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好嫉妒,”杜文谦微笑,“我可对比我大八岁能叫阿姨的女性没有兴趣。”
蒋飞说:“这就是你专找网红脸的理由?”
程朔没有插进他们间的拌嘴,不过目光在杜文谦转过来的手机屏幕上凝顿了片刻,一个十几人的小群,聊天框不断滚动,有人发了一个女生的社交账号截图,底下的留言十分精彩。
程朔的注意不在留言上,也不在那女生的长相,而是照片上她所穿的一件粉色短款礼裙,熟悉的很,可是一时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杜文谦瞥了眼屏幕,“他们发什么了?看那么入神。”
蒋飞搭着程朔,“好像有个美女闪过去,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跳度有点大啊。”
程朔甩开了肩上的胳膊,横了他眼,“你脑子里就剩下美女。”
“是林相诚的表妹,我刚才和你提过,”杜文谦往上划了划,看见照片,“的确是个小美女,可惜了,黑心美女不能碰。”
即将记起来什么的感觉又加深一点,程朔反复拧着瓶盖玩,问了句:“你说他家是怎么破产的,惹了人?”
无头无尾的问题似乎踩中了某个伪装极佳的陷阱,杜文谦神色微妙,上身斜来一点,压低了声音:“不太清楚,周五正好可以去打听一下,不过都好像默认是傅家那位做的,没有见过本尊,但听说很有手段。”
草。
程朔拧瓶盖的手直接定住。
傅家。
就像是两根熔断了的电线突然接通,程朔猛地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照片上的少女,准确来说,是她身上的那条裙子。
——他和傅晟稀里糊涂滚在一起的那个晚上。
那晚他喝的天昏地暗,跑去厕所吐的时候,正好有一男一女在门口商量着什么媒体什么监控,当时他好像还在纳闷那俩人是不是在抓小偷,走出去的时候,刚好瞥见了女生的背影。
傅晟说过,他那晚是误食了别人下的药,才会失态以至越线。
又是刚好得罪了傅家。
一个江庆,难道还有第二个有权有势还姓傅的,又恰好出现在那个晚宴上?
脑子里的线索全连起来,程朔恨不得当场跳起来,敢情就是这一家子搞的事!
蒋飞还在问:“谁啊?”
“你不认识,”杜文谦说,“他父亲你可能听说过,以前经常上财经杂志,叫傅承海,不过已经退位了,长子接手公司,听说还有一个小儿子不知道叫什么,被保护的很好。”
“周五吗?”程朔插了一句。
“对,”杜文谦扭头,“改主意了?”
“就是有点好奇,”程朔浅笑了下,不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我也挺想去看会儿戏的。”
戏不知道能不能看着,但拍卖会的排场着实给的很足。
周五晚上,程朔跟着杜文谦的车在会场外下了车,进去不一会儿,就来了一个工作人员点头哈腰地引他们进上三楼的电梯,介绍着等会的流程。
那人走后,程朔笑着调侃:“够排面啊,杜公子。”
杜文谦不置可否,“形式主义。”
推开房间,一瞬间身上扎满了目光,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倒不是程朔想象中浑身上下堆满名牌乌烟瘴气的样子,都是二十五六的年纪,打扮随性得体,那股松弛的劲头一看便知道绝不是出生平凡的普通人,毫无程朔身上那种市井气。
“老杜,你朋友?”
杜文谦顺势介绍:“程朔,你见过的。”
说话那人是以前喝酒时有过几面之缘的男生,染着头红发,倒也挺给程朔面子,跟他打了个招呼,接着就继续和身边穿着清凉的女伴聊天。
别的基本看了眼就收回视线,对陌生面孔没有多少兴趣,只有少数两个女人的注意在程朔身上流连了片刻。
坐下后,正对着的是一面硕大的液晶电视屏,拍卖还没有正式开始,正在轮番播放今天即将拍卖的商品与介绍图,只不过这一圈富家子弟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林相诚那小子今天来吗?”
“我刚才看见他停的车了,自己家存了那么多年的东西拿出来拍卖,主人能不来看看吗?”
“他那个表妹来吗?”红发男搂着女伴,笑容暧昧,“好不容易有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一阵心知肚明的哄笑声。
“欸,不过你们说,这事真是傅......”
