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纭星无言地看了程朔一会,把早餐放在床边,“我要去上课了,晚上你不用去上班,我给你请了假。”
“你怎么帮我请的?”
“说你喝多了不舒服。”
程朔一脸‘完蛋了’的表情,傅纭星问:“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只是这个理由……他们都知道我酒量好,肯定知道是借口,这次还是你去请的,回头绝对要乱想了。”
傅纭星坐在床边,语气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告诉他们不行吗?”
“我又没什么关系,”程朔一顿,抬手忍不住捏了捏傅纭星的下巴,逗猫似的,“只不过我名声不怎么好,怕人家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把你也想的很坏,有句话怎么说的,近墨者黑。”
傅纭星握住他的手,探身吻了吻程朔的唇,“那我从里到外都是黑的。”
“是吗?怎么我昨晚看还是挺白挺粉的……还挺红。”
看着傅纭星顶着发红的耳朵一声不吭离开的背影,程朔笑得很开心,吃掉了这顿不知道算早餐还是中餐的饭。
事实上傅纭星有点把他想的太弱了,昨晚他休息的很好,再上个晚班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天色渐渐暗下,程朔还是闲不住,去了趟酒吧。
“朔哥,你不是请假了吗?”
“喝了酒可得好好休息。”
面对员工们带着暗示的调侃,程朔一并装作耳聋,只管吩咐工作上的事情。看他不愿意多说,大部分人也就点到为止,还是趁着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郝可才悄悄摸摸凑过来。
“哥,你和小傅,你俩……?”
程朔头也没抬,“怎么连你也那么八卦?”
郝可笑着说:“来恭喜嘛,说真的每次看见他来我都心惊肉跳,感觉你们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吵架,他难得今天来的时候讲话那么温柔。”
“怎么个温柔法?”程朔好笑,也有点好奇。
郝可压着嗓子学:“他昨晚喝酒了,身体不太舒服,这两天就不过来了,嗯,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他的。”
“他真的那么说?”
“对啊,一副你家属的样子。”
程朔想了想那个场景,觉得傅纭星一脸认真地说这番话的样子实在好笑又让人感动,难怪那些员工甚至都略去了猜想,笃定了他们的关系,这还有什么公之于众的必要。
“聊什么,那么开心?”
杜文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后,见到真老板,郝可立马没了嘻嘻哈哈的嘴脸,鹌鹑似的跑开去干活。程朔还想着她刚才说的话,脸上带着笑。
“现在好像也不是春天,怎么笑得那么荡漾?”
被今天不知道第几个人调侃,程朔也没有再藏,感叹道:“谈恋爱还是刚在一起的时候最快乐。”
杜文谦点点头,“这方面你的确比较有发言权。”
“我就随口一说,”程朔谦虚道,“你怎么来了,有朋友吗?”
平时除了偶尔来喝酒和视察工作,杜文谦也经常会带身边那群二世祖朋友到自己的酒吧来回串场。
又能广交友,又能卖个面子。
说到这个问题,杜文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微妙,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卡比龙黑支,靠在程朔旁边,点上后吸了一口。
“我是想来问你,你和傅家那位长子,傅晟,还有联系吗?”
这个骤然被提及的名字令程朔的眉心跳了两下,他不知道杜文谦想说什么,只言简意赅道:“早就不联系了,怎么了?”
“听说他和他父亲吵翻天,解除婚约了。”
第80章
回家的路上降起一阵小雨。
刚开始时断时续,仿佛随时都会停下,直至一道雷划破了乌云密布的夜空,霎时,暴雨倾临。
程朔熄了摩托的火,猫着腰躲进楼道里,身上已经没有一处能够入眼的地方。
稍一用力,T恤哗啦拧出一地水。
程朔自认倒霉地甩了甩双手,顺道将头发往后一梳,沿着楼梯往上爬。万幸,口袋里震动了一路的手机居然没有进水。
傅纭星:我还有一些课业要收尾,晚点才能过来。
傅纭星:记得吃晚饭。
傅纭星:我上课了。
……
傅纭星:下雨了,你在家吗?
