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疯了吗?
举动过于荒谬,以至于引起一丝可笑。
程朔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只知道对方没有反抗,等同于给出了下一步的信号。他在这方面一向很挑,但今晚这个即便看不清脸也足够先打个八十分,勉强够资格。
傅晟按住程朔乱动的手,嗓音含着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似询问也像警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以为傅晟打算反悔,程朔下意识伸手拽住了对方的浴袍领口,刹那,男人身上混杂着冷水与沉香的气息扑鼻,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转瞬而逝。
“知道,”程朔说,“想...你。”
迟钝的大脑来不及接收方才一闪而过的怪异感觉,很快被蓬勃的情绪压制。火燎的热度轻而易举穿透水雾的隔帐,烫到了程朔掌心。
傅晟知道不应该继续下去,医生已经在来的路上,而那一口掺了药的酒,还不至于让他的理智全无,尤其是在一场刺骨的冷水澡之后。
可越想要压制,对抗的阻力越是强大。
程朔看不清傅晟的脸,也没有多余的耐心,姿势逆转后,挑了下齐平的眉峰。
还和他装什么装?
傅晟额角的筋跳了两下,捏住程朔的下巴将他从自己身上掰起来对视,痛感被酒精麻痹,过了一阵程朔才不舒服地抗议:“把手拿开。”
“你看清楚,我是谁?”
傅晟心想,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没有眼镜遮挡的双眼透着富含侵略性的压迫望着身上气息不稳的男人。
然而此刻不是公司会议,程朔也不是会因他三言两语就惶恐战兢的下属。
他本就搞错了状况。
管他是谁。程朔烦躁地啧了一声,心想这人这种时候怎么还有心思问这些磨磨唧唧的事,“什么谁不谁的?废话少说。”
傅晟提唇冷笑了一声。
果然,他不该对这种浪荡不堪将此当做儿戏的人有所期待。
对他来说,估计是个人都可以,只不过今晚,刚好是他出现在这里。
等程朔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傅晟猛地扯住衣领,方才还自持冷静的男人似乎彻底不打算继续装下去,被制服住后的程朔本能地想要抢回主动权,支起上身,却意外撞到了傅晟的唇,是他浑身上下唯一一处泛着冷气的地方。
程朔神志不清地汲取对方身上的凉意,分开时,耳边被丢下一句满含讥讽的话。
“是你求我的。”
第26章
程朔睁开眼时以为还是晚上,宿醉后的脑袋一动就抽疼,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宕机了两秒,接着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天光。
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陌生气味,不是他家,也绝不是蒋飞的卧室。
这他妈是哪里?
程朔抵着床头缓慢坐起身,胸前的被子随之滑落到腰间,牵扯起后腰下另一处陌生的异样,不得不让他暂时忽略额头微不足道的疼。
昨晚断片前的记忆像被雨水打湿的棉花,一刹那变得厚重又闷湿挤进大脑。程朔低头看着胸膛上的痕迹,再转头扫向床另一侧男人盖在被子下宽阔的后背,肩头还隐约可见几道抓痕。
程朔像被人罩住脑袋甩了一记闷棒,几根神经如跳开的保险丝相结再融断,按着额头和见鬼了一样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草’。
昨晚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对方压下来的吻,不携带任何温度的同时无比炙热。早都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那样的情况下,难道还能以盖着被子纯睡觉收场?
哪怕他还从来没有做过除了上位以外的角色,但好歹身经百战这些年,绝对明白这种酸涨的疼痛代表了什么。
困意彻底跑没了影,程朔一把拽起身边还没有醒来的傅晟劈头砸下一拳,即便有再敏锐的警觉,傅晟也无法在睡梦中预知袭击。下颌的疼痛迫使他睁眼,来不及意外于这场罕见的深度睡眠,便伸手挡住了程朔蓄满怒火的第二拳。
施展不开的程朔干脆翻身骑在傅晟腰上,挥下来的拳头没有什么章法,完全是一通得理不饶人的宣泄。如果不是处在宿醉后醒来的状态下,应该能更占优势。
傅晟紧拽住他的手腕,将攻击逼停在面前一寸的距离,看着身上写满燥郁的男人,浓稠的目光从他一丝不挂的上半身移开。
“够了。”
傅晟出声遏制。
从昨晚到现在,程朔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皱着眉定定注视两秒,喉头一哽,“是你?”
这张脸实在太难忘记了。
说实话,傅晟留给他的印象绝对谈不上淡,但也深刻不到哪里去。如果某天在街上碰见,或许还能和身边的朋友笑着聊两句说那个大老板他见过,还差点‘坦诚相待’。但绝对不该是眼下这种场合。
玩笑一旦成真,没人能再笑出来。
宣泄出了积攒的愤怒,理智稍微回归,程朔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被子下紧紧贴合的触感——极度危险的姿势,甚至能够描摹出对方呼吸时胸膛起伏的弧度。昨晚零散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上来,鸡皮疙瘩瞬时冒起,他略带嫌恶地挣开了傅晟的束缚。
“你他妈怎么不穿衣服?”
