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声,沈长翊射出的箭被它一爪拍开。那熊咆哮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就往沈长翊的方向咬去。
沈长翊侧身一滚,霎时间陆征方向盘向右打了半圈,车身一横,挡在了巨兽和沈长翊之间。
“——轰轰!”那熊重达七八百公斤的拍击力让车身剧烈摇晃起来,震得人头皮发麻,坐立不稳。
“快下去,这车撑不住!”陆征对白榆和江禹递了个眼色,“你们先下,找地方隐蔽。”
车身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就在白榆打开车门缝隙的刹那,忽然身体重心猛然向右边倒去,眼看整辆车就要侧翻在地!
陆征瞬间扑向白榆,用肩背和右手把人紧紧护在怀里,旋即抬起左臂,挡下了应声碎裂的玻璃。
两千多公斤的金属机械轰然翻倒在地,眼下情形,已是无路可退。
又是一道风声呼啸,森寒利爪从碎裂的车窗里猛袭而来,倾倒的车厢内无处可避,若是挨上这么一下,心肝肺都能给掏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沈长翊趁棕熊注意力集中在车里的时候,猝然发力攀上越野车,纵身一跃,双手握住利刃,噗呲一声对准熊头直刺而下!
“——吼!”巨熊后脑和颈部被划开一道长长的豁口,登时鲜血四溅,发出怒吼的咆哮。它被突如其来的反击打得一个趔趄,不由倒退几步。
“快出去!”陆征踹开车门,拉着白榆跑出车外。
江禹紧跟而来,气喘吁吁:“我们现在怎么办?”
陆征压低声音:“白榆,你还记得后备箱里有后一把手枪吗?我和江禹吸引这家伙注意力,你去拿枪。”
“可是,我们一共只有三颗子弹。”
“这只熊攻击力太强,那一掌只要擦个边,头骨都能被拍碎,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快去!”陆征催促道。
“好吧,那你们当心。”
“江禹,你跟在我侧后方。”陆征拿起手电筒晃了晃,对着大地猛跺几脚。
沈长翊刚才一击被甩飞出去受了伤,行动明显迟缓下来。
棕熊正要发动攻击,就听不远处一声声挑衅的响动,注意力终于被陆征吸引过去,它发出阵阵怒吼,向陆征的方向而去。
白榆悄悄移动到越野车后备箱处。车辆在侧翻的撞击中有些变形,他想尽量放轻声响,不让那巨兽发觉,可尾门被死死卡住,他不得不用力一拽!
“——咔”的一声后备箱掀开,陆征登时心下一沉。
他还在挥动着手电筒把那棕熊往自己方向引,然而棕熊已缓缓回头,朝着车倒下的方向凶光毕露。
它显然被这么多人激怒了,开始四肢着地奔跑起来,庞大的身躯让迈出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地面的颤抖,向白榆直冲过来!
“——白榆!”陆征拔腿就追。
“砰!”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白榆瞳极速放大,在摸到手/枪的瞬间,只够完成装弹、上膛的动作,就仓促打出一枪。
棕熊中弹后并未停下,巨大的惯性和皮糙肉厚的生命力让它继续向白榆扑来,森然利爪已至眼前!
“砰!”第二声枪响过后,棕熊身躯一僵,白榆瞬间点地后跃,堪堪避开了它轰然倒下的躯体。
陆征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一把拉起白榆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白榆摇了摇头,他拍拍一身泥水,心疼道:“第一枪没打中心脏,白白浪费一颗子弹。”
陆征长出一口气,“人没事就好,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喂”,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一声呼喊。
沈长翊侧躺在地,右腿和胳膊被荆棘缠住动弹不得。
他身陷窘境,半张脸都糊了污泥,却依然从容地朝陆征一笑,“陆哥,不好意思打扰你。但在你们继续打情骂俏之前,能不能先帮我一把?”