傅纭星:看见了回我,我知道你出去了。
翻到最后一条,程朔唇角上翘,怀疑傅纭星要么有千里眼,不然就在他身上安了监控。
他想要回复一句“我到家了”,让对方别担心,沾了雨水的屏幕拿在手里和泥鳅一样,频频打滑,劈向错误的字符。
短短四个字,不知道来回删了几条。
程朔烦躁地啧了一声,站定在漆黑的楼道里。
老旧小区的声控灯不怎么灵敏,一直没有人来检修,只有手机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终于发送出去,程朔抬起头,倏地打了一个冷颤。
他没有动,站在他家门口的黑影也维持同样的姿势。
相视无言。
程朔右眼皮重重跳了一下,一股潮湿的风从楼道窗户的缝隙灌入领口,此刻他甚至没有多少错愕,只觉一种充满戏剧性的荒唐──今晚话题里的主角,和这场暴雨一样毫无征兆出现在了面前。
傅晟低沉的声线劈开一道沉默,被雨声削了几分气势:“见到我就想跑吗?”
没错。
“你怎么在这里?”
“想见你。”
程朔张了张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黑暗里看走了眼,这怎么可能是傅晟会说出来的话?
一种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和外头激荡的雨声互相拉扯,谁都没能取胜,最终,无可奈何地抬起了前脚。
“上次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到底还有什么问题?傅纭星等会儿要过来,我们……”
程朔突然没有了声音。
和他一样,傅晟全身被雨浇透了。
──总是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的黑发被冲乱成细碎的几绺,打湿了眉头与山根,沿着耳鬓朝下滴水。他的衣服,手表,鞋子全都受到了暴雨的洗礼,站在门口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已经把地面染成了深灰色。
“你……”
视线下移,程朔瞳孔一缩,他几乎要把那句“疯子”脱口骂出。
垂在傅晟身体右侧的小臂上,一道开裂的口子正在往外汩汩渗血,由于其主人粗暴的照料,已经撑开了表层浅浅的痂。
触目惊心。
“为了这件事,他和家里吵了一架,”一小时前,杜文谦的话在脑海里空旷地回响,“说什么的都有,传的最多是他在外面有一个藏得很好的情人,为了对方才反抗,圈子里难得一见的大新闻。那位傅总失控的样子总感觉很难想象,你们还有在联系吗?”
疯了。
程朔耳边嗡嗡响,根本不想听见和傅晟有关的任何消息,不管是一开始所谓的婚约,还是如今莫名其妙地解除,都和他没有关系。
但在那个当下,傅晟的声音还是违背了他的意愿,冲出回忆。
──‘如果我解除婚约,你是不是就会和傅纭星分开?‘
这句话就像一句诅咒,伴随着杜文谦带来的消息搅乱了一天的心情。
程朔的心突突跳着,他想问傅晟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顶着一身伤出现在他家门前?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又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可今晚的傅晟安静异常。
程朔大步上前,还没有来得及抛出质问,傅晟的身形在黑暗中微微晃了晃,随后,朝他的方向倒了下去。
程朔本能地伸手去接,来不及做什么准备,带着两个人的体重狠狠撞在铁门上,身上压着傅晟的全部重量。
‘砰!’
眼前黑了好几秒,程朔缓过劲想要破口大骂,可一个字也没有发出。
傅晟的手臂烫的吓人。
把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从门口扔到沙发上,着实需要不少力气。
傅晟发着高烧,半陷入昏迷,压在身上就像一尊密不透风的石像。
程朔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喷洒出来的热气总是贴着他的耳朵和后颈,有好几次,唇甚至擦过了那块皮肤。
整个过程,傅晟的嘴里一直在喃喃低语。
程朔凑近去听,才发现说的原来是‘疼’。
傅晟也会喊疼?
不对,疼的不应该是他吗?
饶是有满腹憋屈,程朔还是没有选择虐待病号,他草草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翻箱倒柜找出了常备的医药箱──上一次用,也是因为傅晟。
“能听见吗?”
没有反应。
“往那边挪一挪,你刚才不是说话说的好好的,别装死。”
程朔蹲在沙发边,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傅晟的脸,湿漉漉的,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过去高高在上的精英如今还不是像个丧家犬一样窝在他的地盘上。
想到这里,他又泄愤地掐了把傅晟的下巴。
下一秒,手腕就被握住。
“没有死,让你失望了。”傅晟深灰色的眼睫经过雨水的冲刷,莫名有了几分可怜且脆弱的味道,他注视着程朔,再没有移开。
程朔抽出自己的手,“你刚才不会是故意倒下的吧?”
