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罐从长椅上跳下来:“罐罐只是一点点饿。”
魏承从柜子里拿出几包甜糕递给他,带着他一边净手边道:“你先吃着垫垫肚子,罐罐是想着炒羊肉还是羊肉饺子?”
罐罐拿着小帕子擦擦手,又抓过两块梅花糕各咬一口,歪歪头:“想吃饺子!”
“成,那咱们就吃饺子。”
小娃欢呼一声:“那罐罐帮哥哥填柴!”
魏承摸摸他脑瓜:“不用你做活,你只吃糕点陪着哥哥就成。”
来到柴房后,魏承先是从面缸里舀了两碗精细白面,想了想又多添几碗。
家里的精细白面虽说不多了,可既然想吃羊肉饺子那就得用白面,不能用那有些糙硬的苞米面,白面面团越揉越光滑,他见着软硬差不多了,便把面团揉好放在一旁慢慢醒着。
随后又将两条新鲜羊肉用清水简单冲洗,他力气大,不一会儿两块鲜肉就在他刀下变得细腻黏稠,都说一斤羊肉,八两葱,他又将十来根葱剁碎,这葱一来,就能借去羊肉几分清香味儿。
因着羊肉鲜嫩,他没放味道呛重的土酱,只放了些镇上打来的酱油和盐巴,切了不少野干姜用来祛除肉腥味,淋上热油后用劲儿搅拌羊肉大葱,见肉菜不分彼此,他才收了力气。
罐罐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动动鼻子:“哥哥,肉馅好香呀!”
魏承边擀皮边笑道:“今儿哥哥多包些饺子,咱们吃些,给豆苗几家送去些,剩下的便放在圆帘子上在外头冻上,到时候你想吃,拿回来就能给你煮。”
罐罐撸撸小袖子:“罐罐去净手,和哥哥一起包饺子!”
这一春一秋过来,兄弟俩包了不少回饺子,那小罐罐不仅学会包饺子还包得极漂亮,小饺子排排站,活像一群胖乎乎的小元宝。
他们吃饺子向来是现吃先下,包好三十多个就直接送到沸腾水中煮着。
雪白的饺子在水中打着转儿又慢慢浮上来,热水沸过三回,这饺子便是好了。
他们也没去堂屋吃,只一人一碗淋上醋香辣子油的水饺,守在灶台边儿就痛痛快快的吃了起来。
刚出锅的羊肉香葱饺还是有些烫,不过越烫吃着越爽利,一咬开薄薄软嫩的饺子皮,就是满口的鲜嫩爆汁。
他们吃饱喝足后继续包饺子,过后一数,那两斤羊腿肉混着十来根葱,竟然足足包了一百六十多个小饺子。
见着外头雪已经停了,魏承捡出来四十多个留着送人,剩下的全都摆在圆帘子上,把整个小帘子都放在秋日里晾晒柿子干的网兜上,因着网兜高高挂着,也不怕野猫野犬钻进院中偷吃。
雪虽然停了,可还是刮着寒风,魏承便没让罐罐跟着,他手里提着昨儿从如意酒楼那得来的三层食盒,里头装了三盘还未煮的生饺子。
“在家里等着哥哥,哥哥回来就陪你堆雪球。”
罐罐抱着小墨珠儿乖乖道好,往前跟了一步,感受到冷风袭面又退了回去:“哥哥送完饺子,要快点回家哦!”
魏承挥挥手:“莫要待在门口受风吹,快回屋头去。”
魏承先给豆苗家和莫夫郎家中送去,又去到离着莫夫郎家较近的里正家。
他一进大门就见着里正和里正娘子在扫院子中的雪,旁的门户紧闭,像是没人在家的样子。
“伯伯,这雪还要下呢,您怎么早就扫雪了?”
老俩口听到说话声才知道来了人,里正娘子忙招呼道:“承小子来了,来来,快进来坐。”
又看一眼里正:“还能因为什么?你里正伯伯闲不住,家里有点活恨不得立马就做完了。”
“趁着雪少先扫了,到时候也能轻便些。”
里正也放下扫帚,笑道:“外头冷,咱们进屋说话。”
魏承跟着他们进了老俩口的屋子,里正娘子也注意到他手里的食盒,哎呦一声:“来你伯伯家串门,还带什么东西!”
魏承笑道:“今儿罐罐馋羊肉,我便给他买了两斤肉,包了不少饺子就想着给伯伯尝尝鲜。”
羊肉那是多贵重的玩意!
“承小子,快拿回去给罐罐吃,伯伯不吃这个。”里正虎着脸说什么都不要。
魏承打开食盒,将那盘羊肉饺子放在桌子上:“您瞧瞧,这也没有多少,就想着羊肉是个稀罕物,咱们几家分着尝尝,再说我和罐罐吃着,自然也想着让伯伯和婶婶吃着。”
“哎呦,瞅瞅这承小子多孝顺。”
里正娘子叹口气道:“你里正伯伯可是最好羊肉这一口的,往年不说买多少,那两三斤羊后腿肉是说要就要的,今年我带着溪哥儿去喝羊汤,想着给他也买一碗回来,这老东西竟和我俩吹胡子瞪眼,说什么都不要我买。”
魏承察觉出什么:“伯伯和婶婶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里正不赞同的瞪一眼自个儿婆娘,皱眉道:“魏承,莫要听你婶婶乱说。”
“哎呦,你说说你这个人,有什么事就在心里憋着,承小子又不是外人!”