第54章
江禹第一个热心地冲过去, 徒手一拽,那遍布密刺的荆棘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扎得沈长翊登时脸色一白。
他瞪了这个毛手毛脚的小子一眼。
沈长翊早就清楚江禹一惯粗枝大叶, 做不来细活,所以才拉下脸面向陆征求援。
陆征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微俯下身, 打量着沈长翊狼狈的模样。
双层作战服已在挣扎中被划破,里面的保暖棉絮被勾了出来,渗出的鲜血与泥水交织在一起。沈长翊轻轻一动,荆棘却越缠越紧, 将他困在其中。
陆征拉开急救包,取出剪刀和镊子。
“江禹, 把手电筒举起来,对准了。”他一边说, 一边琢磨下手的地方。
荆棘的尾尖带着倒钩,几乎把沈长翊右半侧后背、胳膊和小腿扎成刺猬, 每牵动一下都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抽气。
“陆哥……”,沈长翊冷汗直冒,生怕这人有意让他多扎几下, 刚思忖着喊了声“哥”, 就被陆征无情打断。
“闭嘴,忍着点。”陆征用手指挤进一处荆棘条的缝隙中,小心地撑大间隙, 剪刀夹住荆棘, 用力咔嚓一剪。
干脆利落。
沈长翊顿时感觉松快了些。
不得不说, 陆征的观察分析能力的确很强, 他只剪了三刀, 就把乱成一团捆在沈长翊身上的荆棘条全部剥离。
四肢都恢复自由的人长舒一口气,沈长翊正要开口道谢,就见陆征把急救包往江禹手头一塞,头也不回道:“消毒上药总会吧,不行让沈医生指导你。”
过了二十分钟,江禹不负众望的把沈长翊胳膊腿儿都包成了粽子,搀扶着人一瘸一拐走过来。
“一起把车撬起来。”陆征趁这会儿功夫,找了些可以当做撬棍的东西。
越野车着实不轻,但在他们合力之下还是“哐当”一声归了原位。
“仪表盘正常、发动机也没有异响。我去检查底盘和悬挂系统,你们分头看看轮胎和轮毂有没有变形,特别是油箱泄露没。”陆征低速试驾了一下,停车示意大家全面检查一遍。
白榆用力踩了踩轮胎,“这边右后轮胎瘪了,其他应该没问题。”
陆征松了口气,“好,把备胎换上我们就抓紧离开吧。棕熊尸体的血腥味很快就会吸引其他食肉动物,得离远点。”
这一夜完全没有昨晚的从容不迫,等几人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歇下时,已是凌晨三点。
破了两扇窗的越野车里冷风直灌,蛛网般还没全然掉落的玻璃渣子脆弱地粘在窗户边缘,仿佛一阵强风就能拍碎了吹进来。
他们人困马乏,一个个带着满身泥浆昏昏欲睡。
“还剩两三个小时天就亮了,我值夜,你们赶紧睡会儿。”白榆把脸颊往窗户边偏了偏,借由冷风保持头脑清醒。
“我来吧”,陆征和江禹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只有不到三个小时,别跟我争。”白榆平静道:“现在只有我毫发无伤,我们现在身处森林而且不知道要待多久,再小的伤口沾上病毒、细菌、微生物都可能引发感染,必须保证充足休息。”
沈长翊闭着眼睛斜靠在座位上,“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好了”,白榆敲敲窗沿,含笑瞥了陆征一眼,“要是还有谁不想睡觉,可以去外边练习负重越野,反正这车里也有点挤。”
“……”,陆征双手抱臂,就着这个笔挺的坐姿,阖上眼睛。
狭小的空间内,沉稳的呼吸声很快此起彼伏。
潮湿清冷的夜风一遍遍冲刷着白榆残存的困意,让他越发清醒。他扫视一圈四周,视线最终落在陆征的侧脸上。
陆征头微微仰起,却薄唇紧闭,仿佛在睡梦中也保持着警觉。
在白榆记忆中,高岭之花这副满身泥泞的样子实不多见,即使是现在,不得不一身污泥躲在车子里睡觉,这个人也是笔挺的、从容的、优雅的。
长期养成的气质与习惯,让陆征从筋骨里锻造出一股挺拔向上的坚韧力量。白榆有些看晃了神。
“他很不错。”
一声极低、极轻的,寻常人难以察觉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白榆冷冷回头,只见沈长翊眼帘微卷,对他淡然一笑。
似乎察觉到有动静,陆征的眉宇有刹那间微蹙,两人立刻不作声了。沈长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沉沉睡去。
……
“天亮了”,严苛无比的生物钟让陆征在六点钟准时醒来。
森林沉浸在一片朦胧的薄雾中,晨光微熹,雨后空气里弥漫着令人舒适的草木气息和泥土芬芳。
陆征深吸一口气,下车动了动僵硬的四肢。
江禹是被早餐香味给馋醒的,他嗅嗅鼻子,简单洗了一把脸,凑上去捧起罐头就咕咚咕咚喝起来。
“沈医生,沈医生……”他抹抹嘴,这才发现沈长翊没有下车,扭头喊道:“过来吃早饭啊!”
