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朔险些被逗笑。
这种事情上要跟他讲严谨了?
他往后一靠,“你也是来看戏的?”这句程朔没有刻意压着声音,颇有种破罐破摔的感觉,反正和周围这群人也不熟,过了今天这辈子估计也见不着面,爱怎么揣测怎么揣测吧。
这是傅晟那个圈子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什么戏?”傅晟反问,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上次那回.....算了。”程朔啧了声,不想在这里提起这件事,怎么说也挺耻辱的。但傅晟似乎领会到了他沉默里的含义,余光在程朔撇过去的脸上停顿了片刻,开口道:“只是刚巧应了朋友的邀约。”
“你这人还有朋友?”程朔笑了两声。
傅晟并不将他的冷嘲放在心上,“合作伙伴。”
周驰屁股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怎么也坐不住,不由自主地扫了眼另一头的角落。
不看还好,这一看不偏不倚地瞅见程朔正和傅晟靠得很近在聊天,看上去气氛还挺和谐,险些没压住喉咙里一声国粹。
果然是不知者无畏。
程朔今天的风格很随性,黑色T恤,背后印有那种很常见的英文印花,下面搭一条洗旧的牛仔裤,两边磨损得厉害的球鞋一看就知道穿了很久,估计浑身上下的行头加在一起都要不了五百,乍然一看就知道不属于他们这个圈层。
帅是帅,但不应该啊。
再帅也是一个大老爷们。
周驰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他身边的位置到底哪里比不上程朔那个角落,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傅晟微侧的后脑。
印象里,好像从没见过有哪个人能让傅晟倾侧过身靠这样近的说话,每次出席非商务性质的晚宴,傅晟都是话最少,走得最早的那个,哪怕被不知多少个世家小姐拦着搭讪,傅晟也总是礼貌地回以微笑,道句‘失陪’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看起来谦卑得体,实际上比谁都不好接近。
看着那两人,周驰莫名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想了又想,说不清楚是被什么念头催使着举起手机,飞快地拍了张照。
程朔自个也想不通。
本来就是想来凑个热闹,谁知道热闹还没看到,传闻里的本尊先从天而降,这下无聊是彻底不无聊了,但还不如刚才。
怎么那电视还没有修好?
大概是见他们说完了话,一直保持安静的杜文谦探过头,微微一笑道:“傅总,这场有什么看中的拍品吗?”
傅晟慢条斯理地翻阅着手册,停留在每一页上的时间都很平均,单听声音无法辨别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客套:“十三号不错。”
“不愧是傅总,眼光很独到,这块玉雕工精细,很有收藏价值,要不是预算不够,我也想来举个牌子,家父一向很喜欢收集这类玉器。”
傅晟看了他一眼,“你父亲是红利集团那位杜总吗?”
“是,我叫杜文谦,久仰傅总大名,”杜文谦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很快分开,“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两人顺势交谈起来,聊的内容集中在工作和股市上,算是让话题暂时分散。程朔可算是松了口气,往后靠了靠以方便两人隔着他交流,低头还没把玩一会儿手机,突然听见傅晟磁性的声音钻进了一侧耳内:“你呢?”
程朔抬起头,“什么?”
杜文谦正要开口重复一遍,傅晟在他前面问道:“有没有什么看中的?”
这问题问的有点怪,但程朔也不想不回答显得太特殊,漫不经心在手册上随便点了一下,“这个吧。”
杜文谦的神色顿时有一丝微妙,似笑非笑。
傅晟瞥了眼,只回了一句:“还不错。”
本来就是随便一点,程朔自己也没看具体指了个什么东西,见两人的反应有点奇怪,于是低头扫了眼翻到的页数。
一枚古董戒指。
起拍价:五十万。
“......”不是,误会了,他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靠杜文谦最后化解了尴尬,浅笑着看向程朔,问道:“刚才我就想问,你和傅总以前认识吗?”