傅晟勾着唇掺杂淡淡的讥讽,“你是在说自己吗?”
半斤八两,他们俩现在的样子谁都好不到哪里去。
程朔从傅晟身上下来,骤然充血的手臂一阵麻。打也打了,也不能翻身把人干回来,这种感觉就像被路过的流浪狗发疯咬了一块肉,疼得渗血,还没办法找它主人理论,不情不愿也得咽下这个哑巴亏。
醒来到现在记忆逐段清晰起来,但程朔宁可完全忘记,回想起昨晚,居然还是他在迷糊之中先色欲熏心勾的对方。
这叫什么破事?
傅晟坐起身后拇指抹去嘴角的伤,肌肉牵扯出一丝疼痛,忍不住蹙了下眉。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绝对留下了不浅的印子。
一条野狗。
他拿过床头的手机,开机后最先弹出来的是周俊的信息,紧跟几个来自林叔的未接来电,看得出很着急。傅晟无视下方,回复完周俊,依稀记得深夜十分对方带着医生来敲过一次门,然而那个时候,他已经失去理智。
傅晟垂眸,将脑海里一些不合时宜的片段扫去。
短信发出去一分钟后就有了回复:好的,陈医生已经回去了,林家那边该怎么处理?
默契地没有提昨晚敲门的事情。
傅晟:不用留情。
四个字。足以道明他的态度。
处理完一些工作上的短信后傅晟披上浴袍下了床,从挂在衣柜里的西装外套内袋中取出一个皮夹。这种事情交给周俊来做也一样,但既然人在这里,不必再多此一举。效率在他这里永远排第一位。
“昨晚的事情是我的问题,抱歉。”
程朔刚点燃一根从散落在地的裤子里找出来的烟,消解着心头郁闷,一抬头,看见傅晟穿上衣服戴着眼镜活像一副电影里华尔街精英的行头,手里还应景地拿着一个黑色皮夹,顿感后槽牙一阵酸。
“不够的话就打上面的电话。”傅晟从皮夹里抽出两张长方形薄片,将银行卡压在名片上方,置在床头柜上。
程朔举着烟怔了两秒,被气笑,“你把我当出来卖的?”
傅晟俯看靠在床头毫不在意袒露满身痕迹的男人,换了一种更好听的说法:“只是补偿费,昨晚我误食了药物,这件事本来不该发生。”
言下之意,是已经把错误揽到了自己身上。可无论是从眼神,举措,还是疏离的话,程朔都只看出了一股不以为意的傲慢,刻在这个准备拿钱补偿一晚荒唐的男人的骨子里。
看起来还挺熟练的,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做了许多次,学出经验。
程朔盯着他良久,嗤笑了一声,“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让我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傅晟听闻他的挖苦只是选择合上了皮夹,放回西装原位,没有回答半个字。毫不理会程朔紧跟在后的目光,拿上换洗的衣物走进了浴室。
冰凉的水冲去了对方留下的一些痕迹,傅晟走出来看着布满雾气的镜子里,下颌角处依稀可见一道淡淡的红痕,但对比起身上被程朔抓出来的道子,竟然已经算得上浅淡。
说是野狗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隔着层门板传来一记重重的关门声,等傅晟走出浴室,人已经离开。桌上仅留着一张名片,银行卡则不翼而飞。
傅晟站在旁边,突然地笑了下。
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待傅晟穿戴整齐离开房间,周俊已经在车里等候多时。
透过后视镜看见傅晟下巴上明显是被人打出来的痕迹,周俊心咯噔一跳,连忙调过头规矩地问:“去公司还是先送您回家?”
傅晟说:“先回公司,下午有一场视频会议,准备一下。晚上和建诚集团的饭局往后推一推。”
“好。”周俊应道,犹豫再三还是询问:“......车里有创可贴,需要遮一遮吗?”
回答他的是傅晟射来的冷厉视线,周俊自知逾越,立即换了话题:“少爷这段时间的行踪和接触过的人都已经整理好了资料,放在您左手边。”
本该昨天就给傅晟,只不过晚宴的行程紧凑,搁置后才记起来忘记了这件事。
傅晟淡淡地应了一声,说:“给我一个。”
周俊脑子没有转过来,“什么?”
