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却不因他的慌张而倒流,一点点飞快逃走。
从小养育他的洛维恩走了,一直庇护他的卡罗伦也离开了。
还有什么是永恒的呢?
许襄安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指甲嵌入皮肉。他痛苦地颤抖着,眼前蒙上了一层幻影——光里,那个总是笑着调侃他的年长Alpha站在病床前,最后一次替他整理散乱的金发。
………
凌晨。
灯火通明的特里克宫。
安尤娜刚结束一场会议,烦闷地走在路上。过去几年,她的眼角生出了几道细纹,白头发染了又长,脾气也大了不少。
她已经很久没有休过假了,每天一睁眼就是跟国会老爷们吵架,命都短了几年。
陈菁站在她身边,西装革履,从头精致到脚,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模样。只有性格还和以前一样,一急眼就要操那群国会老爷们的爸爸,鸟语花香如雷贯耳。
幸好战时没人在意这个。
“韩伊娜刚刚交了一份关于土星计划的间谍名单给我……又要加班了。”她边走边叹气,眼底青灰清晰可见。
战争结束后,大批清算工作如潮水般向政客们涌来。
安尤娜笑笑,“明天再看吧,延一延也没事。”她推开办公室的门,本想放松地倒到沙发上,抬眼一看,书架前竟站了两个人。
许襄安回头,勉强扯起一个笑容:“好久不见。”
安尤娜瞬间精神起来,快步向他走去:“也没多久,你终于醒了。”
“早上醒的。”许襄安简单地和她寒暄了两句,直入正题:“我找你取老师生前给我留的东西。”
第60章
安尤娜了然, “跟我来。”
她走到办公桌前,从保险柜里翻出一纸信封。
“谢谢。”许襄安尽量平静地接过,眼泪却在瞬间滑落。
办公室里只剩下古老的座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和纸页翻动的声响。
当契诃夫式的悲剧落下帷幕。
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幻灭、苦涩、心碎、失望、精疲力竭。经过命运的磨难, 却又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
人们最在乎的东西被撕碎了,化作一团名为胜利的灰烬。
/
几天后。
一架P900运输机降落于柏塔尼亚国际机场。
这座城市的变化不大,河流蜿蜒地穿过高楼大厦, 将繁华的建筑群一分为二,在群星的照耀下,反射独特光辉。
许襄安抱着一盒被国旗包裹的骨灰从舷梯上下来,腰后长发用黑色发带随意系住, 脸色比刚醒时好了许多,但仍难掩疲态。
四周是肃立的士兵, 只有谢霄陪在他身边。
从始至终, 缄默而温柔。
卡罗伦的葬礼将在三天后举行,以最高规格葬在国家公墓。
而犯下反人类罪的菲舍尔则没有下葬的机会, 骨灰撒海或秘密处理。
天堂与地狱的距离,在他们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将卡罗伦安置好, 许襄安先回了一趟家。
大学时和谢霄同居过的那套市中心公寓,是他唯一觉得有归属感的住所,尽管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保姆提前打扫过房间。推开门的那一刻, 不是乱糟糟的灰尘,而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小猫, 好像一切都还在昨天——月色笼罩四野,年轻的Alpha和omega在房间里抵死缠绵,没有硝烟和烈火。
谢霄从背后环住许襄安, 安静地靠在omega肩膀上。
许襄安偏过脸,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是一个害怕失去的人,而谢霄总是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他:“我需要你”。
这样强烈的被需要感,就像一根浮木,一颗解药,是许襄安能活下去的最后原因。
他吻住Alpha,浅色的睫毛垂下,在美丽的脸庞上投下一片难言的阴影。
谢霄的呼吸骤然停滞。
许襄安的唇瓣冰凉而柔软,带着淡淡的药味,急切地蹭着他。
谢霄只好耐心地回应omega。他回吻许襄安,低头深深封住omega的唇。
许襄安被他抵到墙上。
Alpha无声在他身上乱蹭,靠近下颚时,压低声音“汪”了一声。
许襄安好笑捧住他的脸问:“又想当小狗?”