为了防止傅晟说出什么不好收场的话,程朔想也没想答道:“就见过几次面,不怎么熟。”
收到了杜文谦眼里明晃晃的‘不信’,程朔回了个‘下次给你解释’。
本来他也没说错。
“是不熟。”
傅晟的声音慢半拍后传来,淡淡横在二人中间,没有带什么情绪,莫名地让人不怎么好接。
那幅猫咪嬉戏图最后被杜文谦拍了下来,本来就是极为小众的拍品,没有什么人竞争,但即便再轻而易举也是实打实的十万多块。看程朔想发消息,杜文谦拦了下来,不甚在意道:“暂时别告诉蒋飞,等苗苗考完试了我再送给她当毕业礼物。”
程朔竖起个大拇指,“他到时候能给你跪下来喊爹。”
“那倒不必,”杜文谦笑起来,“别再拉我办那么多卡就行了。”
一路来到了第十七号,也就是程朔刚才随手一指的惊天动地的‘五十万’。在听到拍卖师介绍时,正打盹的程朔一下子清醒过来,让他庆幸的是,傅晟最后没干出什么让他觉得更惊悚降智的事情,那枚古董戒指最后以将近八十万的价格被六十号买家拍走,算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八十万,一枚戒指,真是有钱闲得慌。
拍卖会到了尾声,隔壁修电视的还没有任何音讯,除了程朔,也没人敢上来质疑,周驰小心翼翼地挪到傅晟跟前,挂着笑脸说:“傅哥,我们几个打算去御禾阁吃晚饭,您要一块来吗?”
可千万别答应!
幸运的是,傅晟没有继续掺合他们接下来活动的打算,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程朔注意到,换了块新表,“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就不去了,记得晚上早点回家。”
重重松了口气,周驰忙使了个眼神给杜文谦,杜文谦收到后转给了程朔,但程朔既不想跟着这帮二世祖去吃饭,也不想跟傅晟走,于是站起一双麻了的腿,“我去上个厕所。”
尿遁,百用不烂的借口。
离开了包厢,走在路上空气都清新不少,程朔有预感,要是他等会跟着杜文谦和他的朋友去吃饭,绝对要在席上被这七八个人轮番拷打,他可一点不想当满足这帮人好奇心的工具人。
卫生间里一个人也没有,程朔进去后随手拉开了隔间的门,然而在意识到身后跟上来的沉稳的脚步时,已经晚了,隔间即将合上的门被一只大手扶住,而后‘咔哒’一声锁上。
程朔仰头看着身前的男人,忍不住扯起唇一笑。
“这就是你说的工作?”
第41章
隔间对于单人来说绝对算得上宽敞,可此刻再挤进来一个傅晟,那就成了另外一番感受。
胸膛贴上胸膛,昂贵的衬衫布料与粗糙廉价的T恤不经意地擦过,空气的流动随着落锁声变得缓慢。
男人一丝不苟的正装扮相与这个场景十分不搭,冷静的面容差点让程朔以为刚才是他非拽着傅晟进来,而不是对方主动关上了门。
除了两道偏低的呼吸交错,一切很安静。
程朔往上对上了傅晟的双眼,谈不上意外与否,上翘的唇角带着抹坏笑,“什么工作需要在厕所里进行?”
傅晟说道:“我以为你要走。”
发音时,胸膛的震颤令程朔有一秒升起被对方完全揉裹进了怀里的错觉。
言下之意,是怕他离开吗?
程朔沉肩抵在隔板上,鞋尖轻轻踢了踢对方锃亮的皮鞋,“原来我走了你那么着急,傅总。”
傅晟听过许多人叫他傅总,在彻底接手公司前,则是一声恭敬的‘小傅总’。
如今,有的人谄媚,有的人畏惧,有的人心怀不轨,但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像程朔这样,把这句平淡无奇的称呼念的这么的......毫无正形。
口口声声傅总,却实在听不出丝毫尊重。
傅晟垂眸,看着皮鞋上留自球鞋底灰扑扑的波纹鞋印,霸道而又幼稚地彰显着作恶者的顽劣心理,视线停留了几秒,没有给出程朔想要看见的反应,淡淡的:“你是来看林家的戏。”
“你知道了?”程朔笑了下,“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现在可能已经看上了,他们家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轻描淡写的,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问了个多么敏感的问题。
傅晟的眼神深了深,“事实已经落定,是不是我做的又有什么关系?”
回答了和没回答一样。
但一句耐人寻味的反问,又留下暧昧的想象空间。
程朔料想傅晟也不会把这种事随随便便就和他说,反正在他心底,已经认定了这事的幕后主使和傅晟脱不了关系。
毕竟是个能因为别人和自己弟弟稍微走近了一点就做到这种地步的神经病,而林家两兄妹做的那些可比他过分的多。
四目相对,话锋一转:“你这样过来,放着你朋友不管没关系吗?”
“他会自己离开。”傅晟嗓音平静,呼出的气息若隐若现拂过面颊。
“傅总,我现在有点怀疑,你隔壁的电视到底是不是真坏了。”程朔算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要是坏了,怎么可能来的只有傅晟一个?