座位后的声音更冷一度:“创可贴。”
略带尴尬地处理完了这件事,车驶向前往公司的大路,白日的市中心街道一派繁闹喧哗。车程漫长,傅晟瞥见余光里的牛皮纸袋,拿过拆开了缠绕着的白线,里面的照片无一不是傅纭星被偷拍的背影或侧脸。
傅晟逐一扫过,直到一张照片闯进眼底,呼吸蓦然一滞,晦暗的眸色锁定在了上面。
路灯下的光影昏暗,他那叛逆的弟弟骑坐在男人的摩托车后座,环抱对方的腰,行驶中拍出了车灯残影,和电影海报一样朦胧又暧昧的氛围。
傅晟抽出照片下一沓资料,最上面同时也是最醒目地贴着一个男人的证件照,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野兽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头,帅得相当有个性,让人一眼难忘。资料第一列赫然印着一个名字:程朔。
不是早上刚刚压着他打了一拳的男人,还能是谁?
等待红灯的间隙,周俊瞥见傅晟看着资料良久没有动静,突然想起来什么,说:“资料上这个男人昨晚也在宴会上,醉得很厉害,我正好碰见了,怕会出什么事,就把他带上楼休息,后来他应该醒酒后自己走了。”
傅晟抬起镜片后的双眼,与不知所以的周俊对视两秒。
原来是这么回事。
真相简单到有一丝可笑,再结合资料里的内容,转为了莫名的心烦。傅晟抬手扯了扯卡在喉结前的领带,系得有点紧,处在车内让他略有些喘不过气。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口袋里那张没有被对方带走的名片,拿了出来,平平无奇的正面印着他的私人电话,翻到背面,竟被人用圆珠笔画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猪头,看得出作者没有丝毫美术功底,下笔用力。
周俊正开着车,突然听到后座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冷笑,后颈的汗毛顿时竖立,连忙踩紧油门加快赶路,不知道是否是幻听。
他只知道,当傅总露出这样的表情时,一定有人要倒霉了。
第27章
程朔在名片背面画完那个潦草的猪头后把书桌自备的圆珠笔往旁一丢,总算泄了口郁气,套上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酒店。
没洗过澡的身上一股粘腻的难受,更别提走路还会时不时牵动腰部下的异样。这种感觉在骑上摩托车后被无限放大,程朔拧紧车把,沉着脸飙过一辆接一辆前车,心底把傅晟骂了个狗血淋头。
对一个醉成那样的人都能下得去手,还不止一次,真他妈禽兽。
装得衣冠楚楚,心不知道黑成什么样。
再回想起刚才拿出银行卡放在床头一副斯文做派的男人,程朔只感觉后悔,没有在当时把那张卡甩在对方虚伪的脸上。
昨晚蒋飞发了不少消息,以为他半途有事先走,让他看见赶紧回个消息报平安。程朔边上楼边回复,盘算着该不该把昨晚的事告诉对方,快走到三楼,腾出一只手去掏裤袋里的钥匙,动作在迈上最后一阶台阶前顿住。
傅纭星高挑的背影伫立在他家门前,听见动静侧头瞥了过来。
程朔定在原地,一瞬间有点头皮发麻。
刚刚经历完跌宕起伏的一晚,他现在就和处在边缘的炮仗一样,不想跟任何人交谈。满脑子只剩冲个澡赶紧换掉这身沾染气味的衣服唯一一个想法,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哪怕傅纭星这张脸拥有极其强大的杀伤力,但在这一刻,彻夜的疲惫还是战胜了情绪。
“你怎么在这?”
傅纭星低垂的眼底闪过一抹暗色,“你昨晚没有回家?”
两句话同时碰撞在了一起,傅纭星听出程朔话语中略带烦躁的意外,独独没有惊喜。这个认知使齐整的眉峰向下沉了沉,隔着层台阶,一高一低的对视蔓延开一股低压的沉寂。
程朔调整了下情绪,含糊地略过这个话题:“在蒋飞家借宿了一晚。你来干什么?”
傅纭星沉默了一阵,说:“你没有看见消息吗?”
程朔心突跳了下,手机退回到和傅纭星的聊天界面,昨晚果然有条在九点发来的未读短信,内容很简单:你在哪里?
这个点,他估计已经和傅晟滚到了一起,哪能有心思分辨铃声。
头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在空旷的过道里迂回出一阵回音:“昨晚我去了酒吧,郝可说你和蒋飞要去参加一个聚会,什么聚会能开整整一晚?”
程朔心道郝可这姑娘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到底是哪边的人?嘴边扯出一个惯用的散漫笑容,解释道:“是去了个聚会,结束后挺晚的,就在蒋飞家睡了一晚上。问这么清楚干什么,来查岗啊?”
听上去毫无破绽,甚至还有心思在结尾加上一句玩笑。然而傅纭星垂在身侧的拳忍不住紧了紧,压下胸腔底下藤曼般攀升的郁气。
说真话,有必要避开他的眼睛吗?
程朔抽出了裤袋里被捂热的钥匙,刚才维持这个动作太久,胳膊有点酸,“你等了多久?”
23/79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