里正娘子道:“承小子,是这么回事。”
“你也知道你三郎哥和秋哥儿这一年来风雨无阻在镇上摆摊卖干菜卖野果,他们俩这样拼,也不过是为了让三郎能和姜水村的一个猎户学本事,那猎户脾气怪点,是有真本事的,不少人看到他动不动就从山上拖着野猪矮鹿到镇上卖。不过想要从他那儿拜师学艺得给他十二两银子,十二两银子听着吓人,可只要学到真本事,那十二两银子不出一年也赚回来了,且说那本事也能跟着自个儿一辈子是不是?”
“他们小俩口这一年来省吃俭用,还有秋哥儿娘家的补贴,也只攒下一点银子,我听人说那猎户来年没准就不在姜水村了,可眼下又不是卖年猪的时候,现在卖就是亏,我和你里正伯伯这一年都白干了。”
“又因着他们到处摆摊,小俩口经常要用家里的牛车,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因着这事还与秋哥儿争论几回,他们就想买头自个儿的驴子,这又是一笔钱。”
“家里倒是有点银子,不过这点银子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都盯着,我也不想因为这个和她们吵,老三不让秋哥儿回娘家借钱,他就想着要卖地……”
里正娘子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我听你里正伯伯说过,你还想买六亩田地啊?”
“对,我是打算着买六亩地。”
魏承听明白了,遂笑道:“若是能买到里正伯伯家的田地,倒是我占便宜了,这村子里谁不知道里正伯伯家的田地,年年翻整的最好出粮也多。”
话都说到这儿了,李茂德也叹口气:“不是我偏帮你三哥,三郎性子活,胆子大,他打小就想学猎户的本事,秋哥儿也支持他。你大郎哥和二郎哥人老实,胆子小些,一提学猎户的事就退避三舍,再者他们的婆娘也觉得做猎户是在害他们当家的。”
“伯伯记得你说过,想买六亩地是要种细粮,你和罐罐要读书还要拾掇农田,东一块西一块地也是不方便。当初你三郎哥成亲,我给了他八亩地,如今他想卖三亩。正好我们家有六亩好田,离着你从老王家买回来的两亩地还挺近,我便想着不如你三郎哥卖你三亩,伯伯也卖你三亩。”
魏承记得里正家的那片田地,他和罐罐秋时赶着驴车路过时,总能看到那片粒粒饱满又金黄黄的麦田。
他想了想道:“伯伯,我这今冬卖鸡蛋赚了点银子,不如我先拿着让三郎哥先用着?秋收时我见过您家那片地,地势高,黄土细腻,您说着我也是真心动意动,不过这卖田是大事,要不您一家人再好好商量?”
“不必商量了,那片地是我和你里正伯伯的,只要你相中,我们就愿意卖。”
里正娘子道:“我们知道你今冬卖鸡蛋赚了钱,那想来也是留攒着置地和还人家盖房子的钱。婶子家里田地和人多,但出力的只有三个汉子,只夏税秋税,年年都叫我们犯愁。再说溪哥儿今年都九岁了,婶子这个做娘的,怎么也得开始给他准备银饰嫁妆了。”
魏承看里正一眼,见他叹气点头,便道:“成,那明儿咱们就签契,我带着银子来买地。”
“承小子,六十两银子一时半会儿不能那么好凑,伯伯想着你有多少就先给我们拿多少,不必着急再出去借银子。”
“我能凑齐,盖房子的钱也不着急还镇上李家,您不用替我俩担忧。”
魏承知道他们急用银子也就不藏富了。
相处这样久,里正伯伯和婶子待他们一片真心,他心里自然也是极清楚的。
但还是笑着补了句:“我这做小辈的要多嘴说几句两位嫂子了,还望伯伯和婶子莫要和她们说起这六十两的事……”
原本里正老俩口听到魏承说能一下凑齐六十两,就震惊好一会儿,这忽然听到他这么说,也知道自家儿媳嘴大舌长的坏毛病是又传出去了。
“可是又从她们嘴里生了什么事?”
魏承却不肯多说,只笑着含糊道:“没有,没有。”
怎么没有,他和罐罐前脚给里正家送筐红黄鸡蛋,后脚这事就被李家的媳妇宣扬出去了。
那几天村里的婆子娘子,没少来他们家借着串门的名义想看鸡粮。
里正娘子低骂了句“这嘴长小娘们”,又气道:“承小子,你放心,这事我和你里正伯伯不和任何人说。”
魏承记挂着家里的罐罐,只和里正定下签地契和去官府过地契的日子后,就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走。
里正娘子将魏承送出大门外,回到屋头心里还憋着火,这俩媳妇是一点教训也不长啊!