其中一人话说到一半,原本悠哉带笑的红发男立即施以一道压迫性的眼神,没有一点留情,“乱说什么?管好你的嘴,不会说话就滚出去。”
那男人脸上一闪而过忿忿的神情,最终却什么也不敢再说下去,闭上了嘴。
只是一个不大的插曲。
程朔顺手拿了本拍卖手册翻开看了看,页数不多,但密密麻麻的介绍的确个顶个的令人咂舌,翻到其中一页,是幅水墨风绘制的猫咪嬉戏图,下意识停住了继续翻页的手。
杜文谦侧身瞥见,稍稍眼前一亮,评价:“和你家那只猫挺像的。”
程朔也是这么想,掏出手机随即拍了张照片发给蒋飞,很快收到了回复:这不是妙妙吗?
程朔回道:像吗?今天的拍卖品。
蒋飞:你们在了?这画什么价格,便宜的话我给苗苗买一幅当她毕业礼物,她肯定喜欢。
程朔不一会儿问来了起拍价:十万起拍,要我帮你举个牌吗?这还是整场最便宜的那一档。
沉默良久,蒋飞沧桑地回道:你们好好玩吧,这不是我一个穷人该参与的。
程朔抱着手机忍不住乐,回了句:好好约会。接着收到了蒋飞发的一个‘收到’的黄豆表情。
手册上标注的画家程朔没有听说过,但这副水墨画上的猫咪的确生动可爱,至少在程朔这个俗人眼里,这种类型的古画十分少见,他给蒋苗苗发了一份照片,接着又给那养猫的网友发了过去。
程朔:可爱吗?和妙妙长得一模一样。
蒋苗苗被萌得乱叫,立即回了几张夸张的表情包表达心情,程朔正在回复,顶部弹出SHENG的消息:是一样。
程朔刚点进去,又是新的一条:你在拍卖会上?
程朔心想她眼睛挺尖:对,跟着朋友来见世面,这幅画是卖品,你猜猜多少钱?
SHENG:十万。
本来还想逗对方一下的程朔没法继续施展下去,悻悻不已:你怎么猜的那么准?
SHENG没有正面回答,问:有意思吗?
程朔想了想:还挺新鲜,可能因为我第一次来。
“开始了。”杜文谦的声音将程朔拉了回来。
拍卖会正式开始,前面一两件拍品相比后面较为普通,没有引起太多的争锋就被顺利拍走。程朔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看着屏幕,等看完了流程一模一样的三场,已经有点无聊地拖着下巴,有点想收回开始回复SHENG的话。
新鲜归新鲜,但他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他又不买。再新鲜的事情都和他这个观众没有关系。
第四件拍品以二十五万的价格被买走,又是五分钟休息时间,门在这时被突然敲响,穿着西装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推进来,看上去是这场拍卖会的负责人之一,笑脸相迎略带歉意:“不好意思周先生,稍微打扰一下您,隔壁54号先生的包厢电视出了一点故障,我们正在紧急维修中,因为没有多余的房间,不知道是否方便让他暂时来这里坐一会?”
红发男生,也就是周驰首先皱起眉,“没看见我们几个还在这里吗?”
“是,但是这位先生他......”
“不方便吗?”
当听到这句冷沉的声线从负责人身后传进来,一直没去注意发生什么的程朔猛地抬头转去了视线,太阳穴不设防地突跳了两下。
一下子,容纳七八个人的房间安静下来。
身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步态平稳走进房间,正式的打扮与房间里的男女似乎不像处于同一个空间,黑色风衣下摆随着他的步伐小幅度地翻飞,体态斯文修长,戴着银丝眼镜的年轻面孔反衬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气场,一时间,竟然无人敢出声质问是什么情况。
刚才还嚣张着放狠话的周驰第一个回过神,连忙松开女伴起身相迎,“傅、傅哥,不是,傅总,您怎么过来了?”
心底已经开始暗暗叫苦。
他刚才说的话傅晟听见了吗?
可千万别告状到他老爷子那里去。
傅晟淡淡扫过房间里的年轻男女,几乎都在他看过来时心惊胆战地移开了视线,实际上他们大多只在传闻里听闻过这位傅总的事迹,头一次见到真人,第一反应竟出奇的一致——不敢对视。
傅晟说道:“我包厢里的电视出了一些故障,所以让负责人过来问一下这里有没有空位,方便我等待维修。”
“方便,当然方便。”周驰一扫方才的嚣张,谄媚得就差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对方。
程朔还处在一个发懵的状况,就见傅晟的视线略过众人,最后停在他右手边的空位,径直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短短几秒,简直没有比这更加漫长的过程。
原本程朔这个角落没有任何人注意,一瞬间,收到了各异的多方打量,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结束,屏幕里镜头继续对准了拍卖台,拍卖师的声音有效地缓借了房间里凝滞的空气,几个人佯装看着屏幕,实际都在偷偷打量程朔的方向。
就连杜文谦也在意外之于给了程朔一个富含深意的眼神,似乎在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程朔哪里知道。
他只想把身边这个骚动之源重新塞回隔壁,好端端的,怎么每次遇见傅晟都能碰上这种措手不及的情况?