至于更深的,还有待细想。
傅晟并未作答,深灰色的瞳孔深处蔓延开细微的碎痕,好像答案都藏在其中,等待倒影中的人再也按耐不住,主动探究——
那是否是一个心知肚明的谎言?
两道身躯越靠越近,彻底越过了那道安全界限,近到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很显得顺理成章。
程朔突然摘下了傅晟鼻梁上碍事的眼镜,顺手塞进他的风衣口袋,在男人因为这个突然的举措眉心微蹙时,一只手攥住了他风衣前领,堵住了他的唇。
程朔感受到扑在面颊上的呼吸暂停了一秒钟,继而变得沉重,分开时下巴被捏住向上抬起。
“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指腹的温度烧灼着那一小块皮肤,傅晟磁性的嗓音流入耳里,不带斥责的意味,一句极其冠冕堂皇剥离客观的评判,但首先要忽略他唇上微深的水色。
程朔看上去一点没有偷袭的心虚,反倒似笑非笑,歪了一下脑袋。
“你进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不要他走,大可以在外面就拦下他,何必多此一举地跟进这里?
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主动开口,偏喜欢让人去猜,去揣测,这一点,傅晟倒是和傅纭星十分相像。
不过傅纭星的冷淡更像是性格里浑然天成的一部分,而傅晟,约莫是被底下的人捧着揣测惯了,不肯纡尊降贵地开口半句。
明明是他自己想要。
装什么呢。
干也干了两回,现在的他和傅晟,朋友是彻底做不成了,三句话聊不到一块去,但床上的朋友勉强还是可以做几回。
程朔手腕略一松,摩挲着傅晟衣领柔滑的质感,“今天怎么穿了风衣?”
突然跳脱的问题,好比一句明目张胆的陷阱,但傅晟的双眸仅微一下瞥,如实说道:“晚上风大。”
“挺衬你的,如果里面不穿衣服就更好了。”
程朔手指下滑,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这句话,傅晟血液陡然上涌,那只玩弄着他衣领的手如同无形地扼住了被最顶上一枚扣子箍住的喉结,随着他的动作,时紧时松。
傅晟沉沉注视着程朔的双眼,里面却清清楚楚映出他自己的影子,夹杂着淡淡的恶劣,玩味与欲望,唯独没有一丝情意。
像是一盆冷水。
“程朔。”
“干什么?我又没有让你现在就脱,”程朔对傅晟被冒犯到的反应很满意,火上浇油,“不过下次可以试试。”
下次。
上次做完后也是这样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对他来说,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的诺言。
习惯到足以挂在嘴边。
就是用这种毫无羞耻之心的话,用这张嘴,这副眼神,把他那个弟弟骗得团团转吗?
唇上陡然压上来的温度令程朔愣了一下,但很快,适应了对方的节奏,勾着傅晟的脖子接上了这个来势汹汹的吻。
比刚才猛烈得多。
亲吻时,程朔忽地又想到了一个不同点,如果是傅纭星穿成这样......他有点想象不出来,但是傅晟这样,捂得越严严实实,越是让他想有一件一件亲手剥去的冲动。
很骚。
闷骚。
这话程朔没有在傅晟耳边说,他怕这颗本就阴晴不定的炸弹真在这里引燃,厕所可不是什么适合做大动作的场所。
并非完全隐蔽的环境,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一颗心时刻高高提着,这种刺激仿佛一种另类的吊桥效应,令程朔的心脏少有的多跳了几拍。
这个吻比方才的都要长,长到足以让呼吸紊乱,程朔稍微分了心,手指勾住了傅晟的皮带,当即被一只大手按住,暗含着警告。
程朔收到了信号,转而顺着傅晟的手探进了他的袖口,腕表冰冷的金属质感贴着发烫的皮肉,在这个当下,颇有几分流连忘返。
‘吱呀’一声。
两道脚步穿透了门板,给隔间里正在的进行的事猛地按下了暂停。
“刚才真的把我吓尿了,你说傅晟怎么就刚好在隔壁,还偏偏电视坏了,这么巧来了我们这里?”
“你还真信了?傅总和周少认识,估计早就得到消息知道他要来,才特意过来打招呼。”
进入卫生间的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片刻,响起淅淅沥沥的放水声。
“看着不像,你没看见周驰那小子的怂样?和座位上长了刺一样。”其中一人说着就笑起来,“我看他俩一点都不熟。”
另一人挺认同这句结论,帮腔:“平时说起认识这个总那个总的,好像人家和他有多亲近,见了真人,倒比我们还要怂。”
两人一点不客气地奚落着口中那位周少,看来是不满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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