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怪不得镇上人家都赞您心善人好,实不相瞒小子也是打听许多药堂才来得您家,您好人有好报,待雪化解冻,开了春儿,您药堂的收药生意定会红红火火的。”
钟郎中一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收了银两魏承就带着罐罐离开了药堂。
来时双肩沉重,走时他们却一身轻松,银子全藏在了背篓里,而背篓上上下下都扑满了杂草,根本丢不了。
为避人耳目,钟郎中还给了他们两包驱寒温体的草药。
魏承表面淡定,可握着罐罐小手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
三十两银子!他们这个冬天都不用为着粮食犯愁了!
今儿都腊月二十二,马上就是年了,魏承心里泛酸,自从他爹死后,他就再也没有过一个好年。
“哥哥,疼。”
魏承一惊,连连松了罐罐的小手,改为牵着:“对不住,哥哥太高兴了。”
罐罐嘴里含着杏脯:“哥哥,为什么这么,高兴呀?”
罐罐太小了,他只知道蛙子多是好事儿,但他不知道三十两白银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因为哥哥可以给罐罐买好多好吃的。”魏承点点他小手里握着的最后一块杏脯:“还能给罐罐多买几两放在家里慢慢吃。”
罐罐眼睛都瞪圆了,高兴不已:“罐罐还想,吃酥糕糕。”
罐罐说的酥糕是芙蓉糕,他们拢共买了五块,四块送人,剩下的一块给罐罐解馋。罐罐又喂他一半,那糕香甜软糯,入口即化,小孩只吃个香,吃完砸砸嘴,一脸茫然的拍拍肚肚:“糕糕,已经在罐罐,肚子里了吗?”
浑像老人常道的,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
而那糕点昨个儿他们已经送给了草郎中家,只是草郎中赶巧不在,魏承也就没有提学算盘的事儿。
“好,买,都买!”
魏承笑了笑道:“走,哥哥先带你去吃早食。”
两个小孩起来的早还没有吃早食,上山卖力挖地笼和长途跋涉去镇上都不让他们觉得饿,现在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了肚子都此起彼伏的叫出了声。
罐罐高兴道:“吃包包!吃包包!”
绕过一片青石街,就来到了那一片都是吃食的摊子,许是快过年了除了冒着热气的各样吃食,还有许多铺着摊子写对联的老者,卖红灯笼的娘子……一条长街货与物琳琅满目,好不热闹。
也不知前头卖包子的摊贩是来的晚了还是不在这儿摆摊了,他们这一次没有看他的包子摊。
“豆腐花,豆腐花,香喷喷的豆腐花嘞……”
罐罐道:“哥哥,豆腐花,是什么?”
“是用豆腐做的,至于滋味…我小时候好像吃过,可却没什么印象了,不如买来尝一尝?”
魏承牵着罐罐走近那摊子,摊贩热情招呼道:“小哥来碗豆腐花不?”
罐罐踮着小脚望摊子,那摊子比罐罐高些,摊贩刚开始还没看到他,呦了声:“这打哪钻出来个年画娃娃。”
罐罐知道这是再夸他,露出口小白牙,学着哥哥的样子奶声奶气的问:“多钱,一碗?”
“一文钱一碗。”摊贩笑道:“娃娃,你要不?”
罐罐仰着雪白的小脸,鼻头冻得通红:“好吃吗,不好吃,罐罐不给钱哟。”
魏承都惊了,这,这话可不是他教的!
“呦,碰上硬茬了!”摊贩笑道。
一旁的摊贩娘子也笑开了,声音洪亮:“好啊,你来我这儿吃,若是不好吃,我刘娘子请你俩了!”
他们这面的女子大都是豪爽性情。
魏承扫了眼摊子,笑道:“我弟弟说笑的,先来两碗豆腐花,再来……”
摊贩揣着袖口给他介绍:“咱这儿有锅帖子,也有馅饼,菘菜猪肉,葱香猪肉,酢菜猪肉,还有各样素的,荤饼三文,素的两文,小哥想要哪个……”
魏承低头问罐罐:“你想吃什么?”
罐罐乖乖道:“想吃肉。”
魏承道:“那来两个葱香猪肉和酢菜猪肉馅饼。”最近天天吃菘菜,既然出来了就不吃了。
一打眼就看到摊贩娘子正在搅拌深色热锅里的茶叶蛋,魏承还记得自己幼时一天一个鸡蛋,他看一眼罐罐,罐罐怕是都不知道有鸡蛋这样的好吃食。
于是道:“再给我来两个茶蛋。”
摊贩拿之前先道:“小哥,平常日子一枚蛋三文钱,冬日天冷鸡不爱下蛋,算上茶叶子这一枚茶蛋可得要六文钱了。”
鸡蛋冬日贵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且正因着是个好吃食,上到老下到小,无论是生病还是犯馋一只蛋都能把人哄好,再贵都有人买。
魏承有些心热,等天回暖,他们也可以买些鸡苗回来养,左右现在有了银子……
两碗豆腐花,四个肉饼,两枚茶蛋,拢共二十六文。
魏承掏钱给摊贩娘子,摊贩娘子却摆手:“不要,不要,等你俩吃完再要!”