“你怎么在这?”程朔偏了偏身,压低声音挤出几个字。
傅晟翻开掌心里的拍卖册,头也不抬,语气淡淡:“电视出了故障,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去他妈的出故障!
第40章
原本气氛轻松的包厢因为傅晟的出现突然间陷入了一股微妙的安静,暗流隐隐涌动,这感觉就好比小辈们混乱的私下聚会正玩到兴头,猝不及防闯进了一个长辈,再扫兴,也得咽下这口气,乖乖赔上笑脸。
哪怕他们其中不少都和傅晟是同辈,但谁真敢这么不自量力地凑上去?
林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藏着满肚子想和同伴分享的八卦的几人,这下也不得不拉紧嘴上的拉链,虽还是言笑晏晏地交谈着拍卖场上的情况,但都大大收敛。
这其中尤属周驰最为心惊胆战,别的那些二代怂归怂,总归是和傅家没有什么往来,但他家不一样,勉勉强强能和傅家攀上一点远房表亲的关系,小的时候不懂事,还敢凑上去叫傅晟一句哥。但如今除了逢年过节,压根见都见不到这位传闻里杀伐果断的傅总,再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当着本人的面乱攀亲戚。
过去宴会上他都是乖乖做出一副单纯礼貌的后辈模样,这下好了,为了看个热闹,这么多年的人设全白搭。
他旁边其实也有一个空位,更靠近中心,可傅晟进来后视线停也没停就直接掠了过去,倒像是目标明确,落座在了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
更是让周驰的心凉了半截。
旁边的女伴还不懂眼力见地把草莓喂到了他嘴边,周驰心烦地拍开,让人赶紧坐远点,女伴委屈地撇了撇嘴,但也不得不起身照做,掏出化妆镜假意补妆,实则视线忍不住悄悄落在傅晟的方向。
事实上,场上大部分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在这场拍卖会原本的主题上。
一下子被当作焦点的感觉让程朔有点心烦,甚至对这趟一上头决定的行程感到了后悔,翘着腿胡乱翻着膝头上的手册,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略低沉的话音,扭过头,傅晟的侧脸笼罩在包厢柔和的灯光下,视线隔着镜片,专注地阅览着掌心的拍卖手册,淡然自若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程朔的幻听。
“别抖腿。”
程朔顿了一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继而视若无睹,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你隔壁的的电视什么时候能修好?”
“我离开时他们告诉我要半个小时,具体你可以去问维修人员。”
听到还要半小时,程朔是真心实意地维持不住笑容,放下了翘着的腿。
虽然比不上蒋飞那样的没心没肺,但他的脸皮一向不算薄,更别提畏惧这七八个人的目光。
只是今晚这些关注全都来自身边这个意料之外出现的男人,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他就像是被当成了一盘菜,只因为刚好摆在傅晟面前,于是引来了旁人种种不怀好意的打量。
这种被莫名其妙地揣测加针对的感觉,才是程朔烦躁的根源。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程朔压低着声,“中间也有个位置,你绕一大圈,不觉得麻烦吗?”
傅晟说:“你不想我坐在这里?”
程朔扯了下嘴角,觉得是个很白痴的问题,“你觉得呢?”
“那看来是我会错了意。”傅晟微垂的眼皮细微地撩了一下,嗓音不大,但却仿佛有股凉飕飕的风扑在周遭,程朔摸了摸后颈,驱散那阵森冷的寒意。
什么意思?
程朔有点莫名其妙。
和傅晟的那些事本来就不好摆到台面上说,这个他都明白的道理,傅晟怎么会不懂?
偷偷摸摸地进行下去本没有什么,甚至偶尔还挺刺激,但现在当着那么多人面,这人居然一点没和他要避嫌的意思。程朔琢磨不明白傅晟到底想要干什么。
眼下实在不是一个合适追问的环境,程朔看着电视上的画面岔开了话题:“我不是看你和那个红毛认识,你干嘛不坐他旁边?刚才你朝这走过来的时候,没看见他脸都绿了。”红配绿,那场面相当喜感。
傅晟头也不抬道:“不熟。”
“咱俩难道很熟吗?”
傅晟短暂地与程朔视线焦汇,唇角微提,含着似乎某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够领会的深意,“我和他一般一年只见一面,按照次数算,确实跟你更熟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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