“你总是把我想的很坏。”
“没办法,你前科太多了,”程朔低头给他处理起小臂上的伤口,按照经验,应该是被什么锋利的器具割伤,照这个深度很难不留下疤,“现在你比我更像混黑社会的,一脱衣服,到处是伤。”
傅晟没有说话,他半阖着眼睛,缺乏血色的唇虚弱地吐着热气,在手臂上的包扎完成时,他拉住了程朔的手。
“我退婚了。”
“听说了,”程朔顿了一下,“你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傅晟道:“是被我父亲用茶杯砸的。”
“还好没有砸到脑袋。”程朔讽刺了一句。
“他朝我的头扔过来,”傅晟语气平淡,“我挡了一下。”
程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屋外的雨依然没有急停的迹象,他转身想去收拾医药箱,但被傅晟拦抱住了腰,失去平衡,跌坐在了对方腿上。
“我刚换的衣服!”程朔炸毛,想站起来,但碰到傅晟刚缠好绷带的手臂,又犹豫了一下。
傅晟收拢双臂,雨水的冰冷和滚烫的体温一阵一阵传递到程朔身上,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缠得越来越紧的猎物,耳后,贴上傅晟低哑的声音。
“这段时间,我重新考虑了一下我们的关系。”
“我们?你注意措辞,我什么时候和你有关系了。”
傅晟仿若未闻,继续道:“你说重点在于我想要什么,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这句话。父亲和母亲只会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如果我不服从,他们就会放弃我,转去培养下一个更乖的孩子。所以,和学业事业一样,婚约也是我必须接受的东西。那些人维持着婚姻,又各自有更爱的情人,我以为这就是规则。我从来没有想过,到底想不想要。”
房间里很安静,雨不断砸落在窗台。
程朔第一次听傅晟主动说起过去,平静的字句有着不容忽视的魔力,他像被某种烦躁驱使,心跳得很快。
“所以呢?你想说你是因为我才去退婚的?”
“退婚是我经过考虑后的决定,”傅晟说,“程朔,我想要你。”
“你是不是烧傻了?”
程朔挣开傅晟的手臂站起来,为了掩饰一般,拔高嗓音。
“我不想听你在这里扮深情,你走吧,傅纭星很快就要回来,你也不希望被你弟弟看见这副样子吧?”
他没有料到傅晟会回答:“我不介意。”
程朔哑口无言,觉得傅晟肯定真的把脑子烧坏了,可眼下,他居然束手无策。
傅纭星随时可能回来,这次,没法像在按摩室里那样蒙混过去。
怎么办?
程朔在客厅踱了几圈步,心烦意乱地打开了和傅纭星的聊天框。
程朔:和你说件事,你回来不要生气。
程朔:你哥在我这里。
第二条消息刚发出去没有半分钟,傅纭星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来找你了?”冷冰冰的声音沿着听筒破入耳膜,压抑着隐隐的怒气。
程朔连忙把原委和盘托出,为自己叫冤:“外面下雨,他受伤了,还发着烧,我不知道还能找谁,赶也赶不走。”
“我马上回来,不要挂断。”
傅纭星没有一句废话,电话里传开鼓鼓的风声,夹杂急促的雨,他似乎在往外疾走。
沙发上的傅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发出一声轻轻的讽笑,“他对你真是没有一点信任。”
程朔捏了捏山根,“你能不能安静一会。”
饶是休息的再好,也抵挡不住一路淋雨,再照顾这么一个难搞的病号。刚才傅晟那一撞,把他本来就酸痛的腰砸得更疼了。
过了今晚,他估计也得发场烧。
──咚、咚。
门被敲响的时候,距离傅纭星的电话只过了十分钟。程朔一个箭步冲上去,压根没有去管还在通话中的手机那头是否传来相同的动静。
门外,柏晚章敲门的手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放下,对上僵在原地的程朔,他没有意外,慢条斯理地收起了挂满雨水的伞。
随后,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家里有个病号跑了出来,我来把他接回去。”
第81章
程朔脑袋里名为理智的区块轰的一声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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