谢霄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很久没笑了。”
“我在哄你。”
“……”
新奇的哄人方式。
许襄安被他托起身子,双腿悬空,只能挂在谢霄身上,无意识地相互蹭着。
久违的亲密,谢霄小心地避开许襄安身上的伤口,将人抱到沙发上。月光正好透过纱帘,在omega苍白的皮肤上洒下细碎银辉。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omega身上新添的疤痕,每过一处,都要落下一个包含热意的吻。
"还疼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许襄安摇头,“都过去了。”
虽然他是个很怕疼的人。
谢霄的吻从许襄安的锁骨一路蜿蜒而上,最终停在omega微颤的眼睑。
许襄安感受着他刻意克制的力道,突然翻身将alpha压在身下。
暧昧的氛围里,他散开的金发如瀑般垂落,扫过谢霄紧绷的下颌,冷静地说:
“标记我。”
在这个对于他们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标记我。
………
回答他的是谢霄突然的深吻。
许襄安在窒息般的·快·感·中模糊地想
——他们都需要这种真实的痛楚来确认彼此的存在。
他喘息着,伸手去解alpha的皮带扣。
·
谢霄也如约俯身下去,唇舌在omega敏感的腺体上肆虐。
·
热意如潮水般涌来,冲散了所有阴霾。
月光下,alpha深邃的眉眼里盛满令人安心的温柔。
许襄安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们第一次见面,年轻的谢霄看着他,眼神暗淡,于是他拯救了他。
时光飞逝,命运掉转。这一次负责拯救的人却变成了谢霄。
Alpha的犬齿刺破腺体的瞬间,许襄安仰起脖颈,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他在灭顶的·快·意中小声啜泣着,
指甲深深陷入Alpha的后背。
·
生理性的眼泪从他浅色的眼睛里流出来,一滴滴淌过下巴,汇成一股,又落到布满吻痕的锁骨上,像神明的悲悯被具象化于眼前。
意识朦胧中,他被抱着做完了终身标记。
终身标记的Alpha,如果长时间得不到omega伴侣的抚慰,会精神崩溃,身体虚弱,逐渐走向死亡,除非伴侣主动洗去标记。
“哥。”
“我离不开你了。”谢霄扣住他的下巴,强迫omega涣散的瞳孔聚焦。
“记住是谁在标记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谢霄低声呢喃。
他们彻底将性命绑在了一起。
许襄安努力抬起头看着他:“我也……”
“好爱你。”
彻底标记以后,他们的身上只会有对方的味道,只会对对方产生情·欲。
这是无言的誓言。
—
当晨光透过纱帘,许襄安在全身酸痛中醒来。
谢霄的手臂仍牢牢箍着他的腰,alpha的鼻息喷在他后颈新鲜的标记上,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艰难地动了动身体,谢霄便醒了。
“怎么起那么早?”Alpha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犬齿轻轻磨了磨omega。
许襄安推开他:“饿醒的。”
omega一脚踢开被子,身上只套了件旧衬衫,下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金色的长发散在肩头,锁骨上的吻痕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谢霄盯着看了几秒,才艰难地移开视线,一被子重新把许襄安裹紧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那你躺着,我去做早餐。”
AO之间体力差距相当大,大部分omega在终身标记完成后的第二天早晨都是饿醒的。
于是谢霄下楼买了一堆食材,大包小包地拎回来,像是要做一桌满汉全席伺候老婆。
许襄安蜷缩在被窝里,听着厨房传来的煎蛋声。阳光透过纱帘,在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伸手摸了摸后颈的标记,指尖触到微微肿起的腺体时,不由得轻吸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昨晚在床上没像往常一样骚话连篇。
他躺了一会,扶着身体下床。
厨房里。
谢霄正娴熟地翻着煎蛋,动作流畅。
许襄安懒懒倚到门框上,看着这个从前什么都不会的男人,现在正认真地为他的早餐忙碌。
“在想什么?”察觉到有人在背后,Alpha头也不回地问。
“我在想这个场景很适合操·你。”迟来的叛逆心上头,许襄安慢悠悠地走过去,从背后环住alpha的腰。
谢霄身上还带着他的信息素味道,这认知让omega满足地眯起眼睛。
谢霄关火,转身将人抱上料理台。晨光中,许襄安的金发泛着柔和的光晕,胸口上的吻痕像一串暗红色的珍珠。
谢霄顿时呼吸慢了一拍,低头吻住omega微微红肿的唇:“想操·我?”
