终挣脱了。
裴枕听完不语,看着他身上满身的细小伤痕道:“幸好还是活下来了,你身上这些……都是这几年伤的吗?”
沈迟沉默良久,道:“对。”
然而,他没告诉他,其实,他没有逃过那个蝎子精的捕捉。
其实他那天就已经死了。
蝎子尾有毒,等他终于发觉,面前让他跟他走的裴枕不过是精怪的幻术之后,他反手将蝎尾砍断,飞快逃走,然而已经晚了。
在逃跑的路上,蝎子毒发作了,他一口血喷出来,然而跑的越快毒素扩散的越快,几乎已经进入他的血液,入侵进入他的每一寸心脉,他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他随便找了个灌木丛躲避,没想到的是,那蝎子精修为不低,断了尾巴也马上就追上来了,闻到了将死之人的气息,在他周围故意弄出动静来,拨草寻他。
当时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眼前已经出现幻觉了,心想或许这辈子就这样了,还是逃不过被这些妖兽吃掉的结局。
他等不到师父回来了。
万念俱灰之下,有一个人出现,杀了蝎子精,给他吃了一个虫子,解了他的毒。
待他清醒之后,他也没有问他多余的,只问他,想不想修炼成仙?
......
......
沈迟抬手,将裴枕拥入怀中,在裴枕不解的眼神中,浅笑着吻了吻他的额头。
后来的三年,便是炼狱一般的生活。
那个人起初拿了许多修炼的书籍给他看,许多仙家门派不外传的修仙秘籍、仙门弟子籍、各类招式心法、仙丹药草功效介绍、阵法法器用途书籍……
不论他能不能消化,不论他能不能记住,都要他看一遍。
他仅耗费三个月就看完了,都是一些基础的理论,三个月的时间拿来学了不少旁门□□的东西,对他来说还算轻松。
直到有一天,那个人问他想不想试试更特别的东西,他问是什么,他便教他,吃妖丹。
先前学的虽杂,但大多都是人间名门正派的术法,也让他意识到,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的仙门正派修炼的太慢了,于是他吞下了第一颗妖丹。
第一次,由于没有经验,他险些被还未死透的妖夺了身躯,幸好最终还是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挨过了妖气四处乱窜暴虐的疼痛,他压制住妖气,长出了蛇一样的眼睛,甚至样貌都与吞下去的蛇精的特征一样,身上长出了滑溜的鳞片。
他险些暴体而死,但那又如何?他的修为确实暴涨,甚至,他还继承了那蛇妖的属性,
他可以用那双眼睛夜视,甚至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了,比如说,怨鬼。
世人皆说修妖修不得好死,可他偏要靠着这走捷近的修炼办法,杀光妄图靠近他的所有妖兽,等师父回来,与师父长命百岁。
沈迟摩挲着裴枕的鬓发,将他压在身下,被子凌乱地盖过头顶,在裴枕抗拒的惊呼声中,堵住了他的唇,唇和手游走的越来越下,在这个美妙的清晨,享用他的师父。
看,他不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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