摊子后面有几张椅子,眼下没什么人,兄弟俩拿着热气腾腾的早食落了座。
魏承看着罐罐笑道:“刚刚那话你这小娃和谁学的?颇有些像个小混子。”
“我吓吓他嘛。”
罐罐悄悄凑他耳边:“罐罐,厉害吧?”
魏承忍了笑,一边给他剥茶蛋一边道:“厉害,真厉害,我瞧罐罐啊,以后怕是要做咱茂溪山的小混子头头。”
这时那剥好的茶蛋也送到罐罐眼前:“慢慢咬,别噎着。”
罐罐先是有点嫌弃的皱皱小鼻子:“黑乎乎,好像杏儿。”
能把茶蛋和小狼放在一处比也就只有罐罐了。
“尝尝,哥哥不骗你,鸡蛋很好吃的。”
罐罐用筷子叉住蛋送进嘴边,先是轻轻咬了口,嚼了两下,圆润的眼睛就瞪大了。
颜色鲜亮的深色蛋青一咬就渗了一口浓郁又不带涩味的茶香,咀嚼之中五花八门的香料味道也卷入舌中,再咬两口就吃到了香喷软嫩的溏心蛋黄,鲜黄的汁还流动着,需要吸着吃才不浪费,而这蛋汁更是香气四溢,很是好吃,有些顶了,再喝一口洁白细腻的豆花,一点点热油炒熟的辣子香混着咸香粘稠的汁水滋味一并入喉,只觉得口齿生香,胃也暖了起来。
小罐罐哪里吃过这样的吃食,刚刚有多“嫌弃”,眼下就吃得头也不抬,连呼真香。
魏承看在眼里,心情也是好极。
罐罐终究饭量小些,小嘴一抹,还剩半碗豆花,半块肉饼,魏承见状捡了他的剩儿。
摊贩娘子见他们吃好,来收拾碗筷,一边擦桌一边笑着看罐罐:“小汉子,吃得咋样?”
“好吃。”
摊贩娘子又故意逗他:“给不给我铜子?”
“给。”罐罐老老实实把哥哥刚刚给他的一把铜子双手放在桌子上。
人生第一顿霸王餐就出师不利。
临走前魏承又各要酢菜肉葱香肉的两张肉饼,茶蛋他犹豫良久,还是没有要。
一是六文钱是真的有些贵了,再者来往吃饭的人多了起来,他们刚吃完蛋又买蛋,也不好太过铺张高调。
绕过吃食街,又看到有货郎在摆摊卖手艺货,筐子,扁担,各样木头货……他打眼一看,没在这面看到上次故意套他们话还跟踪他们的汉子。
魏承看了一圈,眼下也没有什么要买的就当闲逛,走几步一打眼就看到不远处有个摊位摆着个小小的背篓。
似乎很适合罐罐。
于是他领着小孩走过来,看向那老货郎:“这个背篓怎么卖?”
老货郎道:“这是剩下的柳条子编的,你要是要给我两文钱就成,也当我老人家开门红了。”
魏承给了两文钱,提着背篓给罐罐看:“喜不喜欢?”
罐罐蹦蹦跳跳:“喜欢,喜欢。”
魏承给他背好,这罐罐本就长得圆小雪白又背上个小背篓就更显可爱,他摸摸小娃头:“等会儿给你买糕糕和果脯,罐罐就可以自己背了。”
他们轻车熟路去了果脯铺子,眼下人不多,小二不忙就招待他们二人,魏承就抱着罐罐让他自己选。
罐罐不是磨蹭犹豫的小孩,他看中什么就要什么,不拖泥带水也不撒泼打滚什么都要,很让魏承省心。
小二也伺候的轻松,趁着掌柜的不在,还偷偷摸出一块果脯让罐罐尝一尝。
最后买了四块罐罐心心念念芙蓉糕,二两杏脯,二两用蜂蜜泡制的金丝蜜枣,一两粉白带霜的桃子干,又买了四块魏承喜欢的枣子糕。
这些没少花,花了整整八十文。
这些都放在了罐罐的小背篓里,最逗乐的是这果脯糕点一点也不沉,可罐罐走两步就学着魏承以前背重物的样子,用小手背擦擦不存在的汗,还奶声奶气的吁出口气。
魏承笑得不轻,故意道:“这么累啊?来吧,还是让哥哥背吧。”
“不要,不要。”罐罐背着小背篓墩墩跑出老远,哪里还有一点沉重的样子?
他跑一会儿,等魏承一会儿,雪白的小脸上笑容憨态又可人爱,过往路人就没有不去瞧罐罐的。
从果脯铺子离开,二人就朝着最近的酒肆走去。
一大清早酒肆也没什么生意,小二懒洋洋的靠着门桩子打盹,听到脚步声赶紧擦擦口水道:“两位小哥里面请。”
甫一进来就闻到清香的酒香,还有一股浓烈到直冲鼻腔的烧鸡香气。
魏承一打眼就看到货架上吊着几只颜色鲜亮,外皮焦黄的烧鸡,鸡屁股处还在滴着油珠,可见是才出炉子。
小二注意到他看烧鸡,忙道:“这是师傅今早儿新烤出来的,烧鸡是我们酒肆卖得最好的热食,虽是幼鸡一只也要上四十五文了。”
平常一只鸡要六十文上下,冬日许是会贵些,幼鸡比一般鸡小了一半不止,按理说是要不上价的,这镇上的烧鸡竟然要四十五文。
魏承看一眼罐罐:“想吃烤鸡不?”
罐罐早都被这香味香迷糊了,咽咽口水:“要吃。”
“给我包一只吧。”魏承道。
小二喊了声好嘞,道:“我给小哥挑只烤得焦熟些的。”
又问:“可用撕开?”
魏承道:“不用,我们回去自己撕。”
好不容易吃一次烧鸡,当然是要自己撕才过瘾些。
见小二装完,魏承又问:“可有贺人成婚的好酒?”
“咱们这儿有三种贺婚的好酒,一是滋味醇和鲜爽的女儿红,要八十文一坛,再是香醇净爽的烛盏金烧酒,五十文一坛,最后是枣酒,三十文一坛,味道也是好的,只不过没有前两者寓意吉祥。”
魏承思虑一番,道:“那便拿上两坛烛盏金烧吧。”
日后他们若是买田置地还少不了麻烦里正,再者人家待他们也不薄。
赶着日头升起来,魏承带着罐罐回家了,他们还是坐着姜水村的牛车到了茂溪山北角,又穿过一片林路他们也就到了山脚下。
又买了烧鸡又买了零嘴,罐罐一路上的小嘴就叭叭的没停过,魏承心情也好,还边走边用杂草给罐罐编了个草蜻蜓……
只是魏承越往家走,心里就愈发不安,忽然他低头就发现一片不属于他和罐罐的脚印一点点走近了他们的草屋。
明明,早上还没有……
第18章
“承小子!承小子!”
离得老远魏承就听到有人在喊他, 他牵紧罐罐的手连忙往前走去,正好看到小跑过来的李大郎。
“承小子,你俩这是去哪儿了?我等你好一会儿也不见你踪迹, 今儿你三哥大办喜宴, 我爹让我喊你和小娃一道去吃些好的。”
魏承暗自松了口气,也不怪他多思多虑, 穷的时候他怕有人想害罐罐, 这富裕的时候他又怕有人来使坏, 不怕贼偷, 就怕贼惦记。总之他们要时时警惕,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了。
他笑道:“这两日捆了十来捆柴, 赶早带罐罐去镇上买了,您等我俩将杂物东西放下,我们马上就好。”
他们买的东西都还都在背篓里。
李大郎挥挥手:“快去, 快去,等会儿开了宴,鸡肉肉丸一上,你俩小胳膊小腿可抢不过那些婆子娘子!”
魏承带着罐罐快步回了草屋,崽儿狼听到声音动了动耳朵, 趴在窝里没有动弹,他四处望了眼屋内和走时一样也就彻底把心放回腹中, 时间紧凑, 也来不及规整吃食,他先将今儿赚的银子一并推给罐罐:“先全放在你的小泥罐里,等吃完席面回来咱们再慢慢数。”
“好!”
罐罐墩墩爬上炕将自己的小泥罐子拿了出来,两只小胖手拢着白花花的银子和青黑的铜子往里塞。
魏承将罐罐的小背篓里的烧鸡和肉饼挂在火墙上,席面人多定是吃不饱的, 他们去也就是凑个热闹,等会儿回来罐罐怕是会饿,他又将果脯糕点一并掏了出来妥善放好,大背篓里只有两包草药,两小坛酒,倒是没什么收拾的。
就这么拎着两坛酒去怕不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们赚了铜子,魏承想了想还是将酒放在背篓里一道背着去了。
到了山下李家,就见着席面从李家所在的村头一直摆到村尾,锣鼓喧天,吹笙奏簧,红绸绢花和喜庆的灯笼长长挂着,爆竹声错落响起,一群孩童聚在一处玩闹嬉笑,热闹极了。
赶巧今儿还是个艳阳高照,无风无雪的好天气,午时在外面吃倒也没有冷到握不住筷子。
“承哥!”
马豆苗顶着一身竹花子跑了过来:“你可来了,我还想去找你呢,我娘说大郎哥已经去山上了。”
门口有人吆喝一声“大郎,快过来,接亲的回来了!”
李大郎应了声来了,拍拍魏承的肩膀,又看向马豆苗,道:“豆苗,就让魏承和小娃和你家坐在一处,我先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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