沈长翊依然维持着半躺的姿势,从车窗外朝他摆摆手,声音微哑:“我不饿,帮我拿瓶水就行。”
车辆发动时,白榆从后视镜里瞥了沈长翊一眼。
这位一向注重仪表、不染纤尘的人竟然连脸上沾染的泥灰都没擦洗,他又仔细瞧了瞧,发现沈长翊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隐隐发抖。
“沈医生,你怎么了?”就连江禹都瞧出了不对劲,上手一摸额头,顿时惊道:“你发烧了?是伤口感染了吗?”
他说着就要动手去扒沈长翊的衣服,却被对方一把拦住。
沈长翊把作战服外侧的魔术贴紧了紧,“没事,我刚才吃过药了,休息一会就好。”
“真的?”江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色,将信将疑。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沈长翊轻训一声,旋即系好安全带,“我们上路吧。”
车窗漏风,陆征向后面扔了条薄毯。
沈长翊淡笑道:“谢了。”
白榆轻抿下唇,他与陆征对视一眼,两人皆是面色微沉。
江禹不清楚,但他们是知道沈长翊底细的,区区荆条划伤绝不可能让一位身体素质如此强悍的实验体病成这样,只怕沈长翊的伤势没这么简单。
毕竟那冒险一击救了困在车里的人,不管沈长翊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他们,在生死之际做出的反应多多少少降低了陆征对他的敌意和戒心。
他们一路向东,朝着森林腹地驶去。
越接近腹地,森林里的迷雾就越大,空气中湿润的气息带着丝丝凉意浸入心脾,让白榆本能的脊背发寒。
“这里磁场混乱、指南针失灵,而且这么大的雾根本看不见日光,我们现在无法定位方向。”陆征脸色严峻,车速缓了下来。
“暴雨过后空气湿度高,加上腹地植被密集、不透风,所以产生这么大一片迷雾。不如我们避一避,等雾散些再上路?”白榆提议道。
陆征也是这个意思,“现在抢时间继续开,很可能适得其反偏离正确方向,还是在附近安营扎寨吧。”
“右前方不远处有樟树”,白榆眼尖,“大部分动物都会避开这个味道。”
“好”,陆征顺着白榆指的方向,把车停在樟树林中,扭头道:“我们就在这儿休整一下。”
他看了眼还在沉睡的沈长翊,对方双眼紧闭,表情凝然不动。
陆征给坐在旁边的江禹递了个眼色。
江禹赶紧唤了几声,但人毫无反应。他伸手解下安全带,轻轻推了推,没想到沈长翊竟直接一歪,倒在他身上。
“沈医生!”江禹惊呼出声。
“伤口颜色正常,已经开始愈合,不应该啊。”陆征和江禹把沈长翊抬下车放平在草地上,迅速脱下他的外套、卷起裤腿检查起来。
“难道是伤到骨头了?”江禹想起沈长翊昨晚一瘸一拐的样子,用手在他骨骼上摸了一遍,“好像没断。”
陆征撩起他的上衣。
沈长翊有长期锻炼的习惯,全身肌肉线条流畅紧致,腰腹劲瘦,可此时的腹部却有轻微鼓起。
“不排除是腹部积液,内出血……”,白榆也蹲下身,问道:“他昨晚是怎么受伤的,摔哪了?”
陆征眉头微皱,“当时情况太乱,没能看清,应该是他从车顶上跳起一击后,被棕熊甩飞出去,可能是被熊直接拍到了,也可能是甩出去后撞到哪了。无论哪种,都可能造成内脏出血。”
江禹一听是内出血都吓傻了,心急火燎道:“那现在怎么办?”
白榆伸出两指探了探沈长翊的呼吸和颈动脉,“心率还维持在合理水平,说明出血量尚且可控。”
“他早上说自己吃过药了”,白榆从沈长翊外套兜里掏出一板药片,对着背面一瞧,“果然是止血用的,不愧是医生,对自己的情况一清二楚。”
他把药递给江禹,嘱咐道:“按时给他服用,注意补水和保暖,让他保持平躺姿势、尽量少挪动。人有自我愈合机制,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就是野外”,白榆声音沉冷,“每一次受伤,每一个不小心,都可能丧命。”
“我们只能接受现实。”
第55章
天色渐暗, 林中能见度越来越低。
“陆哥,你们快过来看看!”江禹一直守在沈长翊身边,握着他的手, 神色惊疑不定。
“他的身体越来越凉了。”江禹磕磕巴巴道。
陆征用手一试,果然触感冰凉,再探脉搏, 已经降到了50次/分钟。实验体体质特殊,他一时间也吃不准。
白榆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他在沈长翊腹部又看了看,开口道:“可能是机体自动陷入休眠状态, 再等等看吧。”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回到火堆旁, 继续烘烤起沾满泥水的潮湿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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