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商无陵在他身旁守着,他还睡得特别香。
商无陵好奇道:“师尊认得她?”
“怎么,难道你不认识吗?”夏遇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哼声:“不是说她面目可憎,阴森可怖,差点死在她手里了吗?”
商无陵瞳孔泛起波澜,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师尊说的话,他扬起嘴角带着丝丝笑意:“弟子知错,不敢忘记师尊救命之恩。”
听到这句话反而让夏遇雪有些心情复杂。
百姓们跪在神像前,虔诚跪拜,低声诵经。
庙宇的屋檐下挂着铜陵,微风拂过时,风铃声异常刺耳。
诵经声与风铃声交织,如同冤魂哭泣。
夏遇雪眉头紧锁,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十分不适,压抑得让他想要逃离。
他靠近商无陵,在他耳边轻声道:“此地处处透露着古怪,还需谨慎行事,莫要打草惊蛇。”
商无陵低头看着轻轻搭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呆滞了好一会,乖乖地说了句:“好,都听师尊的。”
夏遇雪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有些古怪:“系统,无陵被女鬼俯身了吗?还是魔神已经找上门了?”
系统:“怎么?”
夏遇雪长舒一口气:“我总觉得他好像变笨了,我是怕他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也不知道什么脏东西这么厉害,连他一个大乘境界的修士都捉摸不透。
系统:“……”
它卡壳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它想重启一下。
夏遇雪和商无陵在伊水乡逛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线索,只能先回茶馆了,谁知刚进茶馆,就被男人迎面扑了过来,幸好是商无陵一脚把男人踹开,挡在他的身前。
男人也不介意被踹的一脚,他迅速爬起来,痛哭流涕地喊道:“道长,救救我家娘子,求你,救救我家娘子!”
夏遇雪微微挑眉:“你家娘子怎么了?”
男人跪在地上,衣襟散开,头发散乱,身上还有明显的外伤,嘴角都破了,不难看出他曾与人搏斗过。
他原本还打算让无陵直接把男人绑起来仔细拷问,没想到男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男人浑身颤栗,脸上惊惧的神色久久不散,“他们要把我家娘子拿去、拿去献祭!”
“献祭?”夏遇雪忽然想起昨夜在河里看见堆积如山的尸体,忽然明白了男人在此前透露的月圆之夜是什么意思了,他把商无陵接到的那封委托信丢在男人面前,淡淡道:“这是你写的吧?”
男人瞳孔一缩,僵在了那里。
夏遇雪沉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你屡次提醒我们,若再猜不到那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
整个伊水乡都不喜异乡人,尤其是修道之人,所有人都退避三舍,只有男人肯收留商无陵。
看似为财,实则是为了将人留在自己眼皮底下。
明明不想多说,却又表现得伊水乡藏着巨大的秘密。
尤其是在说到河神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还故意说出河神就在伊水河,目的就是为了让商无陵去会一会这位“河神”。
第二天看见商无陵安全无恙让他笃定商无陵可以替他解决这位“河神”,所以对凭空出现的夏遇雪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再进一步暗示今天是月圆之夜,今晚会有事情发生。
夏遇雪轻轻一笑:“你且先说说,这伊水乡到底发生了何事,若想救你家娘子,那便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若是其中漏了什么细节,那可就难保你家娘子的性命了。”
男人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急忙说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我只要我家娘子能安全回家。”
事情发生在六十年前的伊水乡。
那时候的伊水乡只是江南水乡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渔村,百姓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而故事的主角便是这位被百姓奉为“河神”的渔女。
她并非无名,她叫丽娘。
丽娘是在伊水河边上长大的渔女,从小家境贫寒,在其他女孩都在读四书五经或者做针线女红的时候,丽娘跟着父亲在渔船上风吹日晒,撒网打捞,捕捉鱼鲜。