“不、不。我开玩笑的。”
“你先接着做饭……”许襄安在亲吻间隙含糊地说,声音有些慌张,像是求饶。
谢霄却不放过他的下唇。
热欲如潮水般漫上来,Alpha垂下眼睫,淡淡道:“等会吧。”
他的手掌扣住omega纤细的脚踝,将人往料理台边缘带了带,顺势探进发间,扣着人拥吻。
阳光洒满整个厨房,照亮这对伤痕累累却依然相爱的灵魂。
时间还长,他们还有很多个以后。
第61章
葬礼当天, 许襄安沉默地换上了读书时莱索洛梅蓝灰色的陆军常服,看着镜子里熟悉的自己,手指轻轻抚过袖口处的金色绶带, 不久前才被Alpha哄好的情绪又重新低落下去。
他的旧制服依然合身,只是胸前勋多了许多勋章,沉甸甸地压在衣襟上。
其中有一枚已经微微褪色——那是很多年前, 卡罗伦亲手为他佩戴的第一枚军功章。
那天是个大晴天,勋章被别上去时,长者带着薄茧的拇指曾不经意擦过他的脸庞。
/
当十点的钟声敲响。
规模宏大的国葬正式开始。
灵车缓缓驶过中央大道。
道路两旁的人群如潮水般静默,有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兵, 抱着婴儿的妇人,还有穿着校服的学生, 或者是急匆匆跑来的年轻人。
许襄安捧着卡罗伦的遗像走在最前方, 面色苍白,身后是整齐肃穆的仪仗队。阳光穿过云层, 洒到他们身上,与街道上低沉的哀乐声一同在空气中震颤。
所有人都在为一个人的离世而默哀。
但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 生与死的更迭从未停歇。
一个时代被埋葬,另一个时代又接踵而至。
活着并痛苦的人成了遗物。
/
晚上。
领导人公墓里依旧挤满了人。
许襄安一直守到了十一点多才走。几个相熟的老校友拉着他在街心的一家餐厅组局,聚了百来号人。
路上, 萧情顺道探望了一下烈士墓里睡着的好哥们孟明昭,晚来了十多分钟。
一开包厢门,几个熟面孔就立马跟他打招呼。
他逐个回应, 笑着坐到季羡明身边, 却意外对上了另一个人的视线。
Alpha的目光很冷,时隔多年,依然让人无法忽视。
萧情愣了两秒, 下意识避开他难以言喻的眼神,同一旁的许襄安搭话,刻意忽略顾时漫。
但他们融洽又微妙的氛围,倒让谢霄有些不爽。
刚完成终身标记的Alpha对伴侣会有很强的占有欲。看着接连被异性搭讪的omega,谢霄的脸色不自然地黑了几分。他幼稚地牵过许襄安的手,强硬地将手指插进omega的指缝间。
许襄安被他粗粝的枪茧磨到,掌心微微发痒,抬眸看了他一眼:“……嗯?”
但这声微小的疑惑被其他人的起哄声盖过,没有人听到。
有人喝醉了酒丑态百出,失声痛嚎着,哭诉这些年的不易。
有人静静抱着酒瓶,神色恍惚,眼角流泪。
还有人高声提议,夜班翻墙回学校看看,引得其他人哄堂大笑。
谢霄闻言抿了抿唇,偏过头靠到许襄安耳旁低语:“你想去吗?”
也许是醉了,omega听着他荒唐的提议,竟然有些心动。
于是他说,“想吧。”
有人领头,这群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士官们吵吵闹闹地从馆子里走出来,趁着夜色摸进了莱索洛梅。
谢霄受伤以后,许襄安被迫转到了首都战争学院。相隔千里,他对莱索洛梅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月光在熟悉的墙面上投下摇曳的树影,他仰起头,好像想起了什么。
"踩我。"谢霄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
“什么?”许襄安还没反应过来,Alpha已经半蹲下身,双手交叠成一个踏脚。
他犹豫了两秒才踩上去。
Alpha的臂膀结实有力,轻松就将他托上了墙头。
这放在以前可是记大过的罪。许襄安坐在墙头,有些恍惚地想。
他垂眸看了一眼下面闹哄哄的人群。
萧情正帮季羡明翻墙,两个人都喝得有点多,动作笨拙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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