“行了,行了,事情都发生了,你再想又什么用?以后家里有啥大事,避着她们就成。”
里正看着桌子上的一盘饺子,这羊肉葱馅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这个承小子是真没白疼啊!
他道:“等会儿把这饺子煮了,你多吃点,剩下几个给溪哥儿他们分分吃了算了。”
“分什么分!”
里正娘子端着盘子就往柴房走:“这饺子是人家承小子孝敬你的,又不是孝敬他们的,一个个嘴大舌长,天天给我找事,一个也别想吃人家承小子带来的饺子!”
今儿大郎家和二郎都陪着媳妇回娘家了,秋哥儿和三郎还在镇上摆摊。
里正娘子将饺子煮好捞出来,十个装在盘子里给李茂德端去,还不忘给他热了碗酒。
李茂德一闻到羊肉香和酒香就舔着唇道:“哎呀,这怎么都给我端来了。”
“还剩下六七个,等会儿我和溪哥儿吃。”
里正娘子将醋和辣子碟放到他面前,笑道:“老家伙,瞅瞅你馋的,快吃吧,你说说养儿养女有什么用,还不如人家承小子会来事。”
李茂德夹着饺子送进嘴里,又喝了口小酒,长舒一口气:“是这个味儿。”
又道:“这聪明人做什么都出色,你看看承小子这肉馅调的,可不比你差啊!”
家里的心头大事得以解决,老俩口都有心情说玩笑了。
她拍李茂德肩膀一下,笑道:“这承小子在你眼里就是香饽饽!你有种天天叫承小子给你做饭吃!”
“那不成,承小子还得科考,做大官咧!”
里正娘子看一眼门外,凑在李茂德耳边道:“你说说承小子咋攒的六十两银子啊,他一说出来的时候我都吓住了,那可是六十两,不是六两,就算六两也要不吃不喝攒上好几年啊,我听说镇上那红黄鸡蛋都卖到十多文了,可是他家养的鸡也就三十来只……”
李茂德沉吟一会儿,道:“你可知道乔郎中给罐罐介绍的珠算师傅?那是个走商半辈子的人,而且还是个老童生,他膝下无儿无女,又十分疼爱罐罐,我想着没准是他给那俩小子的银子。”
里正娘子点点头:“这么说就对了,走商赚的都是大钱,那老童生攒了一辈子银子,想来六十两对他来说也是拿得出来的。”
第二日清早,魏承就带着罐罐和银子来与里正签契,李三郎便赶着牛车去到镇上官府过地契。
魏承坐在堂屋与李茂德说着来年粮种的事,罐罐就被秋哥儿带去找溪哥儿玩。
溪哥儿才从被窝起来,眼睛一亮:“罐罐!”
罐罐捂着小嘴,又点点脸蛋:“小溪哥懒被窝,羞羞羞!”
“好你个小罐罐,还敢取笑小溪哥了!”
溪哥儿头发都没梳齐整就跑去追罐罐,里正娘子拿着篦子在后头喊:“哎呦,我的溪哥儿,外头都来了客儿,你这么披头散发的哪里行!”
俩孩子在李家的大院子里转圈跑,李家大嫂生的小宝妹儿拍着小手叫好。
秋哥儿拿过里正娘子手里的篦子,笑道:“娘,你去忙吧,我给溪哥儿梳头。”
“成,那你给梳吧。”
秋哥儿帮着溪哥儿把头发梳好,又带着他们在院子里堆雪球。
晌午,李三郎终于带着地契回来了。
魏承将地契揣好,便带着罐罐要走,里正娘子忙阻止道:“承小子,莫要走了,我这饭都快做好了。”
“婶子我们就不留下吃饭了,豆苗约着我明儿去丰苗村的小集摆摊子,我今儿拾掇点栗子菘菜留着明儿卖。”
里正娘子见他这样说,也只得作罢。
魏承没留下是对的,今儿李家的饭桌上,那可以说是落针可闻。
忽然,元氏一边抱着泰儿喂粥一边道:“爹,我听说老三卖地了?”
桌上人都没说话,里正娘子淡淡道:“老三卖三亩,我和你爹卖三亩,承小子眼下只有十来两银子,剩下的以后再给,你还想问啥?”
元氏一噎,看向安静抱着宝妹儿的大嫂:“这事您不和我说也就算了,大哥大嫂怎么也才知道?那六亩地一年能出多少粮能卖多少钱?剩下那五十多两,十年八年他能还上吗?就因为爹看重承小子,就让他拖着地钱一年又一年?”
又骂了句:“没钱买什么地啊!”
李三郎是得了自己卖地三十两银子的,就不愿意听她这么说魏承,冷脸道:“二嫂,你管的也太多了,承小子买着我和娘的地,也没买你家的地!我们都不急,你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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