她从小就帮着家里干活,无论是织网捕鱼,还是修补渔船,或者是跟商贩卖鱼,她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就像生长在伊水河上的一株青莲,虽然扎根在淤泥之中,却绽放出最纯净的花朵。
她漂亮、勤奋、聪慧、落落大方,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渔女。
不少公子哥们闻名而来想要求娶,都被丽娘拒绝了,只因她早已心有所属。
原来是丽娘有个青梅竹马,叫范旭。
同样是出身贫寒,可范旭却是个读书人,他饱读诗书,很有才华,是伊水乡唯一一个秀才。
在丽娘十五岁那年,范旭想要到京城读书。
若他想要考取功名,进学堂拜师学习是他唯一的选择,可是伊水乡实在是太落后了,连学堂都没有,更别说有夫子教书。
范旭家几代人就出了这么一个秀才,当然是宁愿变卖所有家产都愿意供他读书。
可那时候上京读书并非易事,光是这一路上的开销就不少,哪怕到了京城,还需要银钱四处打点,拜师也得花不少钱。
丽娘跟父亲商量了下,将家中所有积蓄都借给了范旭。
丽娘的父亲只有一个条件,让范旭签下婚书,不管来日是否能高中,都必须娶丽娘为妻,此生绝不负她。
范旭当场就签下婚书,深情款款地看着在一旁垂泪的丽娘,心疼道:“我与丽娘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两心相悦,丽娘待我恩重如山,我又怎会弃她于不顾,这辈子我只愿娶丽娘一人为妻,绝不纳妾。”
丽娘感动不已:“旭郎,我会在伊水乡等你回来。”
范旭把他亲手雕刻的木簪子插在丽娘的发髻上,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说道:“等我,我一定会高中,八抬大轿娶你进我范家的门。”
第二天,范旭就带着两家人的心愿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
头一两年丽娘还会偶尔收到范旭寄回来的信件,后面三年信讯全无。
父亲劝她说:“不要再等了,他不回来了。”
丽娘握着那根木簪子,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会回来的,他答应过一定会娶我的,他一定会高中,金榜题名,八抬大轿来娶我,这是他给我的承诺。”
父亲看着执拗的女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丽娘在伊水乡等了范旭五年,早已过了该嫁人的年纪,连她的父亲也病死在范旭上京的第三年冬天。
只剩下她孤苦伶仃一人,还在伊水乡苦苦等着范旭回来。
也是在那一年,终于传回来范旭高中的好消息。
“丽娘!范旭高中了!”
“今年科举揭榜,排在第一名的可是范旭啊!”
“真是祖宗保佑啊!我们伊水乡竟然出了一位状元郎!”
听着差役激动的呐喊声,人群爆发一阵欢呼声,伊水乡的百姓们脸上皆是自豪与欢喜。
范旭可是他们伊水乡的人,他高中,伊水乡也跟着沾光了。
范家欢天喜地,范旭的老母亲白发苍苍,激动地抹着眼泪:“我就知道我儿一定能高中!苍天保佑!祖宗保佑!”
丽娘站在人群中泣不成声,她的旭郎,要回来娶她了。
可是,在状元郎回乡的前一天晚上,出事了。
那一夜,丽娘与往常并无不同,在昏暗的烛火下缝制她的新衣,那是一件正红色的婚服,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嫁衣。
夜深之后,她熄了烛火,一个醉酒的男子闯入家中……
状元郎回乡的消息像一阵春风迅速传遍了伊水乡的每一个角落,百姓们早早就在码头等候,地上铺好了红地毯,整个伊水乡张灯结彩,鞭炮声此起彼伏,一片欢天喜地。
范旭站在船头,身穿红色状元袍,身后跟着几名随从,手中捧着御赐的诏书,气势非凡。
待船停下后,范旭从船上下来,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向他行礼。
“恭迎状元郎回乡!”
范旭连忙让大家起身,目光闪过一丝骄傲和满足。
五年前,他空有秀才之名,却在这穷乡僻壤,一身抱负无法施展,大家看似对他客客气气,毕竟这伊水乡只出他这么一个秀才,可实际上都看不起他。
毕竟在伊水乡这种苦寒之地,会读书识得几个字又有何用。
而且读书是最费银钱的,笔墨纸砚都是金贵的东西,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这种消耗品。
许多人都曾劝过范旭,放弃科举这条路。
而他终于在五年后,为自己正名,荣耀加身,光荣回乡。
范旭扶起激动的老母亲,见她如今白发苍苍内心带着一丝愧疚:“母亲,是孩儿不孝。”
当年他坚持要读书,要走科举一路,是他母亲力排万难,支持他走这条路。
他说要上京,是他母亲变卖家里所有产业,拿所有积蓄让他安心读书。
范母激动地满脸通红,抱着范旭大哭:“我的儿啊,不枉为娘苦等这些年。”
范旭与她一阵寒暄之后,目光淡淡扫过人群,也没发现丽娘的身影,不解道:“为何不见丽娘?她如今何在?”
他的话音刚落,百姓们的欢呼声骤然停歇,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开口。
范母有些不忍,但是在看见她的儿子穿着这身状元袍,以后有大把的好前程,她眼里闪过一丝狠毒的目光:“儿啊,忘了丽娘吧,她不值得!”
“母亲为何要说这种话?”范旭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解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丽娘呢?带我去见她!”
一群人来势汹汹带着范旭来到丽娘家,此时她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嘴里塞着棉布,脸上挂满了泪痕,看见范旭只能不停地摇头和呜咽。
“丽娘!”范旭正在上前给她解绑,被范母及时拦住,恶狠狠地瞪了丽娘一眼,说道:“这个贱女人和其他男人厮混,被娘发现了,所以才叫人将她捆了起来。”
范旭不敢置信地看着丽娘,捂着胸口,步步后退,喃喃道:“丽娘怎么可能背叛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他脸色苍白,早已没有方才回乡时的喜悦,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丽娘着急地想要解释,可她的嘴被堵住了,说不出话,她的手脚也被绳索捆住,只能不停地用身体撞击着床板,想要范旭给她解释的机会。
范旭狠心地别开眼,只是淡淡地问了句:“那个奸夫在哪?”
丽娘听到“奸夫”两个字顿时瞪大了双眼。
她的旭郎不信她。
范母遗憾地摇了摇头:“那日我来到的时候,奸夫早已不见了踪影,这个贱人衣不蔽体……”
丽娘不停地摇头。
不是,不是这样的!
范旭低着头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丽娘一眼。
范母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儿啊,她既做出这等事,你就忘了她吧,别再念着她了。”
两人朝着门口走去,隐约之间还能听见范母说:
“这种女人就该拿去浸猪笼!”
丽娘惊恐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中充满了绝望。
第17章
听到这里,夏遇雪想起在伊水河底看到的女鬼,不禁嗤笑一声:“所以她被沉河了?”
男人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来。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月色满盈却乌云盖顶,夜幕低垂,不见一丝光亮。
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人群中蔓延。
他们高举火把,面目狰狞,低声辱骂着被捆在笼子里的丽娘,各种难听的话不堪入耳。
丽娘的双手被麻绳紧紧绑住,嘴里塞着的粗布早已被津液浸湿,目光一片死灰。
沉塘之前,范旭穿着一身锦衣华服忽然出现,百姓们给他让出一条路,也有人试图拦住他的脚步:“如此腌脏之事,怎能污了大人眼睛,大人还是回去吧!”
范旭脸色苍白,难掩疲惫:“我想见她最后一面。”
他踉踉跄跄地朝丽娘的方向走去,忍泪含悲。
听他这么说,其他百姓也不好继续阻拦,只是感慨范旭竟如此情深。
金榜题名回乡迎娶心爱之人,本该是一桩大喜事,却遭受如此屈辱,实在是可惜,可叹。
也有骂丽娘不知检点,不守妇道的。
范大人高中,前途无量,是丽娘不懂珍惜。
各种谩骂声在空中交织。
丽娘看见他走来,泪光闪烁,发出阵阵呜咽声。
范旭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丽娘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不停地挣扎着,委屈地想要跟他解释。
范旭轻轻一笑,却将手中的帕子盖住了她的脸,在丽娘震惊的目光中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说着:“我猜你肯定不会想到,那日醉酒闯进你房间的人,是我安排的。”
丽娘愣住,呆呆地看着他,干涸的眼眶冒出血泪。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范旭平静的脸变得无比狰狞,咬牙切齿地在丽娘耳边说道:“京城真是好风光,我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要在京城混出名堂,你知道有多难吗?我是有学识,可京城有学识的人满大街都是,不缺我一个。我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穷小子,连给那些虚有其表的公子哥们提鞋都不配。”
说到此处,范旭有些激动:“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就那点钱能干点什么?!”
丽娘渐渐地放弃了挣扎,目光空洞地看着他。
范旭嗤笑道:“光有才华有什么用?才华只不过是门槛而已,在京城,哪怕有银钱也是不够的,更何况是我这种没钱没势的穷书生。”
范旭替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继续说道:“我原本是想要高中之后回来娶你的,可我早就没得选了。从我来京城的那一天,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注定要出人头地,我注定是这池中金鳞,谁